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郡主请吩咐。”这人也是崔三爷的心腹,做的也是账房的细致活,就怕郡主恩宠渐盛,卢妈妈忙不过来。 “找人进城去一趟,告知百姓,九月是菊月,总不能我一人独占京师秋色,看看京城有多少未嫁女,一家送一盆,但愿女子都能觅得如意郎君。” “好,属下这就去办。” 为何是未嫁女呢? 眼前这两位,不就是么? 萧鸣笙揉着额角,再补充道:“如果数量多,还有剩的,也送一盆给喜得麟儿的人家,盼他们平安长大。” “是,郡主一番苦心,属下一定把此事办妥。” 院子里的护卫们都预备动起来,萧鸣笙也累了,懒得再看她们唱戏,“身子不适,便不请姑娘们进去喝茶,屋里头药气也重,女儿家身子娇贵,沾染上了病气就不好了。不过,如你们所见,这些菊花都放在外面,没沾多少,喜欢哪个,就挑一盆走吧。” 说罢,她便自顾自进屋去,留下二人暗暗握着手绢。 最后,也实在是无法,只能让人搬了一盆,再款款出了院门。 宋晴柔还左右看了看,阿草提醒道:“看什么,菊花不是拿了吗?怎么,还要讨什么?是弓箭,还是靶子?” 要不是这个人还是大人的表妹,她都想说:信不信我射你一箭? 宋晴柔自然是笑着揭过,她看到了外头拴着的马。 这是天子赐给表哥的汗血宝马,她绝对不会认错的,只是马儿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也没能理会她的眼色。 她暗暗着急,时间是算好的,表哥人也来了,怎么来了又不进来呢? 二人无奈,只能含恨走了。 而萧鸣笙回了后院,手里也绞着一条手绢,愤愤然道:“又不是什么大金矿,个个都扑上来?扑便扑吧,不去找他,来找我作甚?烦……” 随她话音一落,篱笆外头,有一盆菊花成精似的,缓缓冒头了。 不用去看,自然是某人在听墙角,还试图用一盆菊花来讨她欢心。 萧鸣笙更是气闷,直接回了房,也不搭理人。 篱笆外,护卫还很没眼力见,“崔大人,菊花是郡主说要送出去的,您……” ——手上这盆,也是要拿走的。 “……” 崔明端心里真是要冤死了。 “这一盆,是萧家的,留下。” “是……” “等下——” “大人有什么吩咐?” “再留一盆。” “啊?” “张茉也要。” “是。” 原本是满园秋色,这一回,菊花陆陆续续送了出去,只有两盆放在廊下,一左一右,像是个小小的门神,远远看去,真是寂寥无比。 原先也没那么多菊花,不觉着有什么,可摆了一日,再挪出去,哪哪看着都空荡荡的。 崔明端还在后院吃闭门羹,站久了,终于有人搬着把凳子,请他坐着。 萧鸣笙在屋里头探头看了一眼,瞧着他身影挪移,不免嘀咕一声,“大人来了也不吱声,要不是我这儿还有道长留下的人,还以为进了什么贼子呢?” “鸣笙……” 崔明端才站起身,便叫一把罗扇压住了脑袋。 萧鸣笙便站在窗口和他说话,话音轻柔,仿佛刚刚那一场大戏没登台过。 “你看,时节更替这般快,一下子又秋天了,梅花坞,梅花坞,连名字也是梅花,自然是不应该让菊花登堂入室。” “鸣笙……” “不许说话!” “……” 萧鸣笙再次用扇子轻拍他的脑袋,神色恍惚,“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们的心思都是不要紧的,后院里三妻四妾,皆是寻常事。我身子受过伤,注定无法绵延子嗣,要不……”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把罗扇掉落的声音。 被压着,不让说话的人,已经反客为主禁锢着她脑袋,轻咬着嫣红的唇。 若是阿藤在,若是他敢看一眼,必定嘀咕:是谁能把大人气成这样? 崔明端过了方才那一时的气闷,缓缓叹息,再与她眉头相抵,“上回,小公子说,让我听听他的心真不真…… 鸣笙,我的心,也在胸腔里头。” 怦怦跳着,她可要来听一听? 萧鸣笙也气,要咬他。谁知二人身量差了些,她踮脚得急,当下就将他的唇给撞破了。 腥气与血色,在二人的唇边漾开,仿佛去岁小阳春那朵早开的照殿红。 她吃疼,往后躲了躲。谁知,他竟低低一笑,再度俯身前来。 “哼……” 萧鸣笙撇头躲开了,看山上逐渐变色的叶片,心也起伏不定,“我要你的心作甚?又不是猪,猪心还能下锅,滚水一烫,便能吃了,脆脆的。” “……” 崔明端当真还不是属猪的,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今日事,确是我不对……” “大人哪里不对了?哦……也是,大人代你家表妹致歉……” 崔明端知她在气头上,如上回那般,当下不哄好,是要留下花刺的。