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端着砂锅药罐,刚走进神域,就听见溯洄镜在说他坏话。 虽然说得是实话,他确实不怎么聪明,但怎么能在应拂云面前说他坏话呢? 有白双目圆睁,瘪着嘴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把药罐放到桌上。 他倒要看看,神镜奶奶还能说出什么气妖的话来! 溯洄镜没理有白,他从应拂云怀里跳下来,飘在半空中。 一把拉过有白的手,溯洄镜又牵起应拂云的手,将其虚飘着,放到有白掌中,苦口婆心地嘱咐应拂云。 “我不在的时候,云云你必须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跟在有白身边,让他保护你。千万不可闹别扭,真闹别扭,云云,你就骂有白,骂了他也不会还嘴,打他也行,他皮糙肉厚没反应的。” 刚到现场的有白一头雾水:“啊?” 溯洄镜一看有白蠢兮兮的样子就来气,拨开两人的手,自暴自弃道,“算了,光说肯定不行,蠢蛇倒是能黏着云云,但云云不好说。” 有白明白过来,溯洄镜这是要离开了,他呆愣愣道,“神镜奶奶,你去哪儿啊?” 一人一镜,没一个回他的。 应拂云还在思索当下局面。 溯洄镜则面色冷凝,在肚子上开出一片圆镜子,镜中波纹弥漫。 溯洄镜伸手,在镜子里扒拉,半晌,他掏出套在一起的两个银色镯子。 两个镯子都没有任何裂口,却套在一起,雕有缠莲花纹,泛着暖色银光。 溯洄镜稍稍用力,将两个镯子拉开,不由分说,便将其分别套在有白和应拂云手上。 “这是缠心镯,你俩带上,只能在对方方圆一丈以内的空间活动,要不然……” 溯洄镜眯眼微笑,软乎乎的声音莫名瘆人。 “就会被缠心镯强行拉回来,黏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哦。” 神镜奶奶终于做人了! 有白暗自窃喜,指尖摆弄腕上银镯,笑着同溯洄镜打保证,“你去吧,我肯定把应拂云照顾好!” “没心没肺的就是好。” 溯洄镜白他一眼,收起神域,同应拂云和有白告别,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客栈房间。 待溯洄镜离开后,应拂云就像悄无声息地从水晶罩子里走出来了。 耳中偶尔能听到窗外摊贩叫卖的声音,面前的一切她也摸得到了。 真是神奇啊! 道法万千,莫不如是。 应拂云长出一口气,指尖摩挲缠心镯上的花纹,缓步坐到方桌前,挨着笑不见眼的有白坐下来。 有白凑过来,全然忘记早间的尴尬,对她和神镜的交谈竟也不过问,只笑眯眯地说。 “应拂云,你饿不饿?早上没看见那个店小二,我就给你买了糖糕和红糖豆腐脑,你喝完药再吃甜的,就不那么苦了。” 应拂云没什么食欲,但见有白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忍让他失望,便点头说有些饿了。 有白挥手,桌上当真出现了一碟子糖糕和一碗红糖豆腐脑。 将药汁倒进药碗中,有白用法术把药汤的温度降至不烫口,再推给应拂云。 “你先喝,吃完饭我带你出去玩。” 应拂云抬眼,一口饮尽苦药,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出去玩了。 一如既往的苦,这药真是,苦到人心底去了。 脸苦皱成没发酵的面团,应拂云眨眨眼,生理性的泪水滑落。 “好苦好苦好苦,先喝这个。” 有白说着,把红糖豆腐脑搅散,端起来送到应拂云嘴边。 应拂云就着有白的手,闭上眼,喝了一大口红糖豆腐脑。 甜蜜的糖浆在舌尖化开,冲散口中苦味。 应拂云这才有心思感受食物原本的味道。 糖浆浓稠香甜,豆腐脑细腻无渣,滑嫩爽口,甜意入喉,清热润燥,甘甜长存。 不知是不是情绪的作用,她竟然觉得这普普通通的红糖豆腐脑,比应府两钱银子半两的燕窝,还要好喝。 应拂云惊讶地看一眼有白,推开他放在唇边的手,示意他将碗放在桌上,自己则拿着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喝。 有白像个细致入微的管家,把糖糕推到应拂云面前,颇不赞同应拂云只喝汤,不吃饭的做法。 “应拂云,光喝这个吃不饱,糖糕你也吃。” 这糖糕不像是北方口味,是糯米粉掺红糖蒸出来的,膏体紧实,一看就很噎喉咙,占胃口。 应拂云没兴趣。 她意思意思,捏着筷子夹了一薄片,咬了一小口,果然口感粘腻。 ‘有白,我刚才和神镜奶奶说姜泠想找你们帮忙,他急着走,忘了这回事了,你帮我问问他。’ 应拂云放下筷子,找了一个事情岔开有白的思路,自己则趁着有白用秘法和溯洄镜交流时,偷偷将两块糖糕夹到食盒里。 客栈里的人每日清扫垃圾时,也会收走食盒,这样就不会被蛇妖发现了。 一回生两回熟,应拂云脸不红心不跳地处理完糖糕,毫不心虚地拈起瓷勺,又开始小口喝红糖豆腐脑。 嗯,在糖糕的衬托下,变得更好喝了呢! “没事,应拂云,”有白通过契约,问过溯洄镜的意见,如实转告给应拂云。 “神镜奶奶说,姜泠要是着急的话,会自己在过来找你的,让我们不要慌,随她去。” ‘哦,那就等她来吧。’ 应拂云漫不经心地点头,问姜泠的事情不过是借口,她本来也不放在心上,只要有白像上次一样没发现饭菜的事情就行。 有白坐到应拂云旁边去,单手支颔,笑意盈盈地看她吃饭,一时间还真没发现应拂云又没有好好吃饭。 “已经吃了两片糖糕了啊!云云好棒啊,吃完我带你出去玩,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又是别怕。 