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这件事,母子两人就着这初春好风光,手谈了一具。 任宜真百般小心思量,最后还是几乎进了死局,她持子迟迟不能落下,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放弃了。 “你这棋艺,京中能胜过你的怕是不多了。”她不由笑着赞叹。 宋庸开始捡子,不着急,只一枚一枚的捻起来投进罐中,透着些惬意。 这两年随着他年岁越大,和宜真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虽是母子,但到底不是亲生的,仍需避嫌一二。 似这般相坐对弈,已经是两人难得的相处时间了,也因此,宋庸格外珍惜。 “母亲总是夸我,您也不怕我生了骄横之心?”他笑着去看对面的人。 宜真今年二十,正是桃李年华。 褪去了十五六时的青涩,她个子高了些,身姿越发婀娜,容颜秀丽,风仪出众,正是最好的年岁。 宋庸可是知道,京中不少龌龊之人偷偷惦记着自家嫡母。 一是为着她在帝后面前的宠爱,二却是因为她的容颜。 日光之下,她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细腻温润,这般垂眸静坐,脖颈纤长,笼着的衣襟微散——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宋庸心中一跳,飞快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啪嗒—— 他一时分心,原本该放进罐中的棋子竟磕到了罐子外沿,伴着急促跳动的心声飞快弹动,最后掉落在地。
第24章 似乎感觉到宜真看来的目光,宋庸忙起身蹲下,一翻寻找后小心拾起。 感觉他的身影似乎有些慌张,宜真细眉微动,略有些迷茫,只是等宋庸起身,又是寻常的模样,她就将那点不解随手抛开了。 到底是小孩子,难免的。 收好棋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年大多数时间宋庸都是自己用的,只是今儿个下完棋正好赶上,便就一道用了。 高嬷嬷使唤人将膳桌摆好,借口通风门窗全都敞开着,务必不叫生出让外人胡乱猜测的余地。 在对待宋庸的事情上,高嬷嬷总是格外谨慎,宜真已经习惯了,只管施施然落座后用膳,倒是宋庸,在瞧见眼前种种后,微的垂眸,余光扫了一眼高嬷嬷。 这位高嬷嬷对他很好,处处关切。 但他还是不喜欢她。 每次他与母亲亲近点,只要这位嬷嬷出现,两人的距离就会回到之前。 亲近但不亲昵,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用过午膳后,宋庸便告退回了自己的院中,继续读书。 他原本的文先生江秀山在去年就顺利考中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中任职,之后母亲又为他找了位先生。不似江先生那般正值壮年,这位老先生看起来约六十余岁,一把白须,说起话来慢吞吞,但在他这里,宋庸却学到了更多东西—— 是人心,是人性,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是狡诈诡谲的阴谋。 有时宋庸觉得这位名唤马吉的老先生不像教书的夫子,更像隐在暗中的谋士,可偏偏对方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就没有他不会的。 这样的人来给他当夫子,宋庸都觉得委屈了人家。 所以他越发好奇,自己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 这几年来,宋庸身边围着的人大半都是陛下秘密安排的,事关他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到陛下那里去。 赵王的事情也不例外。 “混账东西。” 门外伺候的内侍忽然听到殿内陛下一声怒斥,顿时一颤,战战兢兢不知是谁惹怒了陛下,好在就这一声,之后就恢复了平静,显然不是震怒。 室内,孙望忙端上茶,好让陛下顺顺气,别给气着了。 那一声过后,陛下就阴着脸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是这样,孙望越是担忧,陛下心里有气若是发出来还好,若是憋着,那之后遭殃的人可就多了。 禀报的秘卫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好一会儿等陛下回神,才吩咐让他下去。 之后皇帝翻看了一会儿自己面前的折子,可心里惦记着事根本看不下去,索性随手一扔,起身往坤宁宫去了。 宫人立即通报,皇后微讶,看了眼天色,还早着,立即就知道陛下来肯定是有事。 不然这个点正是他处理折子的时候,不该来她这里。 “陛下。”示意有些忐忑的女官们都退开,皇后往外走几步,迎上大步进来的皇帝。 “都退下。”皇帝吩咐一声,拉着皇后坐下。 皇后拉住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掌心,这般几下下来,原本显得有些不悦的皇帝已经恢复了素日的威严从容。 “夫人,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好好为你过过生辰。今年你千秋,咱们大办一场如何?”皇帝将皇后的手握入掌心,笑着问。 “劳民伤财,不妥。”皇后下意识拒绝。 如今大齐立国才十多年,陛下励精图治,国库好不容易没那么空了,何必为一小小生辰大动干戈。 