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哑巴了?” “朕赏你几板子,替你把舌头找回来?” 耿舒宁还是不吭声。 非得胤禛冷眼睨过去,耿舒宁才露出委屈来,嗓音软得叫苏培盛他们都身子发酥。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这不是等着万岁爷责罚嘛!” “只要是对万岁爷身子好,您就是要了舒宁的脑袋,舒宁也心甘情愿呐。” 阴阳不死你个狗东西,算我输。 胤禛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目光转到苏培盛身上,“狗奴才,等着朕请你们出去?” 苏培盛:“……”呸!有本事您冲耿女官使啊! 他低着头,招招手,赶紧带着人全退出去。 躺在床上装病的胤禛翻身坐起,长臂一伸,探手轻松将耿舒宁捞了起来,困在大马金刀的腿上。 “你就这么喜欢下跪?”他似笑非笑盯着耿舒宁,“朕听耿女官的,刻薄些,耿女官可感觉到朕对你的情意了?” 耿舒宁咬牙,你才喜欢跪,你全家都喜欢跪! 她垂着眸子不看他,嘴上却不肯服软。 “宫里最忌讳帝王生情,您若是想叫舒宁死,不如直接下旨好了。” 胤禛轻轻摩挲着细弱的柔软,“心悦于你,就是害你?那你又何必百般心思要出宫。” 耿舒宁推他,“您是明君,该知道女子为情所困就废了的道理,若您真叫猪油蒙了心,也不值当得舒宁喜欢了。” 胤禛冷笑:“左右都是你有道理,论狡言饰非,朕确实不如你,愧对八两之称了。” 耿舒宁噎了下,偷偷抬眼瞧他,见火拱得差不多,恰到好处认怂,语气软了下来。 “那我这不是在您身边伺候着嘛!” “您不放我离开,我哪儿敢出宫呀~” *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一场为难,到了晚间给胤禛伤口换完了药,裹纱布时,凑得近了,胤禛心里的痒又催着他想找茬。 “朕听闻你在额娘身边的时候,最喜欢陪太后说笑,到了朕跟前,就光会气人,还好意思说心悦朕。” “欺君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耿舒宁在心里再次叹息,又来了。 这几天她已经被胤禛找了不知道多少次茬,搁在往常,早就不耐烦了。 但她想出宫,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这狗东西的火拱到极致,再拿她准备好的法子出来哄,才能趁机出宫。 真叫他冷静下来,她想出宫的难度不亚于上青天,少说也得脱好几层皮去。 外头的铺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买回来的人手也培训得差不多,只等着她出去巡视。 得确定下来最后的章程,跟陈家、齐家商量好如何应对外人的查探,还有跟她联络的法子,这条情报线才能稳住。 耿舒宁咬了咬舌尖,绑好最后一段纱布,在胤禛耳边轻哼。 “那您怎么不说太后娘娘待奴婢如何呢?” “我在太后身边可不用被刻薄,也不用一天好几趟的被为难,断不了的赏赐往我屋里抬……” 她歪着脑袋,冲胤禛挑眉,“最重要的是,太后可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勾着舒宁这个还未出家的尼姑六根不净。” 胤禛:“……”她还真想出家? 清甜气息软软打在他脖颈间,叫他心里的痒彻底变成了燥热。 尤其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下,他果着上半身,夏日里她衣衫也轻薄,几乎皮子贴着皮子的温度,烫得他从里到外难受。 在心里低低骂了几声,胤禛不耐地扣住她的后脖颈,到底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你说朕勾你,就不怕朕叫你六根不净到底?” 耿舒宁心想,那您顶好是多给我准备点好酒好肉,我也不嫌弃。 在他亲上来之前,耿舒宁仗着他有伤在身,赶忙从他受伤不便挪动的一侧灵便躲开。 她脸上的笑带着狡黠,在胤禛俊脸隐隐发青的注视下,葱白指尖隔空划过他的伤口。 “万岁爷就别逗奴婢了,若舒宁没记错,刺客伤的是您的肩膀,可不是脑袋。” 重病到连亲娘的千秋都不过,‘半晕’回来,还能睡女人……除非他脑子进了水,把旁人当傻子哄。 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太直白,胤禛叫她这隐晦的嘲讽气笑了,起身就要捉她。 “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过,朕这点伤倒是还能撑得住!” 耿舒宁吓得赶紧往外跑,就差捂腚了。 “我叫人端宵夜过来,万岁爷病重起不来床,可别逞强。” 她就不信,这狗东西敢叫人看见重伤的皇帝蹦得老高。 * 待得耿舒宁再次把皇上气得在殿内黑着脸叉腰……还没给穿衣裳,苏培盛直想给耿舒宁上香。 拜这么个祖宗,比拜坟头里那些强,苏培盛是真服气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皇上还真就起不来杀意的主儿。 这会子再想起下江南路上,自己因为挑了那个瘦马,被皇上赏的板子,苏培盛是一点不觉得自己冤枉。 他活该,那瘦马怎么配跟这祖宗比。 万岁爷太仁慈了,当初打他十个板子,实属打少了! 苏培盛在心里疯狂感叹的时候,耿舒宁已经回到莺飞阁。 一进门她就软着腿歪在了窗边的软榻上,捧着胸口西施一样,蹙眉感受心窝子狂跳。 