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揉了揉蕙的头,笑道:“这个小东西饿了许久,我听到他肚子都在叫了,偏偏不肯吃饭,说是要等你回来呢。” 宝珠这样说着,光洁的脸在灯光下格外的莹润,李挚看得心头一暖,转身将手中的卷宗放进书房后,坐在了桌旁。 桌上,宝珠将自己与裴璇玑商议之事说了一遍,李挚听了,心中感慨,又将誓约一事说给了宝珠听。 还有一些上一世的猜测,李挚也避着蕙,小声地说给了宝珠听。 这下,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小小的蕙也怀着心事似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 过了许久,宝珠方才开口道:“如今,那人恐怕还没有那样的后手,这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似乎很难将他制服。” 她听李挚说需要七位护法同时出手,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 李挚先表示了赞同,而后暗示道:“不过,他此时才出关,想来是闭关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凡人的皇帝,能召集十万精兵,可他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找到许多听他的话的天师高手吗?”宝珠问道。 李挚担心地便是这个,二十来年后的孙三,在他面前直言有人在看着他,谁知道如今他身旁有没有容起的眼睛。 “你们与他约见,一定要十分小心。”李挚凝重道。 宝珠看了一眼蕙,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连忙道:“放心,裴七心中有数,她答应了我一定要保护蕙的安全的。” 李挚心中轻叹,他想说的是,宝珠上一世到底也曾经出现在容起眼前,她自己要万分小心才是。 狐妖此时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当着小孩儿的面,李挚又不便与她有什么‘口舌之争’。 再三忍耐下,李挚还是将心中担忧说了出来,他道:“我是担心你,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这话说的,宝珠的脸瞬间便红了,她伸手捂住头低低的蕙的耳朵,嗔道:“当着小孩儿的面呢,怎么说这个话。” 李挚索性也伸手,遮住了蕙的眼睛,然后他起身在宝珠的唇上轻啄一下,幽怨道:“我说的隐晦了,你又假装没听见。” 宝珠嘿嘿一笑,反过来又亲了他一口,道:“给你道歉,可别往心里去啊。” “宝珠。”李挚的脸色忽然变得极认真,“待我学成了,我与你,也立下誓约可好?” “我们要立下什么誓约呢?妖怪也能立吗?”宝珠看着李挚的眼睛,喃喃道。 “譬如,永不分离?白头偕老?” 李挚皱着眉,认真思索起来。 宝珠的神色也越来越恍惚,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沉浸在某个念头当中。 “我有一个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另外的帮手,绝对可靠,绝不会站在容起那边,并且。”宝珠睁大了眼,“还有一个极大、极大的好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猛地站起身往外头走。 还沉浸在风花雪月中的李挚吃惊地看着宝珠,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院中,追问道:“这样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宝珠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原地跺着脚,而后飞快地转身。 宝珠一把搂住李挚的脖子,拉下他的脸,她小鸡啄米似得左右各亲了十下,又大声道:“我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所以你等我,回头告诉你。” 可怜的李挚被狐妖色.诱,顿时放过了宝珠,站在小院中喃喃道:“那你注意安全。” 他们俩一时情急,谁都忘了家中还有个孩子。 蕙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被迫见证了大人们之间的友好交流,小脸羞得红彤彤的,肚子却又饿了起来。 他见李挚呆呆地站在院中,看起来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便悄悄地夹起一筷子菜塞进了口中。 不防李挚忽然转过了身子。 蕙含着一口的食物,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 因为这个小孩儿,李挚昨夜与宝珠分开睡在了地上。 此时见他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虽然脚都踩不到地,但莫约是可以启蒙的年纪了。 李挚笑了笑,低声道:“小孩儿,你可想要识字?” 蕙倒吸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我想!” “吃完饭,来书房里。”李挚推开了书房的门,指着一屋子的书诱惑小孩,“我教你识字,你是妖怪,应当学得很快,这间屋子交给你,不过几日,想来便能读书了。” 蕙欢喜地坐不住了,他重复了一遍:“这间屋子交给我?” 李挚意味深长地笑道:“对,这间屋子给你。”
