顾衍的手心滚烫,即使隔着衣料也烫人,云舒本有些微凉的身子,瞬间热了起来。 比他体温更甚的是他脸上的笑颜,比之此刻天边绚烂的云彩,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行的人不少,顾衍虽有心同云舒攀谈,却也不得不顾及此地人多嘴杂,毕竟还未成亲,总是要顾及些。 待行至马车前,随行的几位面生的定国公府下人,又在明芜的领头下,齐齐向这位未来的少夫人问安。 云舒淡淡的应声,收回视线,提起裙摆,借着顾衍的臂膊力道,小心踩上马凳,坐进了马车里。 顾衍则绕去侧边,吩咐了驾车的小厮几句,随后才钻进马车里。 马车平缓的前行着,上头挂着定国公府的家徽,而车厢内部更是装饰华丽,两人紧邻而坐。 顾衍忍不住离云舒近了些,看着她的眉眼,轻声道:“许久不见,舒舒,我甚是想你。” “你是否也......” 未尽之言,顾衍料想她当是知晓的。 细数日子,确有半月不见了,期间他二人偶有通书信,却不曾见过面。 思及此,云舒扬起脸,亦冲他莞尔一笑,“好久不见,阿衍。” 静默一阵儿,见顾衍似乎有些失落,云舒立马补充道:“我亦是挂念你的。” “真的?” “自然,我不是答应过,会想你的么?” “嗯。”男人一瞬间眉开眼笑起来,好心情显而易见。 云舒会心一笑,接着又趁势追问道:“阿衍,你此次可邀请了谢祯?他与窈窈怎样了?” 正月云舒都在府中度过,每日忙着会客,见亲,又接替母亲,日日亲自去二叔一家此前住的院子布置,待二婶他们回了京,云舒又被二婶和清瑜的事情给绊住。 是以,这段日子,她并不得闲,加之春雨淅淅沥沥,出行不便,许久没有出过府,也就没有见过周窈窈。 就连眼下仍旧重伤卧床的梁玖,云舒也是有好些日子没去瞧他了。 “他们如何了,你倒是说说啊?”云舒前几日回信时问过顾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衍并未提及此事。 “约莫不太好,谢祯近来戾气横生,见谁都不顺眼,估摸着是跟周三小姐闹别扭了。” “且,我此前听谢祯提过,他母亲,似乎对他的婚事仍有些微词——” 谢祯素来稳重,也就在周窈窈这事上格外犯浑,两家家世悬殊,况且先前周窈窈与郑家有过婚约又退婚,谢祯上门求娶,京中众人看笑话者不少。 可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太好置喙,顶多劝劝谢祯别把人逼太过了。 “啊!”云舒惊呼,“那可如何是好?” 顾衍微顿,难掩惆怅道:“舒舒,待会儿见面,也烦请你多劝劝周三小姐,两人婚事既定,再这般下去,于谢祯,于她都无益。” “你母亲与武昌侯夫人交好,自当知晓她这人颇为严厉、强势,但对于谢祯执意要娶周窈窈一事,她到底是遂了儿子心愿。” “可别到时候,周窈窈不愿嫁谢祯的风声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那可就不美了......” 顾衍这人说话向来谨慎,不会轻易点评他人和他事,他既提,那当是真的想帮谢祯。 亦或者,于哄人一事上,谢祯已经黔驴技穷,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云舒也不想周窈窈与谢祯之间,再继续僵化下去,“我知晓了,待会儿碰面,我会力劝窈窈。” 车马缓缓,长街热闹。 车壁外是鼎沸的人声,内里暗香浮动,鼻翼翕动间传来顾衍身上特有的冷香。 这味道,云舒早已习惯。 顾衍埋首整理腰间松散的佩环,云舒则撩起帘子一角,看出去,此时夜色渐浓,醉仙楼近在眼前。 “这是要先去醉仙楼?” “嗯。”顾衍颔首,将云舒自然揽入怀,道:“知你还未用膳,我在醉仙楼订了雅间,一会儿,谢祯他们也会过来。” “圣上有令,今夜满城不宵禁,眼下夜才至,时间充裕,赏花灯一事不急,咱们四人先填饱肚子。” 酉时便出门,定然是来不及用晚膳的,醉仙楼作为上京老牌的美食汇集之地,其菜品历来深得云舒喜爱。 男人暖心至此,云舒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待到醉仙楼门前,顾衍先行跳下马车,然后亲自托着云舒的细腰,将她稳稳带至地面。 周围食客和路人打量不断,有不少人都认出他俩,瞧见如今亲昵非凡的两人亦是好奇不已。 可顾宋二府得天家赐婚,又岂是旁人可以随意议论的。 匆匆瞥过几眼,也就收回了视线。 曹掌柜早已候在外面,见了顾衍与云舒,满脸堆笑迎上前,问安,奉承不断。 两人在曹掌柜的亲自带领下,上了醉仙楼二楼的雅间,杏雨和明芜等人则被留在一楼大堂,顾衍给叫了桌席面。 这雅间,还是此前顾衍中进士那日,云舒与周窈窈待过的那间,那日,她与窈窈还在此地舌战过苏明月与符茱。 思及此,云舒也觉得姻缘一事,实在有些难以言说。 她可从没想过,彼时打马游街被她鄙夷出天际的男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未婚夫。 此间种种,实在玄妙。 房间内,糕点、热茶已备好,曹掌柜巡视一圈没觉察出纰漏,暗暗松了口气。 他抱拳行礼,恭声道:“世子爷,宋小姐,若无事,小人先下去忙了,您俩先在此稍作休息,菜一会儿便上。” “好,去忙吧。”