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当时还想:郎君指定不是这样的人,她冷眼看了这么多年,未曾见他对哪个女子多看一眼,想来是个冷情的。 未料掌事娘子笑道:“东家不信?” 惠娘只迟疑问道:“果真如此?” “就这么说吧,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男人不动别样的心思不是不想动,是没有时机动,等时机一到,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彼时掌事娘子正与她的寒门书生夫君和离,对男人的怨怼之气正盛,十分看不惯男人暗地偷纳之事,对此非常嗤之以鼻,“男人平生四大快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看金榜一揭,汴京城最热闹的是哪儿?” “是哪儿?”惠娘亦好奇的问道。 “是麦秸巷的那些秦楼楚馆。”掌事娘子轻讽道。 惠娘没再好意思问些什么,只见掌事娘子又说道:“即便有那么一两个真真把持得住,也挡不住身旁的狐朋狗友劝。” 如今她没头没尾的听蔺冕说了那么一句话,心下惊疑不定。 她揣着茶壶又回了茶房,这一路上不知想了多少,最后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在宁国府住着的,她只是宣哥儿的娘亲,并不是郎君的什么人,再住下去确实不甚方便。 郎君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他此时正风光得意,有不少权贵之家有意与宁国府攀亲的。 自己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住下去,岂不尴尬? 从那以后,惠娘待在丰乐楼的时间越来越多,几乎是从早到晚。 甚至有时天色擦黑才会乘着马车回来。 终于有一天晚膳的时候,谢壑没看到惠娘的影儿,不禁问道:“惠娘呢?” 薛氏道:“丰乐楼里生意忙,惠娘打发人回来说不在家里用晚膳了。” 谢壑闻言蹙了蹙眉,颇没滋味的用完晚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这段时间丰乐楼的生意的确繁忙,他也就没有深思。 直到晚上乘凉的时候,谢宣突然蹭到他面前担忧的问道:“爹爹,阿娘不会是不想要我们了吧?以前她无论多忙都会陪着宣哥儿用膳的。” 谢壑当即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劝慰了他一番,等将家里的小人儿哄好之后,越想越不对,是了,惠娘平时最看中宣哥儿,无论多忙都不会冷落宣哥儿的,都说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惠娘她该不会真的打算不要他们爷俩了吧。 及至惠娘归家时,又谈笑风生,看不出一点儿异常来,谢壑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他打算找她谈谈,有些事情该挑明了。 未料,在他之前,穆筝先找上了她。 穆筝包了丰乐楼最贵的齐楚阁儿,又拣着楼里最贵的菜式点了两样,筷子都未动,点名要见惠娘。 惠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客人呢,忙里偷闲去应付一下,推开门一看是穆筝,她瞬间花容失色。 “好久不见了,惠娘。”穆筝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下颌不肯收敛半分。 “穆娘子,有何贵干?”惠娘走上前去问道。 “依制你应称我为王妃娘娘,行跪拜礼。”穆筝盛气凌人的说道。 惠娘笑了,神情越发冷淡,她直言:“穆娘子怕不是来跟我摆郡王妃的谱的!你不妨有事直说。” 穆筝淡淡的饮了一口茶说道:“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分聪明气都不长?” “穆娘子倒是聪明的很,不然也不会找到丰乐楼来。”惠娘反唇相讥道。 “哦,只是来看看家中妾室的小本生意,顺路的事儿。”穆筝道。 “穆娘子还挺有闲情逸致的,看完生意后特意来丰乐楼歇脚。”惠娘笑道。 穆筝闻言转眸望了过去,仔细盯了她一会儿,方才嗤笑道:“怎么在临安时不见你如此牙尖嘴利?这些年来他将你宠的不错,长了几分脾气,只是你忘了尊卑,属实失礼。” 惠娘摆了摆手道:“不敢当,若论失礼,我可不会药倒别人,将人送至自己未婚夫的榻上。” “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为夫君纳一两房娇妾,也是大妇的贤明。”穆筝扬眉道,“你不也挺乐在其中的吗?哪有半分的不愿?!” “宁国府可没把聘礼下在穆府,郡王妃娘娘。”惠娘好心提醒道,“这才几日?穆娘子就来我这里宣示身份了,急什么?您夫君纵然是下葬了,宗室玉牒里可还有您的位子呢,旁人必不会高攀。” 惠娘这番话说的极不客气,就差将谢壑不肯理你这几个大字刻在她的脑门上了。 “你倒是提醒了我。”穆筝似笑非笑的看了惠娘一眼,扔下一枚银锭子,转身走了。 当夜惠娘没有回宁国府,她抱着一坛梨花白在丰乐楼空荡荡的楼梯上痛饮,此时已经很晚了,楼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伙计们也都打烊回家去了,只留了少数离家远的宿在楼里帮着看店。 如今她们也不打扰她,只将她周围的烛火都点亮了些,人也站在远处打量着她。 掌事娘子轻叹一声,心中暗道:得,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人。 谢壑找过来时,惠娘正坐在楼梯上挽着袖子给自己打酒喝,虽然启了一大坛子,她抱着喝的费劲又浪费,又寻来沽酒器和杯盏,一勺一勺舀到碗里喝。 