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星鹭这时也明白了,谭贵就是一心想要把谋杀谭老爷的罪名安到她身上。 她可不愿意给人当替罪羊,于是回应的口吻不再谦恭:“那怎么办?你报官吧。” 若是换成潘县令来查办此案,李星鹭自然不会提出这个要求,但她知道沈舟云此时还停留在清远县县衙中,而她相信他会秉公查案——就像处理谭秀林的案子一样,他会不吝于给她自证清白的机会。 于是李星鹭主动提议:“我并不心虚,愿意配合官府的调查,但除此之外,谁也别想私自给我定罪。” 眼看在场还清醒着的四小姐、二公子等人有些被她说动,但谭贵却再一次开口否决:“大小姐出事后,县里对咱们谭府的非议本就不少,若是老爷的死讯再传出去,怕是更要损耗谭府的名声。” 闻言,二公子谭腾扬顿时做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方才差点要为李星鹭开口的三公子谭腾逸也闭上了嘴,李星鹭意识到这两人继承了谭老爷冷漠好名的性情,她内心一阵无语。 最后,她只能望向四小姐谭梓茵,但对方却再次陷入到丧父的痛苦中,没有心思理会她。 “来人,将这个谋害老爷的死丫头给押到柴房去!” 谭贵已经开始高声呼唤守卫,命令他们押走李星鹭,她左顾右盼,只能打起了抓一个人质做威胁的想法——为防谭老爷哪一天怒气上头要打杀她,李星鹭的确在袖中藏了沾过毒药的锋利簪子,现如今她也只得凭此来自保了。 她当然知道挟持主家是重罪,但总好过直接走入丧命但绝境——谁知道她被押到柴房后会发生什么?最坏的结果,谭贵会为了坐实她杀害谭老爷的罪名而杀她灭口。 守卫在一步步向李星鹭靠近,李星鹭在不动声色地走向晕倒在嬷嬷怀里的叶姨娘,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喝止了双方的行动。 “住手!”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来人身穿素衣、高高挽起的妇人发髻未簪钗饰,但这副寡淡的装扮却难掩其凌人气势。 竟是谭夫人。 谭夫人迈着不缓不慢的步子走到李星鹭身前,将她与谭贵等人隔开:“她是阿秀的贴身婢女,就算阿秀身故,也轮不到你们随意处置她。” 听了这话,李星鹭深感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困境下,唯一一个愿意开口保她是谭夫人。 “夫人可知有多少人曾看到这丫头被老爷斥责惩罚的场面?她既有杀人动机又有时机,可谓嫌疑深重,而您是老爷的妻子,怎能袒护于她?” 谭贵却意外的坚持,他搬出谭老爷,欲图以此来压制谭夫人。 但他这一招显然不管用。 李星鹭听见身前的谭夫人冷笑了一声:“老爷已经死了,我的长子腾文是下一任家主,他在外求学未归,而我作为老爷的遗孀、大公子的母亲,理所应当有掌家之权,轮得到谭贵你一个小小管家来忤逆我吗?” 谭夫人赵德欣出身江州望族,嫁与富甲一方的谭老爷后,两人育有二子一女,除却已经亡故的谭秀林和三公子谭腾逸以外,还有谭府的大公子谭腾文。 李星鹭从原主的记忆中没找到多少与这位大公子有关的片段,只知道谭腾文如谭秀林一样被家族寄予厚望,他拜入江州最有名的云浮书院苦读,终日忙于学业,连过节时也不曾归家。 原以为赵德欣的这席话能镇住谭贵,没想到却惊醒了叶姨娘。 “谭家家主之位自是属于大公子,但老爷的私产却应该交给他属意的人。” 只见叶姨娘被她身旁的嬷嬷搀扶着起身来到赵德欣面前,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老爷不久前写下的,他要将自己的私产全部留给耀儿,白纸黑字的,夫人您可不能不认啊。” “老爷死了。” 赵德欣一把拍掉叶姨娘手中的信纸,再次重复道:“老爷死了,没人能证明这是他的遗嘱,而若是我开祠堂请来谭家族人,没有谁会质疑腾文应该继承谭家的所有产业。”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而无论是叶姨娘的女儿谭梓茵还是赵德欣的儿子谭腾逸都插不上话——这不是普通的妻妾之争,赵德欣从不与谭老爷的妾室争宠,叶姨娘也清楚自己无法取代赵德欣,所以二人以前没有起过正面冲突,谭老爷的后宅的确算得上和睦,但前提是不涉及利益。 一旦涉及到除了宠爱这种虚无名头之外的切实利益,赵德欣就不肯退让了,而叶姨娘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李星鹭回眸望了一眼被吊在书房中没取下来的尸体,心中感到莫名的讽刺——这就是谭老爷追求的利益,他为了利益可以牺牲家人,他的家人当然也会为了利益而漠视他尸骨未寒、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案发现场就争起财产。 “夫人,叶姨娘所示的遗嘱确是老爷亲笔所写,那信纸末尾还盖着老爷的私印呢。” 出乎意料的是,不知为了报复赵德欣还是别有所图,谭贵开口为叶姨娘做了证。 李星鹭的目光不由得在谭贵和叶姨娘之间来回巡视——叶姨娘敢拿所谓的遗嘱出来做文章,必定事先准备好了充足的底牌,她不可能提前料定赵德欣会与谭贵发生冲突、借此得到谭贵的支持。 更有可能的是,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伙的。 这样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安排她来到书房见证谭老爷尸体的人是叶姨娘,但急于坐实她罪名的却是谭贵。 只不过,叶姨娘和谭贵显然有不在场证明……难道是买凶杀人? 就在李星鹭暗自梳理案情时,叶姨娘和夫人赵德欣仍然僵持不下,但谭贵却凭着他在府中的影响力,再次命令守卫将李星鹭押走。 