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处理好。”他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向她保证。 禅真不为所动:“陛下如何处理都与我无关。” 事已至此,她对将来再不报任何期望。 “禅真,”他埋头于她肩上,“不要待朕如此残忍。” 他只是比云沂晚来了一步,若他能比云沂先遇见她…… 禅真静默无语。 难道你待我就不够残忍吗?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强夺自己喜爱的事物,却从未考虑过我的意愿。 “我爱你,朕比任何人都爱你。”他狠声道,“为何云沂可以?唯独朕不行!” 他分明比云沂更爱她,待她也更好,为何她宁愿接受云沂也不肯接受他。 他发了疯,忽然握住她的肩将她翻过身来,带着狠意吻上了她的唇。 禅真感觉自己像是在被野兽啃咬,他火热的唇舌带着汹涌的狠意,黑沉沉的眼中燃起了一簇火焰,要将她吞吃入腹焚烧殆尽。 她没有反抗,这么多天了她也知晓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如同一具空洞的木偶般任他施为。 感受到她的无动于衷,他眼中的火渐渐熄灭下来,离开了她被啃咬吮吸的略微红肿的唇,有些无力地轻抚上她的脸庞。 “到底朕要如何做,你才能接受朕?” 他原以为不会等到回答,沉默了许久才忽然听见她不甚清晰的声音。 “或许等下辈子吧。” …… 在紫宸殿的第一百天,禅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不顾侍卫阻拦强闯了进来,在看到禅真的一刹那,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禅真不躲不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淑妃娘娘。” “贱人!”淑妃恨的眼睛发红,就要扑上来甩上一巴掌,却在距离她一米处被绿珠等人拦了下来。 她仍然挣扎着,目光死死地盯着禅真不放:“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听信了云沂的话,本宫早就该杀了你!” 骤然从她口中听见了晋王的名字,她脑海中恍然浮现那日殿下推开自己的手,义无反顾离自己而去的背影,凄然地露出了一抹笑:“我也希望您当时便杀了我。” 那她就不会遇见陛下,更不会落入如今这样绝望的境地。 淑妃回想起那日她罚云沂宠爱的侍妾跪在宫门外,而后陛下入门来就问了她是什么情况,她担心会让陛下觉得自己残忍无情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如今想来陛下或许那时便对这个贱人生出了心思。 她愤恨地瞪着眼前的女子,就是这样的狐媚,诱惑了她的云沂还不够,还来勾引陛下,同侍父子二人,她想起近来宫中的传言就抑制不住一阵恶心。 “背叛了云沂,转投入陛下的怀抱,你难道一点也不感到羞愧?” 禅真听到她的质问抬起眸:“我为什么要羞愧?” “殿下身为人夫却不能保护住自己的女人,陛下身为人父却不顾伦理强夺子侍,他们都不羞愧我为什么要羞愧?” “陛下强要了我?难道我反抗得了?”她眼中含着泪,“您为什么不去质问陛下偏偏要来质问我?” 无论是父亲送她做晋王殿下的侍妾,还是陛下从殿下那里强夺了她,哪一件是她可以反抗得过的?为什么淑妃不去质问自己的儿子为何要收下她,不去质问陛下为何要强夺她,偏偏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 淑妃只觉得眼前那张带泪的美人面越发可恶:“一女不侍二夫,更何况是父子二人,你若当真不愿,便该早些自行了断。” “您觉得我该死?”禅真边流泪边笑,“可我想活着,我不敢去死,难道我就非死不可?” 她曾无数次想过去死,被母亲嫌弃是女儿身厌恶地推下床时,被父亲强迫学那些伺候人的手段时,被陛下强迫时,被晋王放弃时,那么多次她都想过要去死,可是她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您想要我死?”她流着泪向淑妃靠近了一步,“那您亲手杀了我吧。” 她胆小,自己下不了手。 若此时手中有一把匕首,淑妃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她的胸口,然而她被众人阻拦着却有心无力。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朕要你活着,活着与朕长长久久。”
第66章 前世(六) 禅真泪眼朦胧中,看见那人朝自己走来,在她身前停下挡住了来自淑妃嫉恨的目光。 “看在云沂面上,朕不杀你。”他面向淑妃眼神森冷,“若再有下一次,你便自行了断吧。” “陛下!”淑妃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您为了这个女人居然想杀了臣妾,是她不知廉耻打破伦常,您莫非真就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名声?” “朕用不着你来提醒,”他沉着脸向身旁的郭开吩咐,“传朕旨意,淑妃身患癔症,即日起禁足芳菲殿,无召不得出。” “陛下!”淑妃声音凄厉,“您以为关着臣妾,这件不轨之事就无人知晓了吗?” 她红着眼狠狠地瞪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云沂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能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这件事传出去后,您让世人如何看待云沂,耻笑他被自己的父皇抢了自己的女人?” “那又如何?”即便被再三质问,陈定尧仍不改脸色,淡淡道,“朕是天子,难道朕就该为了云沂放弃自己喜爱的女人?” 淑妃没想到他竟执迷不悟至此,一瞬间让她觉得过往这二十年她其实从未看懂这个男人。 “是她迷惑了你,”她无法接受地摇着头,“只要杀了她,本宫早就该杀了她!” 