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依旧拗不过自家阿娘, 只得捏着鼻子强灌了一碗,喝完之后丢碗就跑。 惠娘在后面追问道:“这是去哪儿?” 谢宣头也不回的说道:“去裴府看看裴翎, 不必给我留午膳。” “哎。”惠娘叮嘱道, “早去早回。” 谢宣潦草的朝后挥了挥手, 一溜烟便跑没ῳ*Ɩ 影儿了。 谢宣到达裴府时, 裴翎头上打着一方素巾,正临窗捧卷, 有只翅膀绚丽的蝶子在他窗前扑来飞去, 他亦只作看不见。 谢宣笑道:“你倒是专注,且让我看看你读的是什么书?”说着便伸手抽走了他的书卷,翻过来一看书名《食珍录》,他摇了摇头说道,“合着这么认真是在研究吃喝啊?害我白白担心你, 这才刚从榻上爬起就过府来瞧瞧你的死活。” 裴翎扶了扶头上敷着的巾帕,一仰头直直的靠在椅背上说:“我这哪是为自己?家里长辈最近总是乏善饮食, 心里担忧罢了。” 谢宣敛了笑意, 正色道:“可是朝中有动向?” “官家筹备五路伐西秦,一举破了北方僵局。”裴翎说道。 谢宣几乎是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失声问道:“谁出的主意?” “说来也不是陌生人,临安侯谢靡和穆万良都是这样请旨的。”裴翎闭着眼睛说道,“说宁国公带去的禁军僵在西北境动弹不得,每日粮草花费靡巨,亦看不出什么成效来,空耗国库而已。” “朝臣怎么说?”谢宣问道。 “有尽心劝阻的,亦有沉默寡言的。”裴翎说道。 “沉默寡言?难不成官家已经起了意?”谢宣问道。 “昨日东宫劝谏,吃了好大的挂落。”裴翎低声说道。 谢宣只觉得整件事都很蹊跷,他不由疑惑的问道:“谢,穆两家这么多年在朝堂之上都是保守派,怎么最近改了口风?” 裴翎扶额摇头道:“那两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自从宣武台惨案后一直明争暗斗不休,难得在什么事儿上看法一致,大抵觉得有利可图吧。” 谢宣直觉远不止这些。 “对了,不提这些了,殿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裴翎问道。 “嗯?杏榜还没张,现在谈殿试还有些早吧。”谢宣闻言说道。 “哎?难得啊,放春公子还有谦虚的时候?”裴翎说笑道。 谢宣踢了踢他的脚道:“还能动弹?与其你在这里闭门造车不妨随我去丰乐楼看看,大好春光纵情吃酒岂不快哉?!” “正有此意。”裴翎一把揭下头上的锦帕扔在金盥里,“走着。” “叫上迟意。”谢宣吩咐自己的贴身随从伏远山道。 丰乐楼下,商贩往来,摩肩接踵。 顾瑶娘等人远远看到谢宣呼朋唤友朝楼里去了,走得还是丰乐楼专门为谢宣设置的楼梯。 她刚想抬脚跟上,便被丰乐楼的伙计拦了下来:“姑娘请止步。” 顾瑶娘不开心了,撇了撇嘴说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我们少东家正在楼上会友,闲人免扰。”丰乐楼伙计毫不客气的回道,他管她是谁呢,贸然将此人放上去,惹了少东家的恼,他八成会吃不了兜着走,任凭谁跟他充贵家小姐的款儿,都不行。 顾瑶娘吃瘪,又不好擅闯,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她不再理会,只俯着身子逗黄豆,岂料黄豆比它主子还高冷,只威严的蹲坐在楼梯第一个台阶上,当个尽职尽责的护卫,凛凛不可侵犯。 顾瑶娘还在一旁尬聊,黄豆看都不看她一眼。 突然,黄豆的耳朵一抖,鼻子嗅了嗅,嗷的一声猛然窜了出去,穿过重重人群,一直找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儿,又是扑腾又是打滚儿又是汪汪叫,极尽撒娇讨好之能事!与刚刚高冷的模样判若两狗! 腰间佩剑的少女脚步微顿,她怀里的小狗崽仿佛受惊不小,瑟瑟发抖着一直将脑袋往她胳膊底下埋。 少女轻轻安抚道:“乖,不怕,不是坏人。” 小狗崽闻言吱吱的叫着,不是很信她。 少女刚要移步绕开眼前这条过于威风的黄狗,未曾料得那狗赖皮的扯住她的裙裾,死活不放她离开。 少女:“……” 她沉默片刻仔细端详后,讶异的叫了一声:“黄豆?” 黄豆立马更人来疯了,围着她绕来转去热闹的不行。 她将怀里的小狗崽交给身后的副将抱着,自己俯身伸手去摸了摸黄豆的狗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个卖肉包子的摊位,她掏出几文钱要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块一块的喂给黄豆吃,垂眸忽然隐约瞥见它尾巴附近有一道疤痕,没有长毛,但由于黄豆毛发浓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黄豆转瞬就将肉包子吃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又用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着她,意思是还想吃,她蹲下来抱了抱它,叹道:“这么些年来,你过得也不容易吧。” “喂,你这女郎怎么随意摸别人家的狗?”一道娇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岂料黄豆挡在她面前,凶狠的朝来人叫唤。 楚怀秀摸了摸黄豆道:“别人家的狗?我认识它的时候它才将将满月,不过看黄豆这态度,它也并不是你的狗吧。” 