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嘉和帝唤自己的嫡长子,依旧如往常那般。 “儿臣在。” “朕病重期间,你待朕监理国事,朕醒后,有多位大臣对你赞不绝口。那你以为,你做得如何?” 太子浑身汗毛骤然竖起,站起身来恭敬却又磕磕巴巴回道:“是大臣们对儿臣多有协助,儿臣、儿臣自知尚有诸多不足,仍需学习。” 嘉和帝见他这副窝囊样,拍案而起,指着他骂说:“蠢货,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太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抖如筛糠。 “儿臣,儿臣,儿臣知错……” 他的声音如蚊蝇般小,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任谁也不能在此刻心如止水。 “褚季。”嘉和帝看着太子,语气突然又和缓了下来,“你要记住,你姓褚,而非姓许。” 这话语气虽不重,褚季却听出了其中之意。 父皇是在责难他唯听母后舅父之言,却忘了,自己是褚家的子孙,他母家对于自己的事,手伸得太长。 “今日,将一切都说清楚。不然朕会立即将你交给广闻司,到那时,便再无转圜之余地。” 太子吓呆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进退两难之际。若老实交代,那桩桩件件重罪足以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若缄默不言,而后被送进广闻司,到时候铁定会被扒掉一层皮。 他犹豫许久,害怕地看了眼父皇,终于还是开了口。 这一场问询直到子时都未曾结束,被困于玉华宫中的皇后身上如有火烧。 她如今便是一只被困于宫闱中的囚鸟,飞不出去,更无力挣脱。 她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只要陛下稍一恫吓,便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倒时,不仅是太子之位会被褫夺,他们许家,更是难逃一劫。 完了,似乎一切都完了。 她就这般坐在窗边,从日落,等到了日出。 今日晨起问安的后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到玉华宫外,被禁军拦住,宫中这才有了诸多猜测。 三皇子生母慧妃来了一趟被拦后便回了自己宫中,沿途中,有其余后妃问她是否知晓其中缘由,她佯装不知。 可回到自己的瑶光宫,她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止不住了。 皇后被禁足,她作为三皇子生母,升云军主帅钟家的女儿,自然知道为何。 升云军被人所害,从前那些伴她长大,教她骑射的叔伯死了好几位。 三年前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有足足半年能未能安眠,每日入梦,都能见到那三万军士的因饥饿与寒冷而无力叫苦的样子。 她恨,恨不得能生啖这罪魁祸首的血肉。也恨,陛下未将此事彻查。 三年后,事情真相终于重现于世间,她也从儿子口中得知,当年导致这升云案的,就是许国舅,以及他身后的皇后太子一众。 她出身不比许皇后差,每每被她以皇后之名所压,都叫她苦闷不已有只觉有气无处发,有力无处使。 而今太子一党被查,可算是叫她出了一口恶气。 她与褚临都将这次当作扳倒太子一党的绝佳机会,他们,必须要添上一把火。 “娘娘,太子被从玉华殿放出来了。” “他如何了?” “瞧着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走路都是晃荡的。” 慧妃沉思片刻,将人给好好放出来了,这是为何? 她突然有了一个可怖的想法,陛下不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放过太子吧! 不行,她必须要去做些什么。 她立马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宫外的骠骑将军府与三皇子府上。 — 广闻司内,孟祈也收到了来自褚临的信。 他将心展开,看一眼后便将其焚尽。 果不出他所料,即便如此铁证如山,他还是想要保住太子。 “怎么?宫内有消息了?”张继走了进来,为了将那些东西送去宫中,他可整整安排了一夜未睡。 孟祈点头,顿生一计,“师父,咱们的文书太多,还未整理好对吗?” 张继起初还没有理解到孟祈的意思,回他说:“都好了,我整理带人整理了一夜,马上……” 然他还未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这个徒弟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想就这般将证据交出去,即便索要之人,是这大衡的一国之君! “孟祈,陛下多疑,若是……” 孟祈抬眼看师父,眼中满是质疑,“师父忠心,但是陛下难道就少了对您的提防吗?” 张继被问得愣住了,他这一生,从未做过背主之事,可即便如此,嘉和帝仍旧对他有所保留。 不被完全信任之人,昨日却被赐了一个忠义之臣的字,每每看来,都叫人觉得是讽刺。 这一箱箱证据终究还是被推迟送入了宫。 未过多时,笙歌城中舆情渐起,当年升云军饿死几万人一事的又再一次在城中激起波澜。 他们不知从何处听说,上面决定彻查此案,也不知从何听说,广闻司抓住了案件相关者,据传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待到张继在两天后将那些证据送入宫中后,城内已是喧哗一片。 这死的升云军将士里,有不少的家人还住在笙歌以及周围的城镇,他们围住了广闻司,也围住大理寺,要求公开审理此事,还无辜而死的将士一个公道。 金府。 