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酒:…… 她不想搭理司马离,而是走到坟堆前面,仔细地去看这些坟墓。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些人里的谁。 即便是知道自己是酒村的人,父母是谁,家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当年的杀戮死去了。 谢酒拿出来芥子空间的好酒,不知道该倒给谁喝。 于是她干脆手中酝酿出一团水系灵气,将酒与水混合,给整片坟墓下了一层氤氲的酒雾。 谢酒说:“已经过去了百年,你们也已经投胎了吧。” 百年的荒芜为这里笼上一层厚重的尘土,没有人再记得酒村。 一个对酒村生活完全没有记忆的谢酒,也许也早就死在了当年那场屠村中。 司马离抱臂靠在荒芜枯死的大树上。 他一直默默看到那片酒雨消散,这才吸了吸鼻子道:“好酒。可惜了,慰藉不了亡魂。” 谢酒的额头青筋一跳,险些又要拔剑。 “……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找死吗?” 司马离耸肩:“你不会真的觉着只是一个暴虐失控的妖鬼吧?” 在后来的酒村灭村调查报告中,显示导致酒村灭村的原因,是一个从冥域而来的妖鬼。 妖鬼残忍滥杀,又厌恶酒味,于是将酒村的所有人都杀了,并且放了一把火毁了酒村。 妖鬼已经被当年赶来的西门云潮杀死,这件事情已经结案。 “不然呢?” “当年的村子屠村,很奇怪。” 司马离说:“我记得三十年前,我曾经让你重新查一查村子被灭的事情,你没查?” 谢酒面无表情:“哦?魔尊大人记得可真清楚。” 轻吻梨子整理她不记得司马离说过这些话。 想必是当时觉着无甚必要罢了,西门云潮已经为她报了仇,司马离是在挑拨离间。 可是……现在看来呢? 谢酒的后脑血管骤然跳动起来,如果说西门云潮最后要杀死自己,这些年的师徒之情是假的,那么在故事的一开始,会不会也是假的呢?或者说,西门云潮隐藏了些什么? “你没查,我可是查了,我查到了当年酒村,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幸存者。你也许该听听他的话。” “你的人会说出来什么好话吗?还是说你想借此人支配我?” 她脸上面无表情:“魔尊是急了吗,看我即将与师尊大婚,所以挑拨离间?” 司马离话语里带着笑意:“是啊,你们俩结合后,下个月就要攻打我魔界,我想看你们自相残杀。” 谢酒眼睛微微闭起。 她捏紧了手中的剑,在想要不要现在干脆跟他拼了算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动剑。” 司马离说:“不如说说你发现的关于昆仑剑主的独家秘密吧。” 谢酒转身就走。“不想说了。” 司马离就是一个标准的残忍魔尊,他只想看昆仑颠覆,谢酒之前的感觉也许是错觉。 他距离自己很远,也许只是为了引她上钩。 “喂。” 一只干燥的、宽大的手,抓住了谢酒的手腕,让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我只是想看看,现在的你,还是不是你?” 两个人当敌人太久,若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被替换掉,那么即便是外表再像,内心里的反应也是做不了假的。 他能试探出来,谢酒还是谢酒。 谢酒心头一跳。 而此刻,谢酒也明白司马离也在证明她的问话:那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司马离确实不曾沾染过石蛊毒。 她的眼睫垂落,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她抬头,看向司马离冰冷的面具,“你果然知道一切。” 第24章 忘记 司马离的话语懒懒的:“只是想亲手杀了你,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上罢了。” 谢酒:…… 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 “很好,现在我们有了可以等量交换的情报。” 谢酒认真地说:“蚀骨魔危害修仙界,若是不除,危害苍生,今日暂时休战,我们就当是同一战线的人吧。” “这可真是罕见。” 司马离说:“我是一个魔尊,我为什么要关心苍生?” 谢酒:“……” “到底谈不谈了?” “谈。”司马离说:“我说了,我要你的诚意。” 谢酒:“之前救你还不够?” 她都已经与他签下白纸黑字了!还要怎么样! “不够。” 司马离深色的眼底似是灼烧着火焰,那火焰灼烧着贪婪:“我想要的更多。” “什么?” 司马离说了一句话。 谢酒听的脸色很差。 “哦,不愧是你说出来的话。想要我的命——不可能的。在你杀了我之前,我一定会杀了你。” 司马离深深凝视着谢酒,半晌笑起来了:“都过去了百年,你还是这样啊。” “算了,我换一个。” 他的手掌展开,掌心里出现了一只发簪。 发簪上缀着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赫然是用魔界最为珍贵的水晶荧石制作而成的,蝴蝶恍若是活的一样,在日光下闪着凛冽的光。 而蝴蝶翅膀震动,落下层层叠叠的粉,是五彩斑斓的。 这是一幅很美的场景。 谢酒的眼神不自觉地凝固在蝴蝶发簪上。 她想起来了邺城外的坟墓,两个人牵着的手,被逼到绝路于是一同跳进坟墓死去化作的蝴蝶。 