顾瑶娘闻言一噎,她冷哼一声道:“那又怎样,这是放春公子的爱犬,他爱重的很,等闲人摸一下都使不得。” “放春公子?”楚怀秀若有所思的拧眉道,“谁呀?谢宣?他何时多了这么个诨号。” 顾瑶娘得意的笑道:“你懂什么,这是御赐的称号。” 楚怀秀挑眉点了点头,懂了,眼前这姑娘大概是喜欢谢宣吧,她眉眼张扬又明媚,衣衫华美,想必是哪个贵家出身的姑娘,像一枝开在春风里的艳丽桃花,让人挪不开眼睛,敢爱又敢恨,真令人羡慕啊。 “楚姑娘,帮我把黄豆带上来。”楚怀秀兀自出着神,突然听见高楼之上一声呐喊。 “哇!是放春公子!他果然在丰乐楼用膳。”楼下的妙龄少女纷纷仰头去看丰乐楼的最顶层,隔着数丈距离,试图看到那人精致如画的面庞。 然而,谢宣只在窗口站了一瞬便离开了,他歉然的冲两位好友说道:“突然有事,少陪了。”说着,他命人开了漱风阁的门,自己转身走了进去。 裴翎与迟意:“……” 二人咂摸了咂摸,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漱风阁不是谢宣第二个家吗?里面风景绝丽,连他们这群好友都不是时时有机会进去观览的,这贸然开了漱风阁的门,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脸面?! 大约片刻之后,黄豆领着一位身形瘦削单薄的女郎走了上来,但看黄豆那个谄媚样,尾巴都快摇断了。 楚怀秀推开漱风阁的门,风簌簌而来,扬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她怀里的小狗崽猛然瑟缩了一下,她伸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小狗崽的身子,踏进房门。 丰乐楼的伙计十分有眼色的关上房门。 谢宣倚在窗前,正在品茗,听到声音之后,他回头轻道:“回来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半晌后,楚怀秀走上前去,站在谢宣面前颓然道:“我们再也回不去熙州了,阿宣。” 谢宣动作微顿,放下手中的汝窑天青釉色竹节杯,抬眸凝视着她说道:“坐吧,熙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我说说吧。” 楚怀秀怀中的小狗崽听到谢宣的声音,好奇的将脑袋从她的胳膊底下拔出来,抬头循声望去,胆怯的打量着他。 谢宣伸手摸了摸小狗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提壶给楚怀秀斟了一杯明前龙井茶。 小狗崽瞬间呲牙呜呜的叫唤着,防备心很重。 “它以前不是这样的,它是那窝小狗里最活泼亲人的一个,石敢叔叔说这个小狗约摸能对你的脾气,便想着留下来,等秋深了我父亲回京述职时托他带给你。”楚怀秀将小小狗子放在名贵的案几上,任由它趴在上面呲牙呜呜叫。 “可惜后来,很多人都没有了后来。我爹死了,石敢叔叔死了,柱子的爹也死了,便是熙州的丰乐楼也被毁了,熙州书院也成了灰烬。这只小狗的父母手足尽被屠戮,只活了它这么一只,它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在害怕而已。”楚怀秀埋着头低声说道。 谢宣仿佛又回想起那个怪异的梦境,石敢叔叔问他还要不要小狗,转身身体碎成数块化成小狗向他奔来。 谢宣拎着小狗的后脖颈,将它抱在怀里仔细安抚着,胸中却溢满酸楚:“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都怪我!都怪我!师父明明提醒过我,让我提醒父亲小心穆九经,那时我还不以为意,以为穆九经不过一个小小的熙州团练使,要权没权,要才没才,要兵没兵,武功又不济,有什么可以防范的?”楚怀秀伏案呜呜大哭道,“可谁知道整个熙州都埋葬在这个人的手中了。” “父亲曾劝降了羌人的一个大酋长,我们熙州军通过这个酋长得到不少精良的兵器和健壮的军马,相应的,每岁深秋我们会低价卖给羌族一些粮食和茶叶。这么些年双方都是这么交易过来的,从没出过什么差池。” “去岁秋,原本我父亲是要亲自带人交易的,可是恰好赶上每三年一度的归京述职档口,父亲实在分身乏术,便将此事托付给熙州转运使谢瑾来办,自己预备回京。” “按以前的章例行事根本不会出错,可去岁羌族部落大旱,牛羊锐减,谢瑾起了别样心思,欲要同酋长商量多低价折些兵器过来,酋长碍于生计亦答应了。然而到了交易那日,穆九经未与任何人商量私会酋长,使计毒杀了酋长,打着粮食不必给,还白落万把精良兵器的想法,势要把谢瑾的功劳比下去。就因为此举彻底惹怒羌人,饿急了眼的羌人迅速纠结十余个大小不一的部落,突袭了熙州,我父亲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急忙驾马回城,欲要调节熙州与羌人的矛盾,可杀红了眼的羌人哪里肯应,即便我父亲诚意满满,羌人也不再相信任何汉人,并杀了我父亲为他们的酋长报仇,自知惹了大祸的穆九经连夜跑到齐州躲避羌人的追杀,齐州的知州是穆九经的亲叔叔,官官相护,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可怜熙州枉死了五万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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