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领我们吧。”山君低声道。 宝珠应了。 而后,宝珠背着昏睡过去的山君,奔袭百里,来到了黍园。 看门的大老鼠都已经睡去,听见宝珠求见,迷糊地醒来后,眼睛还未睁开,便着急道:“可是出什么大事了?莫急,婆婆在呢。” 宝珠心中一暖,笑道:“是有大事,但似乎不是坏事,请你带我去见婆婆。” 这样晚了,鼠婆婆还没睡,她正穿着家常的衣裳坐在书房中发呆,见到大老鼠领着宝珠过来后,她吃惊道:“这是怎么了?” 宝珠还未说话,鼠婆婆的视线又看向了她背上的山君。 “这不是……”鼠婆婆站起身来,走向宝珠与山君,“……山君大人!” 鼠婆婆的声音颤抖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山君,叹道:“山君大人竟然还活着。” 宝珠勉强笑了笑,神色黯然道:“山君大人快要死了。” “她这样强大的妖,又活了这样久。”鼠婆婆眼睛湿润地看着山君,“到了年岁了。” “婆婆,我有一件事,想要与你商议。”宝珠打断了鼠婆婆的回忆。 鼠婆婆顿了顿,疑道:“何事?可是与山君大人有关?” 宝珠摇了摇头,将她的想法对鼠婆婆说了一遍。 鼠婆婆听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凝视着宝珠,犹豫道:“宝珠,凡人最是多变,若是这一个皇帝与我们立下誓约,借妖怪的手铲除了容起,而他的子孙后代又变了,想方设法地想要摆脱誓约,那该如何是好?” 宝珠笑道:“如果我们能有一个机会,出现在阳光下,一代代地将属于妖怪们的故事传承下去,我们就会扎下根来,到了那时,谁也不能再轻易地将我们赶回到山林。” “婆婆,只要开了头,后头的事,后头的同胞们也会继续下去的。” 夜已经这样深了,宝珠瞧上去却十分的精神,她绘声绘色地畅想着未来,说得鼠婆婆弯起了眼眸。 鼠婆婆怅然地笑道:“我也老了,再也没有你这样的闯劲儿,我一心只想着如何缓和与凡人的关系,让同胞们谨慎再谨慎……” “鼠婆婆……”宝珠声音低沉了下来。 “不过。”鼠婆婆欣慰地笑着,踮起脚来摸了摸宝珠的头,“若是死前能做成这样一番大事,也不枉我辛苦经营了一辈子了。” 鼠婆婆的手很暖,宝珠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感动。 她正想开口说话,鼠婆婆已经转身回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准备写些什么。 老太太眯起眼睛,一边写一边说道:“这样的大事,若是少了金鳞,事后他一定会埋怨我不告诉他,我这就写信给他。” 想到这里,宝珠心潮澎湃,深吸了一口气。 在等待孙三回答的这一刻,昨夜的种种又出现在宝珠的脑海中,她松开了孙三的胳膊,追问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道:“你可想好了?” 孙三没带任何侍卫,甩开了一切他知道的视线来到这里,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宝珠的话,乍一听十分异想天开,可孙三细想之下,却又觉得确有几分可行。 他知道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妖怪混杂在凡人当中,相传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制衣铺子龙凤阁中,就有妖怪在里头当大师傅,只因她手艺极佳,众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争相抢购她制成的衣裳,连孙三自己,都有几件常服出自那位大师傅之手。 孙三还曾听身边的侍从凑趣对他说,在菜市街中,似乎也有妖怪混在凡人中开肉铺的,那间肉铺卖的肉品质极好,侍从笑言,每日只要开门半个时辰,肉便被城中百姓一抢而空。 心念电转间,孙三低头看着这个眼前这个胆大的小妖怪,沉声道:“我是天下之主,但天下却并非由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可以为你们铺一条路,但这条路走不走得下去,要看你们自己。” 宝珠的肩膀沉了下来,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强调道:“但你们孙氏皇族须尽心尽力。” 孙三木着脸道:“既然立下誓约,自然双方都受到钳制,若非如此,那人为何要……” 他深吸了一口气,偏开了盯着蕙的视线,惨笑道:“……残害我的仙蕙,他不过打得混淆皇室血脉,绕过誓约制衡的主意。” “恐怕不止如此。”宝珠道。 她将昨日李挚的发现说了,冷道:“阮天正悉心教导他,想法子压制他身上妖的血脉,视他为半子,他却反咬养父一口,让阮天正身败名裂,你说这有什么缘由?不过是天生的坏种,就爱旁观凡人痛苦罢了。” 说罢,宝珠回想起了上一世,孙三与裴仙蕙极度悲伤的那二十年。那时孙三视容起为友,或许在痛苦无法自拔时,还曾小心地与容起倾诉过。 而那时的容起,亲眼见证自己造就的悲剧,亲耳听见当事人倾诉苦楚,他是否愉悦无比、是否在暗处畅快大笑? 想到这里,宝珠的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再看孙三,他的脸色更白了一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也不知他到底对容起说过多少,这样高大的一个男子,看着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一旁的裴璇玑难受不已,她语带哽咽地打断了孙三的思考,颤声道:“姐夫,既然你已经与宝珠约定好了,那我们该何时动手?” 孙三恍惚地转头看向裴璇玑,喃喃道:“他写信与我说,他会出席这次的安民祭典。” 