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借着是赵元齐险些害死赵元凌的理由,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谁知在这个时候,赵元齐主动跳出来认罚,他用那只空洞黝黑的假眼哭着对女帝磕头,请求女帝准他去寺庙抄写经文祈福,这一走便是五年未归。 他这番操作,暗里是在示好无心争夺王储之位,明里又落个淡泊名利、赎罪善良的好名声,不仅可以避开女帝对红雪之变的大清洗,还可养精蓄锐暗中观察战局。 五年后的今天,人人都知赵元齐为了给兄长祈福,长住寺庙数年未归,谁又还会提当年是他险些害死了女帝的亲子? 真是高明。 如今朝堂重掀风云,背地里多是赵元齐的人在搞鬼,他们巴不得长穗救不了赵元凌,他便能顺理成章接替王储的位置。 无论如何,长穗都不能让赵元齐的诡计得逞,她要保护好桓凌。 好在,天道眷顾长穗,在距离六年之期还有半年的时候,赵元凌吃下的那些丹药起了作用,他的腿逐渐恢复了知觉,在勤加练习后,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行走。 “殿下,您慢些。” “小心脚下!” “殿下,您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要不歇一会儿?” 还没入殿门,长穗便听到园中的声响,赵元凌呼吸微重,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低低喃了声:“没有多少时间了。” “您说什么?” 赵元凌推开宫侍的手,试图独立行走,“半年后,我必须要踏上大殿。” 然而瘫了数年的腿,岂是几日就能恢复,有了知觉后,他走出的每一步都酸疼难忍,又迈出一步,他身形不稳跄踉着往前栽,被一只手迅速扶住。 “虽知阿兄心急,但再心急也要顾及身体。”白衣少女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扶着赵元凌,似玩笑道:“要是摔伤了,我可要放岁岁出来撒泼了。” 赵元凌大半身体靠在了长穗身上,看清来人,不自觉弯起唇角,“岁岁明明乖得很,怎么会撒泼。” 强撑起身体,他被长穗搀扶到轮椅上,额间的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肤色仍是不正常的苍白。 看着滚落到下巴的汗珠,长穗很自然的抬起手腕,胡乱帮赵元凌擦了几把。赵元凌微咳,身旁的宫侍们已经见怪不怪,见长穗还有帮他整理衣服的意思,他连忙阻拦,“我自己可以。” “不用。”长穗拂开他的手,“你还是好好歇一会吧。” “长穗。” 理在他衣襟上的手,再次被反扣按住,赵元凌张了张嘴,面皮总算泛起淡淡的绯色,“男女有别,不可以这样。” 长穗怔了下,用睁圆的瞳眸凝着赵元凌的面容,语气是不自知的放软,“可是,你是哥哥呀。” 她当然知道男女有别。 作为高傲凶猛的灵物,向来只有旁人供着她求着她的份,她也绝不会低头做伺候人的事,臭男人更不可能。但桓凌不一样,桓凌是她在这世间最亲最重要的人,是兄长也是养她长大的恩父,她愿意为桓凌做任何事。 赵元凌如今只是凡人,没有灵洲界记忆的他,自然不知长穗这句话里所表达的感情。他只是摇了摇头,“哥哥也不可以。” 更何况,他们只是义兄妹。 赵元凌被长穗救出猎场后,虽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但并不是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知道是长穗救了他,也知是长穗助他回到本该属于他的生活,所以在醒来后,他很想亲口对她道一声谢。 然而他醒来时,却得到长穗闭关的消息。 两人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女帝察觉出他双腿异常的时候。 无数名医看过无果后,圣德女帝将希望寄托在长穗身上,一身老气白袍的少女匆匆赶来,明明看起来那么的纤弱清冷,但当眼睛望向他时,微微睁圆的瞳眸却能清晰映出他的身影,她对着他笑,是不属于‘国师’该有的孩子气灿烂。 宫中很多人都说,国师大人虽是少女容貌,但气势却比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们都要强,还有人说她性情古怪威严无情,是个极其难伺候的主。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掐着手指对他一通耍赖,说她命里缺一个兄长,他赵元凌合了她的八字该是她上辈子走丢的阿兄,她要续前世之缘与他结拜。 也就借着所谓的义兄之名,她用瘦弱的身体帮他抵挡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有时候赵元凌忍不住也会问:“你何苦如此。” 少女收敛对待外人的冷淡高傲,总会笑眯眯回他,“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呀。” 可他们……终究不是血亲。 赵元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轻声告诫长穗,“宫中人多眼杂,已经有不少人在说闲话了,就连……” 就连圣德女帝都在有意无意打探他的喜好,说他无论喜欢何人她都会支持。 对上长穗的眼睛,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叹息道:“总之,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长穗讪讪收回手,抽了抽鼻子吐出干巴巴一声:“哦。” 她其实不能理解。 甚至觉得委屈难过。 在灵洲界,她与桓凌不是没有同吃同睡同住过,少时桓凌经常喂她吃东西,后来桓凌受伤时,也会无比信赖倒在长穗怀里,从不会介意旁人的目光,或是推开她找男女有别的借口。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该有男女之分。 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长穗掩下失落,深知自己的兄长没有记忆,站在凡人的立场定位,他这样做完全是在为她考虑。