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大人知道吗?”惠娘问道。 “他早已知晓,并不反对。”谢壑打消她的疑虑。 惠娘吩咐人装了点心盒子塞到谢壑怀里道:“你先去翰林院,等下了值之后再说。” “那你是同意了?”谢壑眸间一亮,小心翼翼的问道。 “光我同意也不行啊。”惠娘推着他下楼道。 谢壑蓦然记起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爹有娘了,他暗道一声:“失礼,我知道了。” 好说歹说,终于哄走了谢壑。 惠娘坐在梳妆台前,舒了一口气,她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刚就是顶着这样一副样子跟他谈风论月的?!啊!她此刻情愿自己瞎了!!心里窘的什么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最漂亮的衣裙,将未涂抹均匀的胭脂卸掉重擦,打扮妥当后命人去备马车,她需要前往雀金楼。 雀金楼作为汴京第一大酒楼,永远不缺食客,生意一直十分兴隆。 昨天人们听说有人来雀金楼踢馆,蹲守了一天,也没见出什么结果,今日早早过来凑热闹,一个劲儿的起哄催雀金楼公布踢馆结果。 没想到雀金楼的掌事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一片镇静,静悄悄的没个声响。 但也只表面如此!他们实则震惊极了!东家居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现在乐得什么似的,宫也不进了,饭也不做了,客人也不招待了,只一门心思的讨好逗弄小孙孙,纵享天伦之乐,看得旁人一阵阵的眼红牙酸。 雀金楼一处十分清幽隐秘的庭院内,谢宣坐在锦绣堆儿里,由着外祖母将一匹匹玲珑绸缎往他身上比量。 “这个好,花色鲜亮,正适合你这么大的小郎。”周氏开心的笑道。 谢宣抬头不可思议的说道:“外祖母你是认真的吗?这个香香的,有胭脂气,我不要,阿娘可能会喜欢。” “那好。”周氏将手里的锦缎放到一旁笑道,“那这一匹也给你阿娘留着。” “阿娘喜欢素雅一些的,太花里胡哨了,她不好意思穿。”谢宣又道,“不过我觉得小姑娘就要穿的花花的才好看,您觉得呢?” “是这么个理儿。”周氏附和道,“但她喜欢素雅的衣裙,咱们就多给她做几件素雅的,再添两件花花的换换样子。” 周氏说完就问一旁伺候的贴身婢女红酥道:“马车套好了吗?” “回夫人,老爷说了,先等等再说,给小姐一个消化的时间,咱们此刻贸贸然过去,小姐是不见也得见了。”红酥回道。 周氏放下手中的锦缎,叹了一口气说道:“等了这么多年,终是等到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罢了,听他的吧。”虽然话这么说,可她心里依旧想去找女儿! 谢宣悄悄察言观色道:“外祖母可以把我送到丰乐楼,我这样小,自己跑回去遇到拍花子的怎么办?” 周氏眸间一亮,刚要答应,却听外面的婆子喜气洋洋的进来禀告道:“夫人大喜,小姐回来了!!小姐回家来了!!” 周氏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往外走,红酥立马走过去搀扶道:“夫人小心!”夫人的眼睛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东西,盖因当年和小姐失散之后,日也哭,夜也哭,没得把眼睛哭瞎,后来老爷结识了杨提点之后,这才慢慢的有所好转,杨提点说夫人这是心病,得用心药医。 是以,老爷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去寻小姐踪迹,寻了这么久,总算有了音信,苍天有眼啊! 谢宣也连忙从锦绣堆儿里爬出来,跟了上去。 厅堂里,金家七个弟子站成一排好奇的盯着这个传说中的小师妹,丝毫没有昨天比不过人家的颓败,师父的独女哎,是得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金长庆坐在圈椅上,他眼睛一错不错的打量着惠娘,又哭又笑道:“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那时候你比宣哥儿的年纪还小,最喜欢看爹爹在院中起灶,烟火缭绕的也不嫌弃,端着个小空瓷碗坐在小马扎上乖乖的等着,饭菜一出锅就央着爹爹给你盛上满满的一小碗,差一点儿都不行,磨人的很。” “先前小时不懂事……”惠娘赧然道。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爹爹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是如何回忆这段记忆的吗?是爹爹的失职,离你们母女那么远,你们遇着事了也不知道求谁,心里该多么难过,我心里悔啊。”金长庆笑着笑着又哭了。 谢宣跟着外祖母站在廊下,仔细听着外祖父的描述,那是一个他不熟悉的母亲,在他的印象里,阿娘总是爱笑的,做饭好吃的,无所不能的,仿佛什么困难也打不倒她。原来阿娘也有哭泣和害怕的时候啊,原来阿娘也喜欢看她爹爹做饭,少吃一口就会哭闹啊。 谢宣嘚嘚嘚跑到他阿娘面前,忸怩道:“阿娘是个小哭包。” “才不是呢!”惠娘将头埋在他颈窝反驳道,“是最近风沙大,阿娘迷了眼。” 谢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十分豪爽大气道:“没事的,等我长大了一定孝敬你,现在你可以偷摸对着我哭,我不告诉旁人。” 惠娘被他说笑了,她擦干眼泪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昨天是阿娘不对,不该……”她忽然顿住了,这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谢宣道:“这里可好玩了,宣哥儿喜欢这里。” 周氏由红酥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欲要仔细看清眼前之人,奈何情绪激动之下,她的眼睛愈发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孩子,她伸出双手摸摸索索的探过去低声泣道:“惠娘,惠娘,我的儿,我的儿啊!” 惠娘心底酸涩异常,扶住周氏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别别扭扭的唤了一声:“娘!” 母女俩相拥而泣,莫说金长庆,就连一旁站着的七个徒弟都眼底一阵阵的发热。 “好耶!阿娘也有阿娘了!”谢宣拍手叫好道。
