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一味逗他:“怎么啦,不就让我尝一口,这么小气?” 还要黏黏糊糊地去拉他。 伸手戳一戳。再戳一戳。 直到半晌之后,发现他是真的不理她,这才有些慌了,心虚地放软了口气,赔着笑:“寒衣,你别不说话啊。” “是我错了,不行吗?” “不亲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亲了。” 这人一下没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埋着头,兀自笑了好一会儿,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半天,笑完了,才抬起头来看她,双眼亮晶晶的,透着戏谑。 “主上也有怕我生气的时候吗?” “你骗我?” “对付流氓,就要有对流氓的办法。” 这人很轻声嘀咕了一句,却刚刚好能够让她听见。 说完了,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脸上微红,偏开目光去不看她了,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只是怎么也按不下去的嘴角,还带着偷笑。 姜长宁看在眼里,心里忽地一暖。 总觉得,一离开王府,仿佛从前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了下来。她一个现代人,不必再处处硬端着齐王的架子,而江寒衣竟也学会了与她玩笑两句。 恍惚间是有一些,寻常夫妻的样子了。 但嘴上还是要打趣他的:“好啊,没看出来,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 江寒衣偷偷觑她一眼:“是我一时忘了规矩,以后不会……” “别,就这样,很好。” 她哪肯让这人再缩回去,变回那个循规蹈矩的小影卫,一把将他拉住,笑眯眯:“我喜欢,不行吗?” 他像是有些不自在:“男子太僭越了,不成体统。” “世人皆喜欢男子安分守己,温柔小意,可我偏偏不同于世人,”姜长宁轻扬起眉梢,“我喜欢你昨夜,硬闯未央宫的胆魄。” 和那样天下少有的胆识比起来,骂她一句流氓,算得了什么。她就喜欢让他骂,她高兴得很。 不料江寒衣却摇了摇头:“主上的夸奖,我不敢当。此事并非我的功劳。” “什么?” “是有人很早以前,便告诉过我,未央宫有一条密道,直通陛下的寝殿。若非知道这一节关窍,便是我再有胆量,只怕以一人之力,也闯不进去。” 姜长宁闻言,微微愕然,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蹙。 她倒从未想过,还有这一重枝节。 “是谁?” “烟罗。” “……” 春风楼的主事,烟罗? 她皱紧了眉头。这个名字熟悉得很,但是她实在很难把那个一头银发,妩媚懒倦,仿佛华丽繁复的丝绸一样的男子,和眼前所说的肃杀宫变联系到一起。 只觉得他们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与事。 “主上也觉得很奇怪?”眼前人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心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早以前,她从薛府强抢了江寒衣回来,当时的胆量着实是很大,富贵险中求,为了将萧玉书一军,都敢拉上烟罗在陛下面前扯谎。 那一日,烟罗娓娓道来,分毫不乱,将谎话说得比真事还真。她在为其镇定叹服的时候,也只道他是常年在风月场上,什么场面都见过了,胆量远胜于寻常男子。 如今想来,却是…… “有点意思。”她轻声道。 江寒衣小心望着她:“主上是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她摇了摇头,“只是猜想。” 烟罗上一次与他相见,已经很久了,远在行宫春狩之前。当时为了捅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还自作主张,一面给江寒衣灌了酒,教了他许多不学好的话,另一面又故意派楼中小倌来引诱她,恰好设计了要让江寒衣撞见。 用心得不是地方,令人哭笑不得,着实看了他们一场笑话。 若他在那时,便将未央宫中有密道可进出一事,告诉了江寒衣,大约还是想卖她一个好,以便她有朝一日想要动手谋夺皇位时,能够抢占一个先机。而决计猜想不到,会有今日这一变故。 这个秘密,姜长宁从未在任何资料中见过,在宫中的知情者,恐怕也甚少。 他一个青楼男子,即便是齐王府养的眼线,耳听八方,在民间有通了天的本事,又如何能得知这样的大内秘事。除非…… 他原本就出身宫中。 姜长宁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倒当真是她小瞧了烟罗,和她这副原身的打算。不过在如今的情形下,猜测既无结果,意义也不大。 于是并没有对江寒衣说,只笑笑:“没事,一时想不通的,就不想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说话间,看了看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地转向傍晚,民宅的院子狭小,日头斜过了院墙,很快就要照不进来了,投下大片的阴影,笼罩着角落里暗生的青苔。 