第71章 宝珠不在的夜晚,李挚点上了一盏油灯,与小半妖蕙对坐在书房中。 蕙皱着眉头,捧着李挚找给他的一本书冥思苦想。 李挚埋头在能将他遮住的卷宗中,一目十行地读着。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瞧上去十分和谐。 直到蕙忽然出声。 “李挚……”蕙眉头几乎打成了结,指着书本上的字问李挚,“这个念什么?我忘了。” “念已,自己、已经,这是两个不同的字。” 李挚被打断了思绪,却丝毫不在意,心平气和地又在纸上将两个字写了一遍给蕙看。 蕙不好意思地向李挚道了谢,又低着头苦大仇深地看书。 李挚见他看得认真,嘴里念念有词,不时还拿出炭笔,在纸上划拉着什么,感到有些新奇。 李挚不过将这本书一字一句地念了过去,蕙就记住了大半。 而许多年前,他也教过宝珠识字。 同样都是妖怪,宝珠却非要李挚搂在怀中,好话说尽,又赔上许多许诺,最后少不得要闹到床上去,才肯好好地认上几个字。 只要认过的字,宝珠很少忘记,她其实很聪明,只是没耐心又坐不住,讨厌这些绕来绕去的东西。 李挚看着听话的小半妖,回想起了与宝珠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 此时蕙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李挚望着自己一脸笑容,一阵热血上头,连忙专注地低头,嘴里一张一合地默读,手上拿着炭笔照着描写。 李挚全然没有察觉蕙的小心思,兀自笑了一会儿,又低头抽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卷宗翻开来。 这一看,他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只见这本卷宗上,抬头写着《阮天正养妖案》。 李挚心中生出了些许怪异的感觉,连忙接着往下读。 这是距今有百年之久的案子了,这阮天正,正是李挚两世都曾借住过的阮园的主人。 相传,他曾官至兵部尚书,为百姓做过不少好事,直到被小人陷害,才落得家道中落,后人连一个园子也守不住。 但这并不是李挚生出怪异感觉的原因。 他前不久写过关于葛家堡案子的呈状,记起来当时他们在江北府时,裴璇玑从地方志中找到了关于葛家堡的记载。 ——葛家堡曾有许多马匪出没,是阮天正带兵将其剿灭的。 阮天正、葛家堡、养妖。 这三个词连在一起,让李挚不得不多想。 他仔细将这本卷宗读了一遍,越读,越是心惊。 原来阮天正在担任兵部尚书时,还曾兼任过异人寺卿,这是正经带品级的官职,阮天正是进士出身,这一点当然没有问题。 只是阮天正这人,虽不是正经入门的天师,却也有一身天师的本事,当时北方有妖怪结盟出没,残害许多无辜百姓,让民间对妖的仇恨情绪到达了巅峰。 为此,阮天正亲自出马,带领许多天师,在北方花费数月时间,终于将那些作恶的妖怪斩杀了干净。 这件事,极大地提升了他在民间的威望。 而后,阮天正一鼓作气,南下江北府,带兵扫平了祸害周围百姓许久的葛家堡一众马匪。 这一役后,阮天正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可阮天正的辉煌没有持续多久,几年后,忽然有人揭发他,称其在家中豢养妖怪,纵容此妖食人,为害一方。 阮天正当时仍然兼任异人寺卿一职,受此影响,当即被革职查办。 而他在异人寺中的势力如此之大,当时竟然没有天师敢于去查明这件案子的真相,还是一位陈姓天师,从阮府中获得了关键性的证据——那只被豢养的妖,才扳倒了阮天正。 卷宗中写道:此妖实则有一半凡人血脉,发须与眼眸皆为灰色,鬓角下有一细小红痣,被囚后,当即坦言,一切罪行皆受阮天正指使。 读到这里,李挚倏地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看向了对面的蕙。 在油灯下,蕙浅灰色的头发与眼眸更加的明显,李挚站起身来,示意蕙将耳边的发梢撩起。 蕙被发梢遮住的鬓角处,也有一枚小小的红痣。 蕙茫然地看着李挚,小声道:“怎么了?” 李挚盯着他的小痣看了一阵,叹息道:“无事,继续看书。” 蕙古怪地看了李挚一会儿,挠了挠头,接着低头跟书本作斗争。 李挚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整理明白,接着读起了卷宗。 卷宗上接着写道,既然那半妖已经将事情交代,阮天正也不再遮掩,辩解道,此妖是他从葛家堡中带回的,只因见其可怜,带回后想要用一法,镇压半妖身上妖之血脉,将其彻底转变成人。 寺丞问,此法可要食人? 阮天正答,非也,半妖食人,他并不知情。 寺丞问,若是如此,为何半妖指认,他食人皆由阮天正指使? 阮天正答,吾将他带回府中,视他为半子,实在不知他为何如此作答。 后来阮天正又辩解了许多,譬如那半妖是葛家堡中一位女子所生,生下来便身有羽毛,堡中众人皆视为不祥,将他丢弃在马厩中,任他自生自灭。 可半妖活了下来,又寻了法子联系上了阮天正,带他抄小道,忽然地袭击了葛家堡,斩杀了堡中一百五十一名马匪。 他念在半妖年幼可怜,又有向善之心,方才将他带回府中悉心教养,可能因为自己对他多加管束,才致使他反咬自己一口。 即便阮天正这般拒不认罪,可人证已有,最终朝中念在他此前除妖平匪有功上,只夺去官身,贬为庶民。 卷宗的最后,还写到了那只半妖的结局,在审问结束后,半妖忽然消失在狱中,自此不见踪影。 读完了这本卷宗,李挚闭上了眼,放下了手中的书。 关于阮天正后来的事,案卷中没有提到,但民间有许多传说。 传闻阮尚书被贬为庶民回到家乡后,旧疾发作,没过多久,他便去世了。 那只百年前的半妖,却当真抑制了妖的血脉,彻底成了人,他踩在阮天正的脊背上,翻身成了异人寺的主人,不仅如此,他还将阮家世世代代地镇压,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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