有白为何总会觉得我在害怕? 应拂云小口喝完汤底,放下碗勺,不解地斜睨有白一眼。 有白却误以为应拂云不开心他这样唤她,连忙委屈地摆手,说,“应拂云,你莫要这样瞪我。” “不喜欢的话,你告诉我,我下次不喊你云云了,我刚才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他双眼明亮,唇红齿白,容貌昳丽。 即使神色委屈,也不像苦巴巴的小男孩,反而像帝王撒娇,战神落泪,让人疼惜的同时,又忍不住欲|念丛生。 应拂云别开眼,低下头,把言辞板又往有白那边推了推。 ‘我没说不让你唤我云云,我刚才说疑惑,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害怕?你已经同我说过数十次不要怕、莫怕、别怕……之类的话了。’ “真的吗?云云,你不反感我叫你云云啊!” 有白顷刻之间,又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地拍手道,“云云最好啦,早知道就早点说错话,早点喊出来了。” 应拂云面色燥红,搅着袖子,在心中暗骂道。 不知羞耻,臭蛇妖,什么话都往外说,谁稀罕听你的心路历程啊。 大好的上午,阳光灿烂,他一个有东西要寻的蛇妖,不抓紧时间去干正事,光知道缠在她身边耍痴卖萌做什么? 有白喜眉笑眼,揪住应拂云的袖子,非要她抬起头来看他。 “云云,云云,云云,你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的名字,好敷衍的。” 应拂云胳膊用力,抽回袖子,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有白过分美丽的俊脸。 美人计,她才不上当! ‘你名字也很好听,有白。白,启也。如冰启时色也,万物之伊始,极尽美好之意象。时君子若用白笔,示君子有文武之备焉。有白,恰是有白也。’ 应拂云低头扣手,在言辞板上敷衍有白。 ‘我的名字并不好听,拂云音同浮云,古人说一语成谶,名定人运,这个名字合该是薄命漂泊之人。’ “才不是!” 有白反驳道,低沉醇厚的声音浓如酒,暖如春。 “人类那些弯弯绕绕的你不要信!我叫有白,只是因为我通体漆黑,唯独额头上有一点白痕,与其他族类不同,有白就是身上有白色的意思,哪有这么复杂?” 应拂云失言,抬头,看向有白。 湛蓝如洗的眼眸极亮、极美,远胜漫天星河。 她却并未被安慰道,失魂落魄地点头,说,‘原是如此。’ “就是这样,应拂云的名字也就只是应拂云,神明端坐于神庭,云朵飘来飘去,应该抬手拂一下。” 有白言之凿凿,砸在应拂云心上。 “这样就够了,应拂云才不是什么薄命漂泊之人,有我在,应拂云定会长命百岁,安稳幸福。别怕。”
第38章 解法 ‘怎么又是别怕?我哪有这么胆小?’ 应拂云笑起来,眉眼弯弯,消瘦苍白的面颊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有白看得心头微酸。 他将剩下的四片糖糕,往应拂云那边稍稍推了推。 “怎么又是别怕?我也不知道诶,好像总觉得这世界对云云太残忍,有许多危险。” 有白说着,示意应拂云再吃点东西。 “对哦,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之前有一次好像吓到云云了,我问你是不是害怕,没人告诉我,我就默认你害怕啦。” “所以后来,我都想着,要告诉云云别害怕,有白是没有危险的,而且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有白的言辞朴素,莫说使用华丽的辞藻,就是连个四字成语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朴素无华的语言,与他一直以来的、近乎笨拙□□的好两相映衬,一层层暖化应拂云心头积雪。 仿若春风吹过,倏忽带来新生。 应拂云低头,忍住眼中泪水,低低应了一声。 “嗯。” 声带摩擦,痛苦地振动,竭力模拟出en的音节。 应拂云控制言辞板,回答有白。 ‘嗯,我不怕。我从来都不怕。’ “云云不害怕就最好啦,要是害怕也没关系,世上那么多危险,那么多令人不喜欢的事情。害怕可正常了,我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就很怕冷,怕冬天来临。” 有白说着,看应拂云一直没吃糖糕,猜测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妖性本自然,有白希望应拂云能对他有话直说,自己自然也是这样对应拂云的。 于是,他不遮不掩,直言相问。 “云云,你是不不喜欢吃这个呀?” 应拂云想到食盒里藏着的两片糖糕,心虚地搅着袖子,在言辞板上撒谎。 ‘还,还行,也不算不喜欢。’ 说完,应拂云紧张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糖糕,闭着眼咬了一口,胡乱嚼两下,便吞咽入腹。 “云云,你别怕,不喜欢吃也没关系。” 有白制止应拂云自虐般的动作,递给她一杯热好的温水。 “不喜欢吃就不吃,你告诉我啊!我带你出去玩,我们一起去吃别的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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