那伺候的老翁自从出门,便再不见踪影,在这样的乱局里,想来是凶多吉少。若再迟些仍不回来,此地的一饮一食,乃至夜里警戒,防着乱军闯进来,便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姜长宁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身上。 手上的镯子、戒指,改换装扮时未及摘下来,衬着这身平民的粗布衣,多少有些惹眼。于是小心取了,想要找个小布包或是匣子,仔细装起来,好留待不得已的时候,像早先一般,拿出去与人换东西。 不料刚站起身,便听见院门被叩响了。 她十分警觉,示意江寒衣别动,自己放轻脚步摸到门边,隔着门缝看看,是个平头正脸的青衣侍女,身后还停着一辆马车。 她皱了皱眉,低声问:“是谁?” 就听对方同样压低声音答:“奴婢是溪家的人,奉我家大人的命来的,还请殿下开一开门,容得进去说话。” 若是外人,即便追到她在这里,也不能将溪明与其母亲暗中相助的事,说得这样清楚。 姜长宁稍松一口气,打开门闩,让她进来:“如今是什么情形?” 对方只作一礼,并不多言,而是从袖间取出一纸信笺,递到她的手中:“奴婢嘴笨,三言两语的说不清,这是我家大人手书,还请殿下过目。” 她接过来展开。 字迹工整,言语简练,倒将事情说得很明白。 道是昨夜,她抱着江寒衣跃入水中,将士们再无顾虑,当即动手,萧玉书身中数矢,当时便已死在乱军之中。 如今领着兵马作战的,是她的一个女儿,连同旧日门生,全因知道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投降亦是死路一条,交战尚有一线生机,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季听儒麾下的大军,正在向京城开拔,将乱党铲除,不过是早晚之事。 只是,昨夜圣上,不,先帝姜煜,亦不幸殒命,尸首已在河中寻到,被捞起来装殓。 原本两方人马,打的都是挟圣上而自重的主意,如今她既已死,姜长宁这个齐王,血统尊贵的皇妹,身份就更显得尊贵起来。 是以,按照季听儒的意思,希望她暂离京城,到西南方楚王的封地避一避,待得来日京中局势稳定,再将她迎回登基。 自然,这只是商议。 皇权争夺,瞬息万变,若她离京期间,再生出什么变数来,也是无法预料之事。故而信末,又格外附了一句: “若殿下有心镇守京中,臣等也当竭力相护。” 信看完了,姜长宁点点头,将信纸随意一揉,信手抛到墙边的大水缸里。墨迹遇水,顷刻间化开,模糊成一团,再看不分明。 那青衣婢女拱一拱手:“此处眼下还安全,殿下可细细思量,再作定夺。” 姜长宁却全不费这些工夫,瞟一眼她身后备下的马车,乐呵呵一笑:“本王是那样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吗。走啊,为什么不走?” 第56章 出逃 没有人想过,她会走得这样痛快。 马车简素,灰扑扑的,只一匹老马驾着,并一名赶车的妇人,与那青衣侍女一道坐在前头,摇摇晃晃,混在逃难出城的人群里,丝毫没有起眼之处。 及至出城百余里,乱兵渐少,在驿站换了马,脚程才加快起来。 天高地阔,遥遥向西南去。 只是一路不易,自不必说。 五日后,马车停在一条小溪边歇脚,那侍女用一只皮制的水囊,就地装了溪水捧来给她,恭敬道:“殿下一路辛劳,饮些水吧。” 姜长宁垂眸看了看。 水囊的口小,肚子深,内里原本看不大分明。饶是如此,一眼瞥过去,仍然能瞧见其中水微微浑浊,细看漂浮着不少泥沙。 见她注目,那侍女脸上便稍有惭色:“这两日下了雨,这山溪水便浑起来,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将就解渴,还请殿下担待。” 姜长宁微微笑了笑,道:“不打紧。” 将水囊握在手中,并没有喝。 对方只当是她养尊处优惯了,难以入口,也不再劝,只低声与她叙说:“如今咱们已经进入楚王的封地了,原本若要在驿站换上好些的车马,紧赶三两日,也便到楚王府了。只是这西南山中,颇有匪患,与当地土民勾结作乱,由来已久,常有打劫往来行脚商人之事,让人不得不提防。” “那还是低调行路为好,以免惹祸上身,”姜长宁接话,“慢些便慢些,无妨。” “奴婢也是这样作想。” 二人又闲话一阵。不过连日来都在路上,不知京中情形究竟如何了,只能从驿站零星打听几句消息,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几句过后,也便无话。姜长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囊。 在静置的这一会儿工夫,水中的泥沙渐渐沉底,虽然离清澈还有不小的距离,但总归上层的部分干净些,勉强还能入口。 “寒衣,”她侧头向窗外喊,“江寒衣。” 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只听得不远处哗啦啦的溪水飞溅声,间或有人说话,说的什么没太听清。 她心道,那人是影卫出身,常年习武的,先前瞧着他与那拉车的马投缘,时常替它梳梳毛发,喂些吃的,这会儿没准是饮马去了。便打算下车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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