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息,”季九垂眸,蔑视着狂妄的少女,半晌,忽地勾出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你的这根手指,爷不久后就为你保管起来。” “呵呵,不必了,”眼见再波涛万丈的开场,最后也只是归于平静,少女百无聊赖收回手指。 季九盯着沈盈息脸上的无聊,一顿。 下一瞬抬起眼皮,一双工整如画的丹凤眼十分有气势,尊贵且迫人。 沈盈息对上他的眸光,见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一把挥开阿仓的手,同时上手狠狠掐住少年脸颊。 她冷哼着,“自作多情,也不知道成天靠近我为的什么,季狗,你要真想讨本家主的欢心,奉劝你还是乖点,懂吗?” 季九不是听话讨乖的主儿,面对针锋相对的少女,他狠厉地低笑一声。 最初不躲开她的手,也只为现在这一刻。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猩红的血色,他忽而低头,狠狠咬上了沈盈息的上掌沿。 他有双虎牙,单用左侧的尖牙,施足了力气,犬牙简直比兽齿还锋利。 少女娇嫩的皮肤显然难作抵抗,屏障霎时被突破,鲜血陡然如注。 得逞了,察觉到嘴中软肉因主人吃痛而极速要扯,季世子方得胜般扬了扬眉。 慢悠悠地松开嘴,他好整以暇垂眸,准备欣赏死对头痛苦的的神情。 ——“啪”的一声脆响。 眼前只来得及闪过一双带泪的黑眸,紧接着头被迫歪过去,脸颊愕然溯起一阵痛辣。 季九后知后觉,他是被沈盈息抢回手掌时趁乱掀了一巴掌。 锦衣玉袍的少年郎当时顿在原地,耳边听得少女叫痛喊疼的娇斥声,“季九,你这只疯狗,你敢咬我,还都咬出血了!” 怔了一息,季九回神,玉琢般漂亮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脸颊。 指腹轻轻按压下发热胀痛的颊肉,一阵酥麻和热辣从被打的颊面蔓延开来。 “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周遭看戏的少年们见季九被打,俱悚然上前。 他们一方面惊愕于沈盈息的胆大包天连世子都敢打,一方面又恐惧于季九会恼羞成怒,治他们一个陪侍不当之罪。 有个锦衣少年情急,意欲冲上去也给沈盈息一巴掌,但季九冷眼一瞥,众人便又战战兢兢地退回原地了。 “家主!” 阿仓见沈盈息受伤,眼中杀意遽浓。 近卫冰凉的视线缓缓扫过被季九屏退的众少年,被扫中的少年们不知为何俱是颈后一凉,宛若被毒虫蛰了一口似的。 阿仓着重在方才那冲上前意欲打人的少年脸上看了一眼。 众目睽睽,家主醉得不清,在场起哄的这些蠢物,晚间再来收拾。 当下,阿仓不再犹豫,再次横抱起沈盈息。 少女憋着气,因被咬而自觉丢面,气得不行。 她从阿仓怀里伸出头,张嘴就要骂季九。 但尚未张口已被阿仓及时发现,高大近卫缓慢地抽出一手。 沈盈息立刻发觉被抱住的身子有倾斜的趋势,当即惊慌,伸出双臂不由分说搂紧了阿仓的脖子。 “阿仓!”沈盈息受了惊,迅速找到让她受惊的罪魁祸首。 少女惊怒地弹起头,转而骂阿仓:“你敢让我颜面扫地的话,我就把你和阿廪赶出沈府,都赶出去,让你们继续当乞丐!” 阿仓恭恭敬敬地领受主人家的骂,俊美坚硬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怨气。 他恭顺沉默着,好似只忠诚可靠的家犬,护卫着主人,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来自季九危险的打量。 那目光太具存在感,冰冷危险,像只蛇似的盯在少女脸上。 阿仓感知敏锐,便不动声色地托紧了少女,让其温软的身子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我们先回府,让医师先瞧您的手,家主。” 