第63章 雀金楼, 晚香居。 惠娘与母亲在诉说当年离别之后的经历见闻,红酥在茶室烹制热茶,豆角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拿袖子擦擦眼角, 他十分伤感的叹道:“我的老天爷,小师妹,你这也算是福大命大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其他师兄们年长些,感情表达内敛的多, 但都眼圈红红的, 他们都是在小师妹走丢之后拜入师父门下的,对这个小师妹向来是只闻其名, 未见其人。 但师父每年都要跑去外面二个月, 师娘时常自嗟自怨, 日子一久他们也就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 其实他们是不敢劝的,当年那场洪水十分迅猛, 十余个州县受灾, 淹死、饿死、病死的灾民不计其数,师妹走丢的时候又那么小,活下来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谁也不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人活着有盼头总比没有盼头好,等师父老了, 走不动了,也就不找了。 但都没有想到的是, 师妹居然还有被找到的那天!可见苍天开眼! 金长庆在院子里支起一口锅, 旁边摆满各种山珍海味、新鲜时蔬,还有丰乐楼送来的新鲜辣椒和泡椒等物, 他一边点火一边时不时的瞧向惠娘和周氏那边,目光温柔又喜悦,他对坐在一旁的谢宣说道:“以前这个地方是你阿娘的,她最爱坐在离我半丈远的地方看我生火做饭。” “那外祖父做的饭肯定很好吃!连阿娘都舍不得离开!”谢宣是个懂捧场的。 “也不尽然,偶尔试些新鲜的菜式,把她吃得直皱眉咧嘴的,煞是可爱。”金长庆慈爱的笑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我阿娘有时候也这么逗我,比如上次做苦瓜酿肉,我头一次见觉得新鲜,就站在一旁多看了两眼,结果菜品出锅之后,阿娘首先给我夹了一块,可苦死我啦!”谢宣皱了皱小鼻子,告状道。 金长庆闻言哈哈大笑。 谢宣悄咪咪的看了阿娘一眼,见阿娘没有看向这边,他顿时放了心,听说阿娘比自己年岁还小的时候就被洪水冲跑了,听外祖父说衢州离临安可远呢,阿娘当年还是个小小姑娘,可是怎么过活的?! 自己偶尔做噩梦梦到阿娘离开都要难过的哭上好一会儿,也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没有阿爹阿娘的日子该怎么过,没有阿爹阿娘就没人来疼了,多惨。 想到这里,谢宣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嘚嘚嘚的跑到他阿娘面前发誓道:“阿娘,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疼你,孝敬你!”说的信誓旦旦的。 惠娘原本正和母亲说话,见小人儿忽然跑过来说这些,她捏了捏他的小脸回应道:“好!阿娘等着。” 周氏越瞧谢宣越爱的不行,按说小孩子七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偏偏谢宣乖巧灵秀的不行,小嘴也会说,又十分善解人意,贴心的了不得。 但一想到这孩子的来历,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惠娘道:“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郎君想要与我成亲的,本来昨天来雀金楼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儿让人措手不及。”惠娘低垂着头说道。 “那你呢?你想嫁给他吗?”周氏将惠娘的手握在手心里,仔细问道。 惠娘低着头不说话,耳根子却是红透了的。 周氏见状便知女儿的心意,她略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父母爱子女莫不希望她有个简单又圆满的小家,宁国府的情况太过复杂,就算宣儿他爹愿意与你成亲,宁国公的意见却是不得不考虑的。” “宁国公也同意了的。”惠娘的声音低如蚊响,小小声说道。 翰林院里,众官员的午膳都是在官署里用的,每当这时,同僚们都有意无意的找谢壑说话,企图蹭他的午膳吃,像蔺冕与陆道白等人平日里就跟谢壑交好的,蹭的就更加的光明正大了。 蔺冕夹了一口笋片尝了尝说道:“临渊,你今天得罪嫂子了?” “没有,她这两日繁忙,饭菜都是在丰乐楼里直接装的,不是她做的。”谢壑解释道。 “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蔺冕叹道,“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谢壑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你倒是说啊!”他这个关子卖的,倒把蔺冕急个够呛。 “惠娘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爹娘。”谢壑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我的婚事得走正常流程了。” “什么正常流程?”陆道白好奇的问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蔺冕道,“先前这事儿嫂子一个人同意就可以操办起来了,如今临渊得托人去问人家父母的意见,学着讨好老丈人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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