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大哥婚后越发的变本加厉,对大嫂的管教令人窒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大嫂嫁到蔺家这么多年,我们叔嫂面对面交谈不过五句话,但大嫂因为这其中的四句话受到了大哥粗暴对待,横加指责。打那之后我们兄弟能躲便躲,谁知道大哥接下来要抽什么风?父亲实在看不过眼去了,会训斥大哥两句,效果亦不怎么好。” “到后来,大哥一直称病在家,闭门不出,行为却愈发妄诞,情况时好时坏,好时他便是世间最好的兄长,丈夫,儿子。” 谢壑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真觉得你兄长此举是犯病了?” “啊?什么意思?”蔺冕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疑惑的问道,“难道不是吗?正常人谁……谁会……那样。” “你阿兄在逼着官家挑一个替罪羊。”谢壑淡淡的说道。 蔺冕蹭的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来,半信半疑的说道:“你是说……” “嗯。”谢壑点了点头道,“新政败象早见端倪,那么主持新政的蔺相公将是什么下场呢?这次是我爹的动作够快,及时止住了西北颓势,西六州还剩下三州未失,若换第二个人节制西北军,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龙颜大怒之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蔺相公首当其冲要为败局负责。如今你兄长闹了这么一出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此次告发过于惊世骇俗而被吸引过去了,你父亲越早抽身越有命在,之后的事情他亦不宜出面了。” 谢壑的安慰果然起到了作用,蔺冕也不颓废了,他又哭又笑道:“大哥就不能换个别的招数吗?这也过于惊世骇俗了吧,关键是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若大局无虞,他推说自己只是失心疯犯了,脑子不清醒。”谢壑说道。 “即便局势不好,也不能让父亲认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啊。”蔺冕叹道。 “确实不会认,只是调查会无限延长,你父亲的停职期也会无限延长。”谢壑说道。 蔺冕挠了挠头,好像要长脑子了。 他长吁一口气,胸中的郁结终于消散了些,望了望窗外的晚霞,只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他不由分说,起身朝外走去。 “干什么去?”谢徽转身问道。 “去找兀目人对战,争取早日谈妥早点回家。”蔺冕朝后挥了挥手说道,他绕过屏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75章 杏花春雨过后, 礼闱之期悄然而至。 一大清早,卯娘手捧一束新折的杏花踏过青石砖,轻轻敲响了谢宣的院门。 伏远山哈欠连天着打开屋门, 笑道:“姑娘,早啊。” 卯娘看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问道:“天都大亮了,你怎么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是不是哥哥昨日又捧卷到了深夜?” 伏远山笑道:“姑娘英明。” 卯娘停住脚步,轻轻嘘了一下, 压低声音说道:“让哥哥再睡一会儿, 我便不去吵他了,你寻个梅瓶把这个插上, 讨个好彩头。” 伏远山接过杏花, 卯娘挥了挥手, 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谢宣一觉睡到黄昏, 到晚膳之时才醒来,神清气爽。 知他一会儿要去贡院, 惠娘特意张罗了数道可口小菜, 都是谢宣素日里爱吃的,桌上还特特的摆了一碗杏花粥,卯娘笑着推到他面前道:“哥哥请用,我亲手做的。” 谢宣随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蛋,笑道:“真的?” “真的是我亲自盯着乳母做的。”小姑娘不着痕迹的将话补全。 谢宣从善如流的舀了一口, 夸赞道:“卯娘有心了。” 小姑娘瞬间甜甜的笑了。 晚膳毕,薛氏将谢宣要带的铺盖卷检查了又检查, 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才包裹好, 她指着食篮里的糕点说道:“这些怕污了卷子,没添什么油, 吃之前记得烧壶茶水就着,如今这时节冷一天热一天的,又爱时不时的下场雨,潮气寒气大,这几块红褐色的糕点是药膳,有什么的话可以泡一块来吃,省的硬抗遭罪。” 谢宣接过考篮和铺盖卷,笑着对薛氏说道:“奶奶对我最好了。” “行了,就你嘴甜,快去吧,今日车马多,莫误了时辰。”薛氏笑着又往外边喊道,“老头子,马车驾好了吗?” “好了,宣哥儿可以出来了。”谢老汉应道。 谢宣前脚出门,后面拖家带口的跟了一堆人,他扶额道:“快回去吧,有爷爷和远山送我呢,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过个八九天我就回来了。” 惠娘扶老携幼,站在宁国府门口亲眼看着谢宣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直到拐了弯消失不见了,她们这才回府。 谢宣赶到考场的时候,贡院门外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应试举子,裴翎也刚好正下马车,一抬头看到了宁国府的马车,忙等谢宣出来,向谢宣招手示意。 谢宣疾走两步,迎了上去,二人结伴去排队等候搜检。 裴翎是第一次下春试的场,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谢宣笑道:“你别搞得像第一次进京的模样,明明乡试就是在这里考的。” 裴翎摇了摇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乡试岂能和会试比?乡试数得上名的那几号人哪个不是旧相识?