她心中一凛,脑海下意识地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当守卫冲到她身侧要抓住她,她本能的抬起手欲点住对方穴位,与此同时,一只手臂伸过来率先将其挡了回去。 “贵府的坏名声还真不能赖先前的命案,单凭谭管家的愚蠢行事,本官就知道传闻不假。” 这声音—— 李星鹭挑了挑眉,抬眸望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仍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玄黑服制,清俊眉目间的担忧神色却与记忆中的冷峻模样大相径庭。 “你来了。” “我来晚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李星鹭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 她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
第21章 动机 “命案向来是由官府督办查探, 而缉拿嫌疑人、断案定罪也皆是官府才有的权力。” 沈舟云反手将几个要捉拿李星鹭的谭府守卫推向一旁,而后开始扫视在场众人,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一脸惊惶的谭贵身上:“谭管家, 你目睹谭治之死却不主动报官, 反而打算遮掩命案, 此为罪一;越过官府指定嫌疑人、妄图私自结案,此为罪二。” 谭治即是谭老爷的名讳, 沈舟云在看透此人贪婪丑陋的面目后就不再愿意给予他尊称。 “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 谭贵本就是欺软怕硬之人, 他敢对着没有背景的李星鹭逞威风, 但却被比谭老爷更有权威的沈舟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腿更是彻底软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坐在地。 这时,两名面无表情的提刑卫从谭贵身后冒出来, 他们一左一右地缚住谭贵的双手将他牢牢控制住,却也意外充当了他的支柱。 没有看到谭贵当场出丑, 李星鹭有些遗憾,不过她转念一想,谭贵作威作福的最大依仗谭老爷谭治已死,他又被沈舟云揪住罪过——想来他的坏日子还在后头呢,她且等着看。 “将在场所有人带到正厅,稍后本官要一一讯问。” 沈舟云下达命令后,霁月院里的谭府家眷就被提刑卫包围了,但包括赵德欣和叶姨娘在内, 谁也没有反抗或提出异议——毕竟此时闹事只会徒增她们的嫌疑, 况且谭治的遗产分配还没有定论, 最终很可能会在官府打官司,所以于情于理, 赵、叶二人都不想轻易得罪沈舟云。 眼见着谭府众人都被带离现场,李星鹭正要抬起脚步跟上,但才踏出一步,她的身前就横出了一只手臂:“你留下。” 沈舟云言简意骇地甩下这句话,而后便转过身径直走进了书房。 李星鹭怔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她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走进去。 沈舟云单独留下她,想必是为了询问谭治身亡的详情,毕竟她与他有交情,比起谭贵这类心怀鬼胎之人,他也许认为她的证词更可靠。 这么想着,李星鹭组织好语言,她正要开口,却听到沈舟云抢先道:“谭秀林一案还存在不少疑点未被解开,这你也是知道的,但谭雨淼从不松口承认她参与犯案,而陈锐虽然配合、却始终解释不清那些疑点,梁予更是一问三不知,我一连审了半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我想再搜查一遍谭府。” “顺带……了解你的近况。” 说到此处,沈舟云轻咳了一声:“但是我刚才在院墙外听了一会,谭贵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这段时间似乎过得并不好。” 他这是在解释自从她们天香楼一别后他就再也不露面的原因吗? 明明先前可以坦然接受沈舟云对她的不闻不问,但当对方主动提起,李星鹭还是不由生出几分心酸和委屈的情绪。 但她没有因此顺着沈舟云的话对他大吐苦水,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调侃道:“如果你不提‘顺带’两个字,我说不定会有点感动。” 沈舟云却没有被她的表情骗过去,他执意追问:“谭治是怎么为难你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针对你?” “就是时不时找些由头骂我几句、削减我的月钱,倒也没有怎么样。” 李星鹭没有心思细讲自己这些时日的艰难,谭治那些刻薄话任谁一天到晚听下来都得起杀心,她要是复述出口,那嫌疑值妥妥要飙升。 于是她转移话题,问起了谭秀林一案的疑点:“沈大人,你所说的疑点,是指三小姐挪用大量药材并抓活人试药的真实原因吗?” 李星鹭并不相信谭雨淼只是为了治病而犯下诸多罪行,她冒着被发现后会抄家灭族的风险拿那些毒性极强的药草在活人身上做试验,必定另有所图。 “不止。” 沈舟云如她所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摇着头补充道:“你还记得谭秀林额头的那道撕裂伤吗?据你所说,在你因买药而与谭秀林分开前她还好好的,但在枯井发现她的尸体时她却破了相,显然有人袭击了她。我们当时先入为主,以为袭击她的人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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