往死里招惹这位爷,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很清楚历史上对四大爷的冷酷评价,更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尤其太上皇和太后突然来这么一招,叫她盘算都成空,更让她清楚这世道多残酷。 如果不是为了尽快出宫,她不敢这样硬着头皮刀尖上起舞,还是以前那样哄着人更稳妥些。 耿舒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几口灌下去,压住对于心跳的深思,面上的绯色好一会子才消下去。 她这已经算是明目张胆恃宠而骄了,皇上却没跟她真正动过脾气,这算不算冷面阎王的纵容? 不得不说前偶像的光环还是带点滤镜的,她又有点动摇。 其实他若真能做到自己的承诺,也由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出不了宫……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耿舒宁还没来得及在跟皇上斗智斗勇的过程中,让那一丝动摇荡开波澜,圆明园内就发生了几件大事。 七月初,二阿哥弘昀突然在上书房起了热症,命悬一线。 太医都住在藻园里待命,齐妃哭得几番昏厥,弘昀始终没能清醒过来,在一个大雨夜里去了。 接着没过几日,宁贵人跟懋嫔在新建成的坐石临流小花园边上,不知怎的就撞在了一起。 宁贵人见了红,懋嫔落了胎,连粘杆处一时都没能查出是谁动的手脚。 苏常在因为刚小产过,很快又怀上了身子,胎象也不算好,大夏天的屋里也熏着艾保胎。 只有索常在宁楚格一直老老实实跟着皇后,住在茹古涵今不怎么出来,胎象还算稳固。 钮常在生的三阿哥,成了除了太子弘皙外,皇上唯一的阿哥。 太后派人请胤禛过去商议过后,下懿旨封钮祜禄静怡为嫔。 皇上亲自赐封号为熹,令其在回宫后,入住东六宫除景仁宫外最体面的承乾宫。 这熟悉的封号像一盆冷水泼在耿舒宁头上,叫她迅速重新冷静下来。 胤禛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俩人都没了斗嘴的兴致,尤其是耿舒宁。 如果钮祜禄静怡成了历史上那个熹妃,万一历史的车轮往正史上矫正,她留在宫里,成为胤禛身边特殊的存在,那纯属找死。 她不能保证自己怀了保得住,又一定生得出儿子,还能比得过三阿哥。 为了孩子拼命争宠宫斗,就又回到了耿舒宁无法接受的死循环里。 * 这都不算最大的事儿,没过几日,朝堂上也生出了动荡。 夏日多雨,最怕的就是洪灾。 胤禛一能起身,最先就是下旨,叫允祐带领工部官员去永定河决口巡视。 岂料,允祐刚过天津,八百里加急的信儿就送进了京城,涿州一带因为暴雨,堤坝被冲开,发生了水患。 胤禛甚至顾不得还没有好全的伤势,追着允祐送去旨意,叫他坐镇赈灾现场。 他带着朝臣们宵衣旰食地忙碌起来,还要应付那些因为先前旨意阳奉阴违的臣子宗亲,心力交瘁。 别说用膳了,九洲清晏好些时候灯火连夜通明。 耿舒宁也顾不得自己的心思,提着精神伺候,生怕胤禛真把自己累躺下,那太后饶不了的,也包括一个她。 这会子涿州已经建起了金门闸。 她隐约听到有大臣说,堤坝损毁,金门闸泄洪压力变大,泥沙瘀滞不去,又一时无法过去修缮的话,水患很可能会蔓延到天津,甚至危及京城。 胤禛带着大臣们一直讨论,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赈灾,防止水疫,尽快修缮金门闸和堤坝。 怕胤禛身体出问题,耿舒宁做主,将憨包和鸡肉卷直接摆进了御书房里。 但凡有饿狠了的,吃上几个凉的垫垫肚子,也比饿晕了强。 皇上可能是真吃饱了,脾气跟炸.药.桶似的,时不时就能听到殿内的怒吼声—— “尸位素餐,还敢上折子陈情,下旨就地给朕砍了!让当地巡抚配合允祐赈灾!” “朝廷连年拨银子修堤坝,永定河畔的血水才干了多久,就镇不住这帮混账玩意儿了,他们都该死!” “朕就不信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子知道求情了?要是他们敢去防治水疫,朕就饶了他们的两族!” …… 没等涿州水患解决,京城这边的大雨也起了势,真真是屋漏赶上了大暴雨。 湖广一带加急送了折子上来。 朝廷这才知道,那边六月里就起了水患,湖广总督伊尔根觉罗满丕怕朝廷怪罪,影响致仕,瞒而不报。 结果半个月过去,湖广两省的水患瞒不住了,死伤百姓太多,气温太高又起了瘟疫,连当地驻军都被传染大半。 胤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撅过去,急得当夜就起了高烧。 连太上皇都惊动了,叫人抬着进了圆明园,替胤禛坐镇。 康熙八百里加急下旨罢免了满丕的差事,调任广东巡抚石文晟为新任总督,就地赈灾。 太上皇坐镇的时候,耿舒宁就在胤禛病榻前照顾他。 看着嘴皮子都烧起了皮的男人,她迟疑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心软。 不只是对他心软,还有那些遭遇灾害的百姓。 “万岁爷,舒宁记得一些治瘟疫的法子,您可愿意听?”她趴在龙床边上,小声问胤禛。 她有些忐忑,这已经算得上干政,不知道这位爷能不能接受。 胤禛这次没跟她刻薄,他没力气了,只是攥住耿舒宁的手格外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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