谢酒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你什么意思?” 司马离抬手,将簪子抛给了谢酒:“你的诚意就是,在大婚之时,戴着我送你的嫁妆吧。” 谢酒刚才对他的杀意攸然被水浇灭。 复杂的心情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于邺城,关于魅魔苏酒,以及司马家的公子,谢酒一直觉着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一场梦。 然而他将梦的痕迹留下,送给她了这个簪子。 谢酒捏紧了蝴蝶簪子。 蝴蝶翅膀扑簌落下的金粉消失在她的指尖。 她说:“真奇怪,魔尊竟然会给我准备嫁妆,你以什么身份呢。” 司马离又没吐出好话:“奸夫吧。看西门云潮的脸色变青,应当是很有趣的。” 谢酒:…… 都是她想多了,司马离压根没安好心! 但是谢酒答应了。 杀意褪去之后,谢酒看向司马离,“你的诚意呢?” “什么?”司马离笑着道:“你想要我什么诚意呢?嗯……我倒是很好奇。” 谢酒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道:“摘下面具。” 司马离愣住了。 他似是有些了然地笑了。 “这话你已经问过我了。” “问过你?” 谢酒并不记得:“什么时候?” 司马离的大长腿交叠,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过来。” 谢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去,现在不想打。” 她讨厌司马离整日的挑衅之语,更厌恶司马离杀人如麻的暴虐。 身为昆仑剑主,最该做的就是斩妖除魔,杀了这个魔尊。 怎么可能跟他坐在一起。 司马离失笑,他并不意外谢酒的回答。 只是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哑:“十年前。” 十年前,你问过我了。 然而你忘记了。 …… 谢酒与司马离交换了情报。 她这才明白,司马离让她不要追查蚀骨魔是什么意思。 谢酒告诉了司马离她看到的尽头。 漆黑的一条路,初时是将自己一个人包裹在其中,然而窒息、愤怒、杀戮、痛苦……如影随形。 为了能呼吸,她不得不继续往前走,然而越是往前走,甬道就越是狭窄。 与身体的联系越来越飘渺,她仿佛要走到虚无的尽头,那里只有死寂与荒芜。 这条路上,只能往前,不能退后。 神识被压扁缩小,直至被挤压成扭曲的形状,像是一个针尖。 “针尖的那头,就是另外一个……” 谢酒组织着措辞,“像是另外一个我,却与我截然不同。” 她在走在那条路上的同时,能感觉到尽头的那个东西,很想是自己,却又不像是自己。 是绝非如今修仙界的东西。 就像是如今的越无刃一样,越无刃可以说是越无刃,却又不是越无刃了。 谢酒说:“我借故查探了越无刃,从目前已知的修仙界探知神魂方法来讲,他确实就是越无刃。” 没有办法证明,他是中了石蛊毒之后,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因为那就是“他”。 谢酒是唯一一个例外。 因为她与昆仑剑一体,是修仙界唯一的昆仑剑主。 昆仑剑震慑天下妖邪,谢酒能动用的不仅是昆仑剑的力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天地感悟。 所以目前来说,谢酒是唯一一个能逃脱石蛊毒的人。 而在谢酒做到这一点之前,司马离也不确定她能不能是这个例外。 尽管目前谢酒真的是这个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也是无解的: 谁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呢? 只有一个人说出来的真相,不是真相,而是呓语。 天色渐渐暗了。 日落时分,远处的晚霞将天幕染上浓烈的赤色,像是血。 光线的变幻为两个人的身影笼罩上了一层柔光,两个人相对而坐,像是一副温柔的剪影。 司马离沉思道:“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想杀的人,也是这些……怪物。” 谢酒一时间愣住了。 旋即,她冷笑:“你不会要说,你这些年实际上没有滥杀无辜,而是在杀死那些被占据躯壳的邪魔,做的事问心无愧吧?” 司马离的脸上依旧戴着面具,他看着谢酒,说:“理所当然,你不会相信的。” 对于一个正道中人来说,魔尊所说的话,自然是没有一句话可信的,都是花言巧语。 谢酒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待司马离的。 这百年来,两个人的杀戮时分,她都冷面无情地隔绝了司马离的话。 她见多了凶穷极恶之人临死前的哀求,他们谎话连篇,用尽力气,只想要求一个生机。 亦或者杀人屠戮,夺取内丹,谋求利益,一个人的人皮之后,是无数的谎言。 司马离格外坦然:“自然,身为魔尊,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这些避免不了杀戮。我没有想要开脱,而是杀戮是实现目的的手段。” 谢酒并不赞同。 “但是……” 谢酒的手指抬起,挡在了眼前。 她眯眼看着远处暗下去的晚霞:“我小时候,应该很喜欢站在这里等日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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