陈定尧下意识伸手揽住禅真离她远了一些,朝郭开呵斥道:“没听见朕的命令,快将她带下去!” 郭开抹了把汗,连忙让人制住淑妃,避免她做出疯狂之事。 “陛下!陛下!”淑妃被带下去前仍未放弃挣扎,“您被这个妖女迷昏了头,您这样做是将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您会遭受到全天下的唾骂!陛下您不光是为了云沂,也该为您自己想一想啊!陛下……” 淑妃的声音逐渐远去,禅真听着她临走前的哭喊犹自失神,眼角却忽然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抬起眼帘,撞见男人关切的目光。 “你怎么样了?她可曾伤着你?”他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粗糙的指腹蹭得她眼尾都红了起来。 禅真匆忙垂下眼睫,微微别开脸避开了他的手指,“我无事。” 见她连多看自己一眼也不情愿,他眼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戾气,却没舍得冲她发泄,他竭力压抑着自己躁动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待,这宫中无人能欺负了你去。” 禅真无动于衷地望着窗外的飞雪,淑妃既然能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想必她与陛下之间不轨情事已经泄露了出去,今日冲进来指着她痛骂的是淑妃,明日呢?朝堂上的大臣岂能坐视他们的陛下继续这样错下去? “朕本是计划令你假借宋氏养女之名,以秀女身份重入后宫。”他幽幽道。 禅真置若未闻,心知他这般做无异于掩耳盗铃,换了个身份又能如何,只要见过她的脸谁不能认出她曾是晋王身边的侍妾? 陈定尧忍受不了她的冷淡,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禅真,你究竟想要什么?告诉朕,朕全部为你献上。” 禅真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动容:“我想要陛下放过我。” “……”他紧抱着她的双手一僵,“唯独这点朕做不到。” “那我与陛下便无话可说。”她望向窗外,眼中重新垒起了冰冷的高墙。 陈定尧感受到她的抗拒,心中却并未因此泄气,他们之间的时日还长,一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他不信自己在战场上攻无不胜,却连她的心墙都无法攻破。他要她的真心,要她对自己笑,要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能等到那一天。 …… 禅真浑浑噩噩地待在紫宸殿中,直到宫人们在宫门张贴上对联与福字,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这一年竟已经走到了尾声。 她靠在门上,怔怔地看着宫人脸上欢天喜地的神情,宫中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独她死气沉沉与之格格不入。 “已经到除夕了吗?”她喃喃道。 紫宸殿实在算暗无天日,她走不出宫门一步,住在偌大的宫殿竟感觉比在闺阁的那座小院里还难捱。 “是啊娘娘。”绿珠怕她靠在门边迎风受了凉,连忙拉着她往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去。 禅真不躲不避地任她拉着在塌上坐下,她对这些宫人倒不怎么抗拒,毕竟她们也只是听命行事,和她一样都只能任人掌控。 “真好啊。”禅真想起去年的除夕她还在晋王府上,本以为晋王晚上会去王妃那里,却没想到他突然来到了自己这里,让她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她那时是喜欢晋王殿下的,她忐忑不安地入了晋王府,又是最低级的侍妾,后院中的女子人人都能踩上她一脚,殿下却总是护着她,让她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中终于生出了一丝对未来的期望。 她所求不高,不奢望能与王妃比肩,只是想平静安定地生活下去,可是现在这样昏暗的日子她却一眼也望不到头。 绿珠知晓她即便过了这么久心中仍是不甘愿,却也无法只能劝她:“陛下待娘娘一片真心,娘娘何必总是与陛下对着做?若是娘娘能多笑一笑,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总是叫我娘娘,”禅真歪过头,缓缓露出一个笑,“可我算哪门子的娘娘?” 她无名无分,被他当作玩物一般藏在深宫不容任何人窥视。他对她万般追求也只是帝王的自尊心在作祟,因为她最初并不属于他,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怎能容忍有人抗拒自己,所以才想要征服她的心。他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锁进宫殿,她感受不到任何的爱重。 “这……”绿珠被问的哑口无言。 紫宸殿的宫人皆知陛下对这位姑娘是如何宠爱,可偏偏她却没有任何妃嫔名分,以她的身份要得到一个正式名分算得上比登天还难。 可其实有没有名分又算得上多重要呢?宫中那么多有名分的妃嫔却不见得能得到陛下多看一眼,反而是这位无名无分的美人得到了陛下的专宠与眷顾。 可绿珠知晓再多话她也是听不进去的,她心不在此,只怕陛下捧上的再多在她面前也如同草芥。 “宫中可有琵琶?”禅真忽然道。 这宫中太过无聊,她想起了所学乐器中唯一令自己不太厌恶的琵琶,从前她都是弹琵琶取悦他人,赶上这样好的节日或许她也该自弹自乐一回。 帝王寝殿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可这是她入宫来第一次提出请求,便是没有绿珠也要立即从太乐坊寻一个好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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