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皇子府中,果不出孟祈所料也收到了金盛派兵前去泗水城的消息。 他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可宋家自孟祈回城离开那日起,便被他围得更加密不透风。 宋朝月身边,更是潜藏着十几个侍卫时刻看护着。 没有人可以撼动他要扳倒太子的决心,也没有人,可以动宋朝月! 他眼中射出寒芒,从前那个为人亲和的三皇子在此时似乎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收敛野心,用尽手段也要登上那至尊之位! 其实不是褚临变了,而是他本就时刻戴着一个面具。 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升云一案越闹越大。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跪在皇帝面前叫苦连天。说那群百姓已经阻拦了大理寺的正常运转,可他们又未曾触犯律法,所以大理寺便不得抓人,只能上明台殿恳求陛下定夺。 嘉和帝两只耳朵听着,眼神却一直落到自己的三子身上。 “老三,你说,此事该如何?”他叫褚临出来。 褚临不卑不亢走了出来,眼神还始终带着挑衅地看向褚季,他转身面对父皇,砰一声跪地,悲怆不已,“父皇,儿臣恳请父皇顺民心、听民意,彻查升云案,给三万众将士,也给全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三皇子在大殿之上恳求陛下查清此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笙歌,太子颓废地坐在偌大的东宫里,恐惧而又无措。 他五岁被封为太子,而今住进这东宫已有二十余年,他不想被废黜、也不想自己的母家彻底倒下,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走到院中,掬起放在缸中的凉水扑到脸上,浑噩的脑子这才清醒了许多。 可清醒过后,又是数不尽的痛苦。 母后已被软禁,舅父也被禁止入朝。 所有人都等着嘉和帝下一步指令,只要一声令下,他太子一党,一个都逃不过。 终于,在那些证据被送进宫中的第十二日,皇帝下了一道御令,要求各司各部协理广闻司,彻查升云案! 远在泗水城宋朝月也从街上听到了消息,她由衷地为孟祈感到高兴,高兴于他所做之事终于没有白费。 升云一案,牵涉众多。 为了这一案,广闻司倾巢而出。 证据已经尽数掌握,只待抓人。然这案子牵涉的人实在太多,为了抓相关之人,广闻司还从禁军借了几千人,奔赴全国各地。 山泽城算是在左河的控制下,算是金盛的老巢,那处,由云方亲自带人前去。 他带人进了左府,本想将这位重犯押解回笙歌。 谁料他一迈进左家厅堂,便见左河悬于横梁之上,脸因窒息而发紫。 左河上吊死了。 云方站到他自缢而踢到的凳子面前,对着这个死人说:“跟错了人,做错了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畏罪自杀之人云方见得多了,他听着手下人来禀,说是左家之人皆死,只留下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云方接过这哭啼着的婴孩,才将降世,便因祖父牵连没了父亲母亲。 他看着哭得皱巴巴的孩子,突起恻隐之心,却又很快将这恻隐之心按下。 他至今仍记得师父同他说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先朝有一位罪臣被株连九族,他全家尽数被杀,只剩下了一个不到三岁的幼童,那日执行命令的将军见这孩子年幼,实在不忍心,遂偷偷将他放了。 到最后,这幼童便成了颠覆这先王朝之人,这人就是他们大衡的开国皇帝褚寰。 这个故事,成了广闻司每一个人都耳熟能详之事。 为防此类事再次发生,无论如何,要斩草除根。 这孩子,即便尚在襁褓,也绝留不得。 一位又一位与升云案有牵扯之人被抓了出来,到最后,只剩下了许国舅和金太傅。 许国舅由张继带人去抓,而太子太傅,便交给了孟祈。 孟祈金府时,金盛已经脱下官服官帽,跪于府内天井之下。 北风呼号的冬天,已年过六旬的他跪在冰冷的地上,白发也不再遮掩,一根根跑了出来。 见到孟祈,他释然一笑:“我输了。” 孟祈对他生不出一点儿可怜来,当年的金科状元,以一篇策国论名动天下。 文中尽是大衡之社稷民生鞭辟入里的分析与深刻的建议,从这篇文章里,人们仿佛可以洞见,未来又会有一位为民生社稷在朝堂之上直言进谏的良臣。 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位十八岁便入金殿的少年已然忘了初心,他忘了,十八岁的他,也曾想要让大衡变得更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孟祈听见金家的人在后面哭嚎,她们都知道,自家老爷马上就会被抓走,很快,就会死在广闻司的刀下。 金盛身体年迈,嘴唇被冻得乌紫,可他仍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甚至同孟祈提出了要求,“你叫你手下人都下去,我有一事,只同你说。” 孟祈站在他面前,听到这个要求后,脑中纠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最终在权衡利弊后,他选择叫孟梁带着人下去。 孟梁上前一步,鲜有的对孟祈的命令产生了质疑。 所有人都撤走,万一金盛做出什么鱼死网破之事…… 见孟梁迟迟未动,孟祈看他一眼。对方便不再僵持,领着人退出了这院中。 金盛见状,松了一口气般的笑了。 他对着孟祈说:“孟祈,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像唤小辈一般朝他挥挥手,叫他过来。 孟祈不着痕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短匕,看了金盛一眼,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第一次见金盛,那时他才十岁,金盛还没有如今那么苍老。 