可虽然能理解,但长穗还是觉得难过,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很孤独,像是被灵洲界遗弃了。 不想让桓凌察觉到自己的低情绪,长穗打起精神又陪人说了会儿话,找借口离开了。 刚出殿门,清棋便急匆匆上前,低道:“寺庙那边有动静了。” 这些年来,长穗虽然动不了赵元齐,但一直有派人盯着。阿兄这边的情况瞒不住,想来赵元齐定是得了消息坐不住了,准备回来作妖。 担心赵元齐会对阿兄放暗箭,长穗不放心道:“再多派些人手过来。” “……” 回到咸宁阁,长穗直奔暮绛雪的院落。 雅致的房中燃着清幽雪海香,气息渗透房中每个角落,长穗进来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桌案前,暮绛雪正在翻阅典籍,一旁是他写完的功课,字迹整洁笔锋利落,有着若隐若现的凌厉感,长穗探头来看,背着手夸,“好字啊。” 暮绛雪眼也不抬,不吭声,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长穗向来感官敏锐,自然看出暮绛雪的情绪不对,她本想装傻糊弄过去,谁知小孽障根本不接她这茬,她自己在这尬夸也怪没面子的,便正了正表情,欸了声:“生气了?” 她承诺过,每日都要亲来监督人完成功课,今日却因为去见阿兄迟到了。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唯一一次迟到,明明只迟到了半刻钟,小孽障竟然就把功课写完了。今日的功课就这么少吗?平时怎么着也是一个时辰起步啊。 暮绛雪掀了掀睫,唇角的笑实在没多少诚意,“徒儿怎敢。” 他淡淡道:“我先前便说过了,师尊若忙,大可以先顾着王储殿下那边,没必要两头劳累又失了诚信,太过贪心,当心两者皆失。” 长穗怔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理亏确实失了诚信,也不是死要面子不肯认错的人,愿意让小徒弟发发脾气,但问题是,暮绛雪不能攻击波及到桓凌。 总觉得小孽障话里有话,最后一句甚至暗藏了杀意,她瞳眸一利,“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者皆失?” 暮绛雪顿了下,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话中的攻击性,也或许是察觉长穗生气了,他放缓了语调:“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我马上要结业了。” 在学宫上了近六年的课,暮绛雪聪慧悟性好,已经将能学的都学了,学宫里的先生们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了。 等结了课,长穗便不需要日日来盯梢他读书,多的是时间将精力放到赵元凌那边。 一改先前的冷淡,暮绛雪抬手将长穗腰间的玉牌拨正,语气里是难掩的担忧,“毕竟,只剩半年时间了。” 半年后,若赵元凌无法像常人那般迈上朝堂大殿,咸宁阁会是第一个受到牵连方。 “师尊,将心思都放在王储殿下身上罢。”暮绛雪低垂下睫,以虔诚姿态说着:“徒儿不过贱命一条,怎样都好,可王储殿下关系着北凉国的未来,不容有失。”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长穗心中的警惕有所减轻,想到已经褪色到浅粉色的冰晶手链,打从心里相信,这缕恶魂被学宫的诸位先生们掰正了。 “你能有此觉悟,为师很欣慰。”长穗极快扫了眼腕上的冰花吊坠,感觉颜色又被稀释了。 她学那些先生奖励弟子的行为,抬手揉了揉暮绛雪的头,随手的揉搓像在摸什么阿猫阿狗,但她本人不自知。她认真纠正着:“有句话为师同你说过数遍了,在为师心中,你是任何人都无可替代的,王储殿下重要,你,同样重要。” “往后也莫说什么贱命一条了。”长穗不喜欢这种话,微微颦眉道:“生来皆为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权势高低,每个人的性命都很重要,不可随意践踏杀害,这点你要记好。” 头发有些微的凌乱,暮绛雪轻弯唇角点了点头,“徒儿记住了。” 这屋中的雪海香实在浓郁,熏久了长穗有些昏昏欲睡,这么多年仍旧有些不太适应,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被这个气息重创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导致如今她每次闻到都不舒服。 明明,在灵洲界的时候,她没有这样呀。 长穗按了按额角,知道答案就藏在她自封记忆中,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能解开封印。 “师尊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看出长穗的疲惫,暮绛雪没有挽留。 只是在人离开前,他若有似无抓住了长穗的手腕,冰凉的指贴到她的皮肤,轻声问:“近来怎么不见岁岁?” 那次险些被暮绛雪抓包后,长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化形,但她将红雪凶兆说出吉兆一事,惹怒天道自然又遭受了好长一段时间压制,那段时间她身形不稳时常化形,又被暮绛雪逮到好几次,她也借此往赵元凌那跑了几次。 如今天道的威压减弱,说来,她上次化形还是半年前。 不理解她人正好端端站在这里,这一个两个的为何都惦念她的原身,见暮绛雪是真的喜爱想念,本有些排斥的她抿了抿唇,隔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前些日它犯了错,被我关起来了。” “等过些日你结课,我可以准你见一见它。” 顺道她再去赵元凌那儿刷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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