会试就不一样了,天下群英咸集于此,比个痛痛快快,真乃人生一大畅快之事,你看那边那个蓝袍瘦高个,听说是镇江府乡试解元,此人八股文作的妙。还有那边那个矮个子,是应天府的亚元,试帖诗写的令人拍案叫绝。我要是能盖过他们去,啧啧……” 谢宣亦抬头往四周看了看,依旧没看到想要看的人,他回过神来略微摇了摇头,心里涌出淡淡的失望。 一翻搜检过后,谢宣拎着七零八碎的糕点与铺盖卷进了考场。 他伸手抹了一下微微落有薄灰的考板,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将其擦拭干净,他这次的运气一般,离着门口比较近,与他同字号的考生十有八九会经过他的考舍。 这就需要合理分配做题时间了,以免后期被交卷早的考生打乱节奏。 宁国府内,薛氏小心翼翼的请出从云虚观请来的魁星点斗小像,奉上五色米及文房四宝,新鲜果蔬等供品,一日三拜无比虔诚勤勉,口中念念有词道:“魁星仙君在上,保佑我孙儿春试顺利,高登科甲。”然后将谢宣的籍贯及生辰八字报上,而且连报三遍,生怕魁星保佑错了人。 卯娘有样学样,折了两梅瓶的杏花供奉在魁星像两侧,希望魁星看在这两瓶杏花的份上保佑她的哥哥。 惠娘要照看丰乐楼的生意,并不时时在家,便随她们娘俩在家折腾了。 这日丰乐楼的掌事娘子将一封信交给了惠娘,心中暗自纳闷,为何给惠娘的信会出现在丰乐楼的门缝里?难道不是应该送到宁国府去?! 她怀疑其中有诈,不禁提醒道:“这封信来的蹊跷,东家慎拆。” 惠娘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心中一顿,摆了摆手道:“无妨。”话音未落,便拆开了信封。 信中内容却令她大吃一惊,里面夹了三百两的银票,附带一纸书信,上面详细说明了熙州丰乐楼被毁的经过,并表达了自己没有看好丰乐楼的愧疚之情,这三百两银票当是赔罪了,感谢惠娘这么多年来对李家的帮助,此生她无以为报,惟愿来世当牛做马。 惠娘心神俱震,鼻间一酸,眼前渐渐被泪水模糊了,她抬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忙问道:“什么时候收到的这封信?可看到了送信之人?” 掌事娘子忙回道:“今日开店门的小伙计收到的,大约在辰时左右,并未看到送信之人。” 惠娘手中攥着信纸,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出门去,在丰乐楼门口不停的张望:“李二嫂,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当面跟我说说岂不是更好?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想法子。” 来来往往的人向惠娘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掌事娘子亦跑出来将惠娘劝了进去:“她既然选择写信,必有她的理由,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到的,东家莫急,咱们仔细打听着,一定会将人找到的。” 惠娘的贴身侍女雪桃亦劝道:“是啊,若那李二嫂真进了京,必会找住处吧,咱们回去着人先去牙行那边扫听着,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 惠娘看着手里那三百两银票摇了摇头道:“这些大抵是她全部的家底了,熙州动乱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熙州丰乐楼被毁也不是她一介弱女子能阻挡的,说什么赔不赔的话呢,昔日我落魄的时候,夫君病重,我一个人带着宣哥儿,日子过得煞是艰难,没少得她的接济,这些恩情又是怎么可以拿银钱相抵的呢。虽然她信里未曾提及,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前些日子听说她的儿子亦中了举,却迟迟没来宁国府寻我们,别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我这心里一刻也放不下,就怕她将银票都给了我,自己去做什么傻事……” 众人闻言,心有戚戚然。 丰乐楼外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李二媳妇看着众人把惠娘拉了进去,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开封绣球巷尾,平静简洁的小院里,少年略微佝偻着背,在一张低矮的桌子上伏案写着什么,来到汴京这么多时日,他亦拦过不少高官的轿辇,可并没有什么结果。 他们知道他是熙州府的举子后,嘴上说着软和话,实事却一件都不肯办,甚至不知是谁授意了礼部,凡是来自西六州的举子投的名帖,一概都被扣押了下来,他亦连汴京贡院的大门都进不了。 天子脚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这世间到底还有无公道可言?他决意敲登闻鼓告御状,如今伏案写告词。 官官相护他无能为力,可想到惨死的父亲,被毁的熙州书院和丰乐楼,被屠戮的数以万计的百姓,他就极不甘心。 穆、谢两家欠熙州百姓一个交代。 “当当当。”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少年单薄的身子一顿,停了笔。 他起身抽开门栓,推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位锦衣华裘的男子和一众华服豪仆,锦衣男子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鬓发星白,两眉之间有深深的川字纹,虽然面相儒雅,但不难看出身居高位多年养出的那种威严感。 李从庚拧眉疑惑问道:“您找谁?” “小友,我们不妨进去说。”那人出口说道。 李从庚将人放进,倒了碗粗茶摆放在他面前,歉然道:“家境贫寒,老丈莫怪。” 那人摆了摆手道:“无妨。” 他出手就是一万两银票,并将其推到李从庚面前,说道:“我是穆万良,熙州之事,我都听说了,我很抱歉,为犬子的鲁莽行为向你道歉,这些钱算作补偿,此事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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