到底也是自幼被裴将军当小兵卒操练长成的,孙三并非软蛋皇帝,他一边说,一边强行收敛了表情,木然道:“祭典上,他会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身旁不会有侍从,而异人寺的天师们,此时也会按照此前的安排,分散到各处巡视,只要他们人在京中,便能知晓他们的位置。” 他越说,语气便越森然:“马车驶出京城后,天师们大多都会继续留在京城中,一直到皇庙那一段,都方便埋伏,若要动手,便就在此处!” 宝珠问:“安民祭典是何时?” “九月二十九。”孙三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绪,“六日后。” “好。六日后,便是容起的死期。”宝珠低声道。 约定好动手的时间,宝珠又与孙三约定了何时立下誓约,孙三便如同来时一般,匆匆地离去了。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宝珠三人,裴璇玑并不看蕙,叹气道:“你带着他回去吧。” 宝珠点点头,刚迈出一步,又回头道:“这件事,你会与张鹤说吗?” 裴璇玑茫然道:“到了这一步,我们都在以命相搏,又何苦连累前辈呢?” 宝珠没说话,她想了想,摇头道:“可我们一同出生入死到了这里,这时候竟然要瞒着他吗?” 裴璇玑没有再回答,只是沉默地带着宝珠与蕙离开了酒楼。 宝珠这回并没有往她与李挚的家中走,而是带着蕙朝着城外黍园走去。 她还要与大妖们商议誓约的事情,一直到九月二十九日前,恐怕一直都会待在黍园中。 小小的蕙昨夜未曾睡上多久,方才又神经紧张地听了许久,这时候终于累了,一边走,一边眼皮子打架。 宝珠见状,干脆将他抱在怀中赶路,只是走到一半时,天上忽然地下起了大雨。 已经是秋天了,京城这地界,入了秋后便难得下雨,宝珠猝不及防,抱着蕙一阵狂奔。 一边奔跑,她的心一边突突地跳着。 他们真的能做到吗?九月二十九日当天,当真能一切顺利吗? 京城这场雨,下得很不及时。 安民祭典在即,裴江平正要去参与上峰召集的会议,偏偏碰上了大雨。 她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心中十分烦躁。 虽然用符咒可以避水,但总是会有一些不知哪儿来的水会溅到卷宗与衣裳上。 裴江平想了想,转头对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的李挚道:“要不这回你替我去吧?” 李挚从纸堆中抬起头来,怔忪道:“裴护法,恐怕我品级不够……” “你再多历练几年,我推你上去当护法。”裴江平一脸的无所谓,“那你现在就是准护法,李准护法,替我去开会吧。” 李挚哭笑不得,这会他当真去不了,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若是与云如风撞上,便是一桩大大的麻烦事。 当时他差点在衙门中与云如风撞上,已经让李挚有些胆战心惊了。 虽然后来听裴江平说,云如风寻常几年也不会踏入衙门一步,当时来寻她,是特地为了虎啸山裴护法说的那句话,前来找她解释的。 可因为这件事,他此后进出衙门都小心地遮掩着容貌,并预备着今日后便向裴江平告假,这些日子都小心待在家中。 裴江平见李挚沉默不语,也知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挠头道:“行了行了,你拿上这些卷宗,与我到……”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看向李挚的身后。 李挚心中一凛。 而后,一个令人讨厌的少年声音钻进了他的耳中。 “裴护法,一块儿走?”云如风笑着对裴江平道。 说罢,他不等裴江平回答,伸手拍了拍李挚的肩膀,语气轻快道:“我上回想想,还是觉得你十分眼熟,我们见过的,对吗?” 这一劫,似乎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那便只能顺坡下驴了,李挚心中叹息着,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迎着裴江平狐疑的眼神,李挚转过身,自如地对云如风笑道:“上回没有相认,是唯恐云护法贵人多忘事,担心自己贸然上前,有些过于唐突了。” 两个此时年岁都没有超过二十的年轻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你来我往的,在一头雾水的裴护法面前打起了哑谜。
第73章 云如风忽然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像他说的这般,是特地为了寻裴江平一块儿去上峰那儿的。 他与裴江平关系并不好,这一点,两位护法都知道 裴江平疑惑地看着云如风与李挚交谈,打断道:“你们认识吗?” 李挚转身,主动向裴江平解释道:“此前曾与云护法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不过。” 他笑得真诚,又朝云如风拱手道:“如今确实算认识了。” 云如风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全是审视,他见李挚这般举止,挑了挑眉,轻声道:“的确,往后,咱们可要多来往。” 裴江平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直犯嘀咕,这云如风自来眼高于顶,他以容起亲传弟子自居,在异人寺中独来独往惯了,并不见有何朋友,如今竟然屈尊降贵与新入门不久的天师搭话了。 裴江平越想越奇怪,起身走到两人当中,硬邦邦地对云如风道:“行了,你们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走吧。” 说罢,裴江平也不怕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了,昂首走在前头,又转过头来向云如风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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