顾衍摆手,让人退下。 房门被关上,顾衍落座在云舒身边,两把圈椅相邻,他伸手贴了贴她的手背,确认她有没有冻着。 人未到齐,腹内早已饥肠辘辘,云舒怕待会儿闹笑话,从码得整齐的糕点盘里,拣了块栗子糕吃起来。 “可是饿了?” “嗯。”云舒含糊不清地回道。 糕点干,男人怕她噎着,着手斟了一杯清茶递予她,“舒舒,此前拜访,曾听你母亲提过,说你爱吃豉汁蒸糟腊鱼,我便让明芜提前知会了醉仙楼,这会儿应该已经蒸上了。” 男人话音不停,“对了,你不是喜欢游记么,我着人寻了好些,就放在我的书房里。还有啊,种在院子里的海棠花都活了,今日出门都冒了芽......” “顾衍,你......” 云舒掀眸看他,四目相对间,少女心潮疾速翻涌,高高荡起,又重重落下,直至落到底。 几息后,她启唇:“谢谢。” 谢谢你如此体贴,事事以我为先。 顾衍注视着少女明艳的眉眼,大抵知晓她想说什么,他将云舒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别回耳后,“与我道谢,过于生分了。” 男人笑了笑,温柔凝视,“我说了会对你好的,待你我成婚后,我都会一一兑现诺言。” “决不食言。” “好。”云舒扬起脸,蹭了蹭他略带薄茧的指腹。 忍住想要捏她脸的冲动,云舒的肌肤过于白皙软嫩,他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手劲儿大了。 顾衍嘴角噙满笑意,越发满意少女如今对自己的依赖。 云舒正准备将剩下的栗子糕,塞进嘴里,不料被顾衍一下子握住了手腕,“怎么了?” 顾衍浅笑未语,低首,吃掉了云舒手里那块儿被咬了一口的栗子糕,“我也饿了。” 云舒:“......” “原来栗子糕这么甜。” 男人未松手,清眸晕染浓烈的情意,灼人蛊心,少女早已羞得满脸通红,“你不是有洁癖么?” “嗯,是有。可约莫因为是你,便不介意了。” ** 估摸着过去了一刻钟,房门被扣响。 “世子爷,小侯爷到了。” “进来吧。” 门开,云舒循声望过去。 谢祯身量高大,跨门而入时,发冠险些触及门楣,男人着一身墨色锦袍,面容沉静,不怒自威。身穿浅粉织锦皮毛斗篷的周窈窈同他站在一起,瞧着着实娇小。 向来守时的谢祯意外姗姗来迟,身后跟着沉默不语的周窈窈,他牵着她,分明是亲昵的举动,可二人的脸色都算不得好。 似乎是在赌气? 云舒与顾衍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里各自叹息一声,此番态势,怕是不易劝解。 多日未见,周窈窈那张标致的圆脸,都瘦出了清晰的棱角,待离得近些,眼窝底下清晰可见一层薄青,哪怕用了脂粉也掩盖不住,明显气色不佳。 “窈窈......”云舒撑起半截身子,惊讶出声:“你,你怎么这般憔悴了?” 与周窈窈相识日久,云舒何曾见她这样过? 云舒倏地起身,几步走到周窈窈近前,强势从谢祯手里拉走周窈窈,两人走去屏风处,“窈窈,你怎么回事?为何脸色这般差?” 摆脱谢祯的桎梏,周窈窈那双大大的杏眸瞬间泛红,委屈劲儿一股脑儿地往上冒。 周窈窈咬住唇。 “云舒,我......” 话到嘴边,周窈窈却张不了口,云舒的关切实实在在,可她清楚,告诉云舒也于事无补。 恼她一人便罢了,又何必将烦恼再扔给旁人。 “如何?窈窈你倒是说呀。” “无事,只是近来没休息好罢了,你别担心。”周窈窈拍拍云舒的手,给她一个无事的眼神。 背过身去的眼眸微红,泛着水,难以忽视。 周窈窈情绪起伏,怕在好友面前失态,转步欲往外走,云舒扯住她的手腕,一不小心,将她衣领扯开了些许,锁骨下至胸口,那里明显有欢爱过的痕迹。 两道,极重的,吸吮后留下的暗红印记。 再往下,似乎—— “窈窈,你,你......” 若是无知少女,定然会以为周窈窈身上的痕迹,是抓挠、磕碰后造成的,或者机警的诡辩者,找些别的理由,亦可搪塞过去。 可云舒是何许人也? 此事,她几乎不用脑子想,便能追溯源头。 罪魁祸首,除了谢祯,不会有别人。 定了亲便有了名份,那男欢女爱本也无妨,但所处时代背景不同,便是大忌。周窈窈是什么性子云舒再清楚不过,她一介闺阁女子,万万不敢如此。 可他们还未成亲呢,如此行事,谢祯也太过无法无天了。 云舒满面愁容,紧紧攥住手心,透过屏风的缝隙盯着谢祯的背影,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他强迫你了对不对?” “他......” 周窈窈语带哭腔,摇头,死死咬住唇,两扇睫毛已经挂上了泪珠,“舒舒,你别问了。” 云舒不敢再问,连忙捏着帕子为窈窈拭泪,“好,好好,我不问,你莫哭。” ...... 两个男人耳力过人,将好姐妹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彻底,顾衍越听越心惊,而谢祯则一派淡然,甚至还有心情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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