他也逾越礼法,搂着她玲珑的腰身,不让人退开。 第134章 问茶事 “旁人总说我的性子随了父亲——” “哼……” 怀中人嗤之以鼻。道长那气鼓鼓的性子, 与他这只千年老鳖,可不像了。 崔明端也是垂眸一笑,轻抚她的后背,“且看, 我与你, 自是心有灵犀。我不及父亲一二风采, 才将我们的事拖了又拖……” “是你们……” 话音未落, 大掌停在她腰间, 崔明端不敢越了雷池一步, 并未动作,只是俯低了身子, 与她额头相抵, 不反驳也不纠正, 生生让她再嗤笑一声。 “六郎是只老鳖!” “臣, 二十有五,不老。” “哼!” 虽还是气的, 但也被这位莫名讲究年纪的玉面探花郎给逗乐了。 “今年二十五,明年便二十六,而立之年也不远了——” “鸣笙……” 若是一直拖着, 婚事当真还能再迟两年。 不说如今朝局急速变化, 父亲也重新出山,他也着实不想再等了, “鸣笙, 将婚期定了, 可好?” 萧鸣笙不答, 更是叫他心里发慌,“你也说我而立之年不远了, 总不能拖到那时吧,梅花坞冬日寒凉,你一人住着,我心难安。我如今住的宅子,是圣上御赐的,离宫墙倒近,也清静,就是和世家远了些。你要想和荀夫人近一些,我尚有一处宅子——” “崔大人……” 萧鸣笙打断他的话,多少是不愿谈成婚这事。 崔明端再心痛,也知得厚颜磨一磨,“反正,这桩亲——郡主便是剜我心,也不退。郡主未过门,也别当那劳什子的贤妻。” “哦……” 萧鸣笙点着官服补子的鹭鸶,这是一种喜欢栖息在湖泊、沼泽和潮湿森林的水禽,通体洁白,天生丽质,很得老祖宗的喜欢。 繁殖期间头上还会生出两根十余厘米长的羽毛,胸背处也会长出丝状的长羽,随风起舞时,飘飘欲仙[1]。 她不说话,光顾着与补子玩,崔明端自然发现她心不在焉,瞧她远比绪安还有童心,便含了笑,问道:“喜爱鹭鸶?” “嗯,它头顶的羽毛好看。” “这六品官服能入郡主眼,愿时时供着郡主玩乐。” “玩什么?” “郡主——想玩什么,皆有。” 说这话时,他目光灼热,气息亦是滚烫。萧鸣笙逃不开,上次说送鹿角来给她玩,某人还是个清正郎君,哪像现在?这秋老虎真叫人恼火! “吃酒么?” 千年老鳖! 不过这句,她也只敢在心里骂他。崔明端俯首而笑,“自然吃的,我有令牌,你也不必赶我走。” 天子的令牌,可不是这么给他造作的。 不过,从前正是他过分克制,才摸不着佳人的心,也教旁人都能欺到她头上来,“我不白吃郡主的酒。” “哼!”萧鸣笙点着鹭鸶的眼睛,义正词严道,“是我不白玩大人的——鹭鸶!” * 梅家坞的夜,总是过分清幽。 崔明端行的酒令,皆是旧时宴饮所得,自然是比边关武将之女,兼外来之魂更高一筹,便是他有意作假,可照旧得了胜。 新酿的菊花酒,呈来的拢共就那么一小壶,都到了他的腹中。 萧鸣笙本也不是爱酒的人,也架不住他细品沉思的模样,更架不住某人的美色。 他好像知道自己美如卫阶,专职来克她的。 崔明端最善体察人心思,既而缓缓问道:“郡主可也要尝?” “尝什么?”萧鸣笙佯怒,“历来宴请,主家劝酒,客人推辞。今夜六郎亦不与我见外,我很是欣喜。” 自是要郎君们让着些的。他可倒好,只管惦记着这酒了。 这样的娇嗔,他怎么不明了?可他与她,怎是主与客?他有超脱于岸然君子的心思,不便陈于面上,怕惊了佳人。面上罩着皓魄清辉,越发的清冷自持,若非略略泛红的面颊,出卖了一二。 “郡主。” 素日里清冷威严的声,在秋夜凉风中,无端多了几分低哑。 上奏执法的右手也出现在萧鸣笙眼下,宽大、厚实,隐隐可见掌心磨出的茧子。 他是文臣,也是位心怀热血的儿郎。 然而,此刻,他只伸出手,又不多言。 萧鸣笙不晓得他要何物,递了帕子给他,却见人一愣,随即便是一声低沉的笑,肩头也随着笑声隐隐抖动。 “六郎莫不是醉了,撒泼我可不伺候你?” 言辞的话,向来不单是那一层。 萧鸣笙将帕子放他掌心,按着案角起身,想去找些东西给他醒酒,另一手却教他隔帕握住。 没等她反应,天旋地转间,已安然摔在他怀里。 方才鼻息间的酒香,又浓郁了几分。庭院的菊花,在飒飒而来的夜风里,摇曳生姿。 她半撑着身子,睁眼去瞧上头的郎君。 此举,实在是不合礼法。 可萧鸣笙就不是原装的古人,崔明端饮了不少的新酿,也不知神思是否清明。 二人情意交融,时日不短了,这会儿,她为他美色所惑,便躺在他臂弯里,看那眉峰起伏,再想去看那只雪白的鹭鸶,却不见了,像被他藏在胸膛里一样,黑压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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