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就是随意逗一逗他。 不料江寒衣的眼睛却忽地红了起来,一下坐直了身子,因为太急,昨夜呛的水还没全好,没忍住一连又咳嗽了数声。 姜长宁手里捧着粥碗,一时都腾不出手替他拍背,只忙道:“你慢一点。” 这人眼睛通红,盯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和你玩笑的,你先……” “主上一定会赢的,”他双眼一眨不眨,认真得厉害,“一定会的。” 姜长宁端着碗,沉默了一下。 “那如果没有呢?” “那也没关系,”面前的人答得丝毫也不迟疑,“不管主上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主上。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能动主上。” 雾气迷蒙的双眸,底下却亮得惊人,让人单是看着那种光亮,心就像被攫住了一样,猛地一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姜长宁被烫得垂下眼去,盯着碗里的白粥很久,才轻声道:“先喝完。” “主上……” “只要本王还活着一天,也不能让自己的男人饿着。” 她看看这还想争辩的人,虎了脸:“做本王的男人,最要紧的就是听话。要是不听话,等能下床了就把你打发出去,随便去哪里讨生活都行,不许你跟着。” 这人明知道她是在吓唬他,偷偷看她两眼,抿了抿唇角,到底不吭声了,任由她喂。 只是喂了几口,又不好意思,低声道:“主上,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病着。” “不过是呛了几口水,没有那样严重,我没事的。” “我喜欢,不行吗?” “啊?” 他一时间,竟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茫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姜长宁从方才起,冷脸吓了他许久,到这会儿才终于露出了笑模样,扑哧一声,看着他失措的样子,忍俊不禁。 自己笑了半天,才凑近过去,满脸灿烂,声音软软的:“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喂你。” “主上?” “你成全一下我,好不好。” “……” 江寒衣望着她,眨了几下眼,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就见颊边不声不响地,一点点红起来。他很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再问,他却不肯说第二遍了,只道:“我饿了。” 她一怔,就被他轻轻瞥了一眼:“主上不喂的话,就算了。” 她回过神来,无声偷笑了笑。也不再追问,他刚才究竟不小心漏了什么话出来,羞于让她听见,只依言拿了小勺,将那一碗粥慢慢地喂给他。 外面的日头渐渐地斜了。 远处的街上,隐约传来刀兵之声,掺杂着叫嚷与哭喊,显见得那攻入京城的乱军,一时半刻间还不能平息。但他们身处的小巷里倒还安宁,至少没有人打进院门来,至少能容她太太平平地,喂他喝完这一碗粥。 江寒衣的脸很红,也很乖,但他的观察力向来细致入微。 安安静静地任由她喂了半晌,忽然出声:“主上,你的耳坠呢?” 他若不问,姜长宁早就忘了,愣了一下才答:“丢了。” “你把它当了买的粥?” “没有当,是换给卖粥的大娘了,”她云淡风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什么时候带过钱。” “还不如当了呢!”这人顿时要和她急。 她犹自没反应过来:“有多大分别吗?” “一碗粥罢了,如何值得了那样多,主上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实在……”他又愧疚,又懊恼,憋了半天,小声道,“当了,至少还能剩下许多银子来。” 话语间,俨然把她当成了什么不知柴米贵贱,一味败家的纨绔。 姜长宁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多亏手里的粥碗快见了底,好险没有泼出来。 光知道心疼银子,怎么也不想想,眼下兵荒马乱的情形,但凡没穷到差一天营生便活不下去的铺子,都晓得关了门去避风头,哪里还有开着的当铺。能让她在街角揪到一个挑担的小贩,千恩万谢买得一碗粥来,已经实属不易。 话说回来,这些金银财宝,一来齐王府多得数不清,二来么…… 原本也不是她的,她当然是不心疼。 她无声抿嘴笑笑,心里道,这别人的家财挥霍起来,的确是没什么负担。善哉善哉,不大地道。 “没看出来,还挺会管家的。”她睨着他打趣。 江寒衣怔了怔,恍然回过味儿来,腾地一下,又闹了个大红脸,慌忙道:“主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是我说错话了,”他都快把头埋进被子里了,小声嗫嚅,“主上你就别逗我了。” 他都这样服软了,姜长宁倒也不好憋着坏,故意再调戏他,只眉眼带笑,望着他深深埋下的脸,垂落的长发,也挡不住颊边那一抹红。 “没错,”她温声道,“以后家里都交给你管。” 面前的人沉默了很久,一眼都不敢看她。 久到窗沿上停的鸽子都振翅飞走了,让人错觉,好像她方才的话,根本没说过一样。 “不许装没听见。”她低低哼了一声。 江寒衣这才躲不过去,很轻地挤出一句:“主上的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了。” “什么意思?” “我不配的,”他声音更小,“我只要能陪在主上身边,就知足了。” 姜长宁忽地很不喜欢他这副样子。 太懂事,太谨小慎微了,好像随便哪一户教养好的人家,贤良淑德的男儿。好是好,但未免显得太寻常,黯然失色。 远不及昨夜里,两军对峙的阵前,熊熊燃烧的火把光亮里,他只身出现在未央宫的殿顶上,当众劫持陛下的风采。 那样世间男子少有的胆魄,他分明是不缺的。 为什么偏偏不敢用在她身上。 万一她喜欢呢? 大约是她深思之下,脸色无意识地沉了几分,江寒衣的神色里便透出几分忐忑,好像自己也知道,害怕她生气一样,轻声问:“主上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缓和了神色,淡淡笑一声,“不想和有些小傻子较真。” 说话间,也不想等他反应过来,只三两下,将碗底仅剩的一点粥全部喂给他,自己一口不尝。看着他懵懵懂懂,被塞得两颊鼓鼓的样子,和空空的瓷碗,只觉得莫名的很满足。 “我如今可不是什么齐王了,”她放下手中的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只笑,“要是打不赢萧老狐狸拉来的人马,我就是流亡的要犯,跟着我,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比寻常百姓家还不如呢。” “主上,不会……” “没什么不会的。” 她打断了他的话,忽地倾身过去。 民宅里的架子床老旧,日头稍斜,里侧就被挡去大半天光,兼有镂花的影子被投落下来,越发显得影影绰绰的,暧昧得很。 江寒衣让她堵在床的角落里,无处可躲,目光四下里飘忽了几下,声音小小的:“主上,你干什么?别乱来。” 但听话音,很明显已经习惯了她的乱来。 姜长宁低低笑了笑,却并没有如他预想中,和他胡闹,只是认真望着他的眼睛,声音沉沉的,放得温柔。 “如今是我配不上你。谢谢寒衣,还愿意陪着我。” 第55章 甜甜 江寒衣盯着她。 有那么片刻,他眼里是红红的,泛着轻微的湿意,但很快就换上了正色,甚至显得对她有一点不满意。 “主上不要胡说。” “我没有。” “如今的乱局只不过是暂时的,主上一定能……唔……” 话音被中途截断,化作一片模糊甜腻的呓语。 在床上捂了半日的身子,又多少吃过东西,终于有些暖起来,抱在手里,让人很贪恋,只舍不得松手,想要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双唇柔软,很好亲,还带着淡淡的米粥的香。 这人硬生生被她堵在床角里,在唇上辗转厮磨了半日,一直到他微微气喘,惦念着他昨夜刚呛了不少河水,还没养好,不敢欺负得太过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就见他唇上嫣红,一片润润的水光,乌黑的眼睛圆睁着瞪她,像是恼了:“主上又在闹了。” “有吗?” “我在说正事。” “可我不正经。” 姜长宁在他陡然语塞中,笑得眉眼弯弯,趁他不备,凑上去飞快在他颊边又亲一下,眼看着他被逗得有些急了,鼻尖都泛起红来,才笑着拉拉他手,摆出一个讨饶的架势。 “寒衣,我有点饿了。” 方才还被她招惹的人,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和她置气了,只顿时懊恼起来:“谁让你刚才把米粥全留给我,自己一口不喝。” “哪有人舍得饿着自家夫郎的?” “我算得了什么,如何能……” 他大约是想说,如何能与主上相比,但明知这话出口,必然又要让她缠着改正半天,于是自己又很识时务地咽了回去,只原地着急。 “主上这样饿着,必然是不行的。眼下的情形,也不知去哪里还能弄到吃的……” “嘘。” “主上?” “我有办法。” 在他茫然的,掺杂着几分期待,又对她全心信赖的目光中,姜长宁轻轻招了招手,把声音压得很低:“你过来,我告诉你。再过来些。” 这人不疑有他,只依言附耳过来。 少年的额发细碎,靠得太近了,扫在她脸上,微微的痒。那么单纯,那么不设防。然后…… 被某个坏心眼的东西扳过下巴,冷不防又在唇上啄了一口。 “主上,你!”他一下缩回去,睁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她竟又在捉弄自己。 姜长宁没绷住,笑得灿烂:“嗯,现在饱了。” 说着,还轻轻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他唇间的滋味:“很甜。” “……” 江寒衣像是对这等流氓,实在没有什么好说,气鼓鼓地瞪她一眼,抱着膝,把头埋进臂弯里,不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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