此时醉意熏熏,她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里嵌入了星辰,双颊也红扑扑的,手却将酒碗端得稳稳的,不肯洒落一滴。 谢壑手里亦拿了一只白瓷碗,轻声坐在她的身侧,与她相隔一个酒坛子,他拎着沽酒器打算往自己碗里倾倒,酒气甘香醇美却并不浓烈,果真是好酒。 没成想惠娘的小手直接捂住酒坛子口道:“不许你喝!”十分护食。 “为何?”谢壑抬眉问道。 “两个人都喝酒会误事的,今天我先喝了,你就不能喝,赶明儿你喝了,我就不喝。”惠娘思绪很清晰,说得头头是道。 “误得什么事?”谢壑缓缓问道。 惠娘摇了摇头,想甩掉头昏脑涨的感觉,然而无果,只潦草的说了一句:“不清醒的事。” 谢壑从善如流,将白瓷碗放到一旁,看着她喝酒,半晌方问道:“今天不开心?” “没有,挺开心的。”惠娘摇头说道,脑袋一晃头更晕了,她用手指掐了掐太阳穴。 “那为何躲在这里喝酒,不回家去?”谢壑继续问道。 许是酒饮的足够多了,她将心里的话一并脱口而出:“你说宁国府?那不是我的家。” 谢壑闻言一愣,心脏蓦然发紧,像是被一双透明的手紧紧攥住了一样,她是真的打算不要他和宣儿了吗? “那里不是,哪里是呢?”谢壑追问道。 “不知道,天大地大,或许没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吧。”惠娘轻声道。 “有的,一定有的。”如果没有,他愿与她携手共建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家。只是眼下这种状态,实在不是说正事的好时机。 等她饮的差不多了,他扶她回了宁国府,出门前掌事娘子叫住谢壑,直言:“今天有个出身高贵的女子找过她。” 谢壑点了点头,大约知道是谁了。 夜深了,马车有些颠簸,晃的惠娘头脑昏昏,谢壑将她的头揽向自己的肩膀靠着,惠娘像只炸毛的猫,瞬间清醒了,她推拒道:“我不靠着你。” 她在醉中犹记得他喜洁,不爱人近身。 “靠吧,旁人靠不得,你靠得。”谢壑十分大方。 惠娘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她趁着酒意继续说道,“我过后会搬出宁国府,你将人接回去吧。” “???”谢壑一脸疑惑,纳闷问道,“什么人?” “那日蔺公子来丰乐楼找你,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惠娘低声说道。 谢壑蓦然记起那日的事,他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莫测,只挑着眉脚问道:“都听到了?你确定听全了?” “嗯,听得可全!”惠娘信誓旦旦的说道。 谢壑失笑,终于明白她这阵子的不对劲来自何处,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藏人,都接回去了。” 惠娘心神一凛,胃里一阵翻滚,控制不住吐了他一身。 她惊讶极了,连忙道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壑面色沉沉,兀自强撑,咬牙切齿道:“我知道。” 二人一脸神情莫测的赶回家,一只通体雪白的蓝金鸳鸯眼狮子猫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跳到谢壑的脚边围着他喵喵叫,忽而脚下一顿,似是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小猫瞬间躲远了些,但还是冲谢壑喵喵叫,谢壑气笑道:“雪奴过来,还不见过你娘。” 他转头笑道:“我当日接回来的正是它。” 惠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极了。这些文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也聘那也聘,养只猫猫隆重的像是纳妾一般。 谢壑又道:“没娘的孩子可惨了,雪奴自从来了咱家连块正经的鱼干都没吃过。” 惠娘俯身摸着雪奴光滑如玉的毛发,好奇的问道:“为何不给它吃?” “炸得不够酥脆,它不喜欢。”谢壑幽幽道。 “罢了,你去洗洗吧,我来喂它。”惠娘抱起猫咪就跑,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脸热的冒烟了。 半个时辰后,谢壑从浴房里出来时,正见惠娘在月亮地下给雪奴喂炸的酥香的小鱼干,边喂边劝它:“要好好吃饭,不许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胖。” 雪奴呼噜呼噜的吃着,不知听进去没有。 谢壑披着一身月光坐在她的身侧,伸手捻了一条小鱼干放在嘴里道:“今日穆筝找你了?” “嗯,哎?你怎么跟猫咪抢吃的?”惠娘仰面问道。 “它一只猫哪里吃得了这么些。”谢壑说着,又抓了一只小鱼干放嘴里吃了。 这到底是雪奴想吃小鱼干还是这人想吃?! 她恍然记起穆筝来,犹豫半晌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郎君若想成亲要不要考虑考虑别人,穆娘子……她心术不正。”
第60章 四月初八, 谢壑在丰乐楼里开状元宴,旁的都好,就是前来吃席的宾客颇有几分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 颜斐作为谢宣的授业恩师是必会出席的,蔺祈作为谢壑好友蔺冕之父也是必会出席的,但颜斐和蔺祈是冤家。 惠娘思量良久,特意将二人的座位分隔的老远,基本一个东边一个西边, 奈何这两人喝着喝着就凑到了一堆儿去。 颜斐拎着酒壶, 显然对之前蔺祈贬他去洛阳修史的事儿极为不满,如今蔺祈落魄了, 他叉腰大笑道:“竖子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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