他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孟祈。 孟祈蹲到他面前,侧耳过去,金盛有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再赠你一颗糖,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前世死了一回,孟祈对许多事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不喜不悲。 可这个秘密却颠覆了孟祈心中的认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瞳孔睁大。 金盛带着笑眼看他,如同长辈那般慈爱。 突然,他趁孟祈不备,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仰天高喊一声,“老师,学生无能,辜负了您的教导——” 孟祈立刻从震惊中抽出,他不假思索地用脚尖踢掉了金盛手中的匕首。 当啷一声——匕首尖砸在地上,在石板砖上砸出一道白痕。 守在外面的孟梁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地上利器,立马冲上前将金盛压在地上。 寒冷的冬天,金盛的脸被压着贴在地上,早已失了太子之师的尊严。 这一幕,本应叫孟祈觉得畅快,可偏偏,他有种难言的压抑。 金家全家都被带走关进了牢中,府内空荡,空中飘来来空灵的风铃响。 他一人循着声音而去,见一廊下挂着一串精致的琉璃风铃。 金盛的话犹在耳边:你以为,为何升云案时过三年,为何今日那位才下令彻查…… 孟祈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更大的旋涡之中。
第47章 尚未成亲 一月后,升云案彻底结束。 太子被软禁于东宫,无诏不得而出;许皇后被削去后位,打入冷宫;许国舅因贪腐军款,被五马分尸;金盛也因帮助其窝藏罪证而被赐一白绫自尽于牢中。 追逐已久的升云案尘埃落定,可金盛的话却像在孟祈心里扎进了一根刺。 他越想,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笙歌又下雪了,孟祈走在雪地,鞋底与雪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一如冬,笙歌便成了一座白雪仙城。 地面厚厚的积雪如同天空中的云朵,一座座屋舍就变成了空中楼阁,如梦似幻。 傅重华被孟祈带出了广闻司,作为南方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曾出过远门的大人们口中所说的北方鹅毛般的大雪。 他伸出已经有了薄茧的手,去接下那雪花。 雪花落在手掌心里,再被掌心的温热融化。 孟祈站在他旁边,垂眼,见他模样,仿佛见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初被接到笙歌来,本以为自己会过上有家人疼爱的日子的。 不愿忆起的回忆又侵袭而来,他决定用别事压制住自己的思绪。 遂寻傅重华,“走,随我去流云街。” 傅重华亦步亦趋跟着,走至半途,终还是没忍住问:“师父,咱们这是去哪儿?” 孟祈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回道:“去吃碗面。” 师徒二人走进一家面馆,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进去,一股扑鼻的面香便盈满了二人整个鼻腔。 孟祈在前头同店老板付钱买面,傅重华自己先寻了一个空处坐下。 这小店内只有老板一人,他又得煮面又得收钱,忙得起火,都是客人们自己端面。 不多时,孟祈端了两碗面上桌。 傅重华闻着,食指大动,他来笙歌一年,这是第一次没有因任务走出永奚街。 他用筷子夹起面条放进嘴里,呼噜噜吸着,可越吸越觉得不对劲。 这面,怎么像是一整根煮的。 他疑惑地看向孟祈,孟祈不自在地别过眼,解释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嘛,快吃!” 傅重华鼻子顿时泛酸,低下头,大口吃起了这碗长寿面。 他吃着,眼泪止不住地滴进面汤里。 自母亲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辰了。 这一碗长寿面,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从今往后,他一定要勤奋练功,成为像师父那样厉害的人,要视师父为亲父一般回报他。 经此一事后,傅重华对孟祈变得亲近了许多。 回广闻司的路上,他颇有些好奇地问孟祈:“师父,可以问一下您,您是哪年生人吗?” 孟祈回头看他,道:“问这做什么?” “如果您不愿意……” 傅重华话还未说完,便听孟祈语气不太好地丢来一句嘉和七年。 傅重华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已经二十三了。 “那师父,我可以见一见师母吗?” 他的眼中含有试探与期待,在他的认知里,二十三岁应当是早已娶妻生子了。所以他想见一见,师母是个怎样的人。 孟祈一记眼刀射了过去,傅重华便噤了声。 他猜想,或许是师父太宝贝师母了,不愿叫他见呢。 过了好多天以后,他才听别人说师父仍未娶妻。 孟祈将傅重华送回司内后,突然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他才走出永奚街,便见他那名义上的叔父,实际上的生身父亲,孟国公正站在街口。 与孟祈对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随我回家,我有事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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