金盛听闻此消息之际,正在用膳。 他一想便知这事定是褚临在背后捣鬼,他知道,陛下想要保下太子,所以才煽动百姓,要将这案子公开审理,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所遁形! 太子出事,作为自小教导他的老师,他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他连忙唤来自己的夫人,同其叮嘱了一番,饭都没吃完便离席而去。 广闻司被百姓日夜围住,依张继令,所有人都不得外出。 他们看似被困在这司内,实则静观其变,等待着后续发展再依况而行。 孟祈闲来无事,在这广闻司四处闲走。 他见到了正蹲着马步的傅重华,这孩子,明明都双腿都抖得不行了,却还是咬着牙挺着。 见到孟祈,傅重华汗如雨下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不过仍未起身。 孟祈走到他跟前,问他:“是何人叫你在此处扎马步的?” “回副使大人,是云大人。” 云方。听到这个名字,孟祈轻啧了一下,这人,不好好看着傅重华这小子练功,又干什么去了? “行了,你先起来。” 傅重华听话站起,浑身酸痛不已。 孟祈看着这孩子,他是自己带回来的,根骨颇有灵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也肯吃苦,一年过去,已然长进不少,而今比某些进了广闻司两三年的人功夫底子更牢。 他就这般看着他,迟迟不说话,傅重华还谨记着云方交给自己的任务,还需得练一个时辰的拳。 于是他同孟祈道:“副使,如若无事,我便先去练拳了。” 傅重华转身告退想走,孟祈却叫住了他。 “从今往后,如果我在司内,你便到后院寻我,我亲自教你。” 傅重华又惊又喜地转身,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好!多谢副使。” “该换个称呼了。” 傅重华听到孟祈此话,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脑袋转过弯来,双膝跪地重重向孟祈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师父!” “行了,去练拳吧。” 傅重华高高兴兴去了拳场。 孟祈又一人走去了广闻司前院,正见孟梁从外面办事回来。 他一见孟祈,便神神秘秘将他拉去了后院。 等到四下无人,这才出言道:“主子,金家派私兵往随州方向去了。” 孟梁观察着孟祈,等待他说话。 岂料,孟祈一句话都未说,便扒开站在自己身前的孟梁,兀自冲出了广闻司。 随州,泗水城,金家派人去往那处,只有一个目的,他想抓住宋朝月,以此为胁!
第46章 再赠你一颗糖 孟祈骑马到了永奚街口,堵在街口的百姓一见有人骑马而出,立马跪地大喊,央求广闻司彻查升云案。 见那群于寒风中坚守的百姓,孟祈的脑袋一下清醒了许多。 他勒住马缰绳,调转马头,复又返回广闻司。 云方正要出去,撞见师兄,问他:“师兄,你这是去了何处?” “没去。” 云方狐疑地看着师兄从自己身边掠过,如同一阵风。 盯着孟祈的背影,他站在原地咬住指尖,稀里糊涂的。这个没去是什么意思?没去哪儿啊? 其实孟祈说的没去,就是哪儿都没去。他甚至只在永奚街跑了一趟,复又折返。 孟梁在后院,见到孟祈,还以为自己昨日一夜未睡累糊涂了,听见孟祈说话,这才清醒过来。 主子怎的这么快就回了? 孟祈进了自己在广闻司的小屋,出声唤孟梁一道进来。 孟梁进屋,顺带关上了门,问说:“主子您怎的回了?” “我若已经知晓,那么褚临不会不知道。” 原来是这般,那便省得自家主子再忧心了,孟梁也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桌边,不过仍有一事不明。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三殿下喜欢上那宋小姐。 这城中样貌姣好、家世显赫的世家小姐如此之多,可他偏偏一个都瞧不上。 为他已经二十二岁仍不娶妻一事,慧妃为此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软硬皆施,还是无用。 可在见过宋朝月几面后,他便生出了如此情谊,这其中,总叫人觉得不简单。 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遂问孟祈:“主子,您说……会不会,褚临很多年以前便见过宋朝月,从此情根深种。亦或是,在国公府对她一见钟情。” 不过很快,孟梁就否定了后面一种想法。 跟在孟祈身边这么多年,他对褚临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他不是一个会随意喜欢上别人的人。 要获得他的信任与青睐,要获得他的真心以待,需得付出很多很多东西。可很显然,宋朝月从未如此待过他。 孟祈静坐着,听孟梁在旁说话,脑中不断盘桓着一事。 今年是嘉和三十年,前世所有之事都在一件件重演。 这之中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与宋朝月相关的种种,包括他在泗水由宋明泽带着提前寻到了窦洪雪,也包括在山泽城与宋朝月有了交换让其助自己搜集证据…… 这些事情的提前完成,叫孟祈也提前几月返回了笙歌。 原本前世,他是要在山泽城待到嘉和三十一年二月初才受命回都城的。 这一世每一件事情都在重演,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死后的重生,叫事情发展变得更加快了些。 他都没死,宋朝月更不会死,褚临也不会叫她死。他如是想着,心却飞往了住了几个月的泗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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