皇帝不由笑起,因皇后为他着想而高兴。 “今年不一样。”他说,话说的不急不缓,却让皇后神情一震。 “阿瑾那孩子,今年十五了,大了,马夫子跟我说,这孩子,聪慧,也稳重,是个能担起事的。也不能总养在宋家,也该认回来了。” “趁咱们现在还撑得住,早点让孩子回来,好好历练历练,以后等咱们走了,也能放心去见弘儿了。” 精心教了这么多年,再加上马夫子的话,皇帝相信那孩子已经有能力面对那些风雨。 再加上,他也老了,这人上了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个万一,时间不多了。 是时候了。 皇后自然是欢喜的,但听了他的话,忙反驳,“陛下不许胡说,什么走不走的,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她微微凝眉,不赞同的看着皇帝。 “哈哈哈,好,那咱们俩一起,长命百岁,到时候看重孙子。”皇帝立时笑起。 人越老,越怕死,他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却不乐意听别人说。 皇后也笑了,目光悠长,带着期待。 弘儿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孙子。 那一日,她也很期盼。 - 上了年纪的人总贪睡,似马夫子,午膳过后,都要睡上一个多时辰才行。等他醒了,又要慢吞吞磨蹭好一会儿才能打起精神。 宋庸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人去请人来。 马夫子来的不算慢,毕竟他住的地方离书房很近。 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颌下一把白胡子,慈眉善目,看着老态,但面色红润,是个极有精神的老头子。 “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做?” 将上午赵王的事重复一遍,宋庸诚恳请教。 他心中清楚,赵王之所以找他,并不是如何看重他,更多的是因为嫡母深受帝后喜爱,隔三差五便要入宫陪皇后娘娘说话,娘娘亦是动辄提起她,其亲切喜爱,如同自己的亲孙女。 陛下信重皇后,爱屋及乌,待她也多有赞赏,远超诸多孙子孙女。 这样的宠爱,不知多少人艳羡。 朝堂之上诸位王爷的争执就没停过,虽在晋王被封禁后短暂的沉寂了一段时候,但之后的争夺却也越发凶险。自然也就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宜真身上,想要和她搭上关系,也好让她在帝后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 这些事,宜真清楚,宋庸也清楚。 他更知道自家嫡母虽然有帝后宠爱,但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些年纵使宴饮不断,却也从未同诸位亲王有过更进一步的交集。 宋庸神思略深,也就没看到马夫子白胡子颤了颤,他忙伸手撸了撸。 “少爷不必担忧。”马夫子徐徐说。 大抵是上了年纪,他说话慢吞吞的,让人听了着急,也幸亏宋庸性子稳重,倒也有耐心等他说完。 “还请夫子赐教。” “赵王此举,说到底,不过是想将郡主娘娘,从储位之争中拿出去。”马夫子抬手,做了个捻棋子又放下的手势。 宋庸若有所思,而后恍然。 “少爷可懂了?”马夫子虽人老,眼却不花,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见此笑着问道。 “倒是我想差了。”宋庸说着从书桌后转出来,单手负于身后,徐徐踱步。 这个举止实在老成,他又才十五,若是别的同龄人这般动作,未免有些装大人的可笑,可他气度沉稳,竟也硬生生撑住了。 “我原本想着,他们是想拉母亲相助。” “但经夫子一说,我才了悟,陛下圣明,诸位王爷的动作都瞒不过他老人家,纵使想要拉拢母亲,也不会做的如此直白,而是暗中行事,方才能周全。” “母亲谨慎,从不理会,想来是这几年的拉拢都不见成效,所以赵王才会如此——” “只要结成儿女亲家,母亲明面上和他有了姻亲关系,自不会在帝后面前坏他的事,也断了母亲被其他王爷拉拢的可能。” 而这,只需要付出一个女儿罢了。 “多谢夫子指点。”宋庸道,郑重抬手。 面对自己诸位夫子,他的礼数从未懈怠过。 “少爷聪慧。”马夫子半侧过身,没有受全他的礼数,笑呵呵的道。 “话虽如此,可储位之争,尤胜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少爷还需小心,千万莫要与之沾上关联才好。”他又提醒一句。 “夫子这话,母亲也说过。”宋庸笑道,看向马夫子。 马夫子抚了抚白须,道,“郡主娘娘聪慧过人,老夫佩服。” 看他老人家一本正经的拍马屁,宋庸不由失笑,转身继续去看书,只是心中一闪。 母亲和夫子似乎都不想他与诸王扯上关系…… 马夫子喝了口茶,暗道好险。 虽然赵王此举是有别的算计,可误打误撞,竟正好撞到了命脉上。 万一让哪位王爷做成了,把女儿跟这位凑做堆,上面那位不得疯。 他这把老骨头,可抗不住。 还是得小心再小心才成。 如此想着,马夫子回头便忧心忡忡的叮嘱了一番暗中护在宋庸左右的人。 无论如何也得看好了小主子,不能被人算计了。 解决了宋庸这里的事情,马夫子就慢吞吞退下了,谁知刚到自己的书房,就见高嬷嬷正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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