渐渐的,沈盈息骂累了,气喘微微地躺倒在近卫怀中,脸颊软肉贴在男人的胸前,也就不动了。 近卫抬腿往楼下走时,沈盈息方轻轻哼声道:“……阿仓,饿了,那酒好难喝。” 阿仓闻言,低低地应了声:“淮香楼的烤鸭一直在府中备着,您回去醒了酒便可用些。” “嗯。”少女的气性永远对外人发作得没完没了,对自家人,她气了一会儿给人安抚住,也就无所谓了。 发了通酒疯,走完过场疲乏得很,沈盈息把脸朝阿仓胸前埋了埋,声音被挺实的衣物挡着,闷闷的:“快些回去吧,你记得小心季九的死士们。” 阿仓利眸微软:“马车早在楼外候着,过会儿进去就安全了。” 沈盈息唔了下,坐马车有什么意思 少女抬头,按住阿仓抱她上马车的动作,“我今天不想乘车,你用轻功,带着我飞回去。” 阿仓动作微滞,“家主,这于理不合。” 于什么理不合,听主人话才是正理。 沈盈息不吭声,暗下用手指死劲地捏着男人胸前的肉,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就这儿还软和点能供她欺负。 记忆中她一不高兴就会这样掐他,长此以往,阿仓便晓得这个特定动作的含义。 近卫知会得很快,应是被她掐疼了,出声时有些隐忍:“请家主坐好。” 沈盈息立刻收紧手臂,搂住近卫脖颈,柔软臂肉欺压着男人青筋绷起的长颈。 被内力带起来的那刹那,少女好奇兴奋而微微启唇。 张望着四周往后流逝的街景时,唇中气息全随着惊呼扑进阿仓衣襟里,惹得对方薄唇紧抿。 沈盈息一味望着风景,由衷赞道:“真不错的本事。” 和修真界御灵出行的方式不同。 凡人以内力为本,虽然飞得没有修士高,但也能瞬息千步。 提腿上瓦房,穿梭间当如飞腾一般。 二人眨眼间不见。 酒楼之上,季九推开窗,目睹楼下主仆二人飞身离去的背影。 皮相顶尊贵漂亮的少年褪去假面,眼中杀意可怖而深沉。 在他身后,一堆用来做戏的锦衣少年们趴跪在地,抖若筛糠。 暗影飘过,寒光消散,再看少年身后,五六具尸体被死士无声而迅速地拖离出室内。 夜风吹进窗门,遣散浅淡的血腥味。 冷风同时拂过颊边,溯起一阵未消的热辣,强硬地带少年回味起不久前的一巴掌。 那孽障从来大胆肆意,仗着富可敌国的豪资在京中玩乐无忌,如今都敢打起他了。 各种带着血腥味的报复手段在眼前浮浮沉沉。 晚间月一照,冷风再吹,血气模糊的计划倏然间全被另一景象代替了。 少女柔嫩雪白的手指直堪比银月,欺临到眼前。 风儿飘忽一阵,一种幽淡特殊的馨香势若破竹地,穿过满街酒香俗气,带着少女手掌干净的气味蛮横地罩住了少年的口鼻。 季九鸦睫一颤,把着窗沿的手指根根扣紧,绷起手背上青玉般的筋脉。 “孽障。” 他猛地挥开不知何时在眼前浮现的,少女吃痛时潋滟含泪的怒眸。
第2章 没半刻钟就从城西到了城东尾的沈府,一个让沈盈息还算满意的速度。 “家主。” 忽而一道陌生的低沉男声从身后响起,沈盈息抬头,看见夜幕之下,台阶之上,正站着一个劲装男人。 这就是她另外一个近卫——阿廪了。 他和阿仓身形相似,高大、英挺。 练武练出的一身坚实有力的肌肉被暗色近卫服包裹着,一丝不苟,神色冷峻。 但阿廪还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白比冷硬的阿仓多出一分暖意。 沈盈息拍了拍阿仓的胸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阿仓被她拍了下,莫名颤了颤身子,只是轻微,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觉。 他依旧冷着脸,稳稳地把少女放至地面。 沈盈息下了地,便没再看阿仓。 根据她的记忆,这两个近卫之中,她向来是更亲近阿廪些的。 她照着寻常的样子,见到阿廪便奔过去,完全把阿仓忘却了似地。 “阿廪,好累啊……” 沈盈息完全将阿廪当做好用的管家。 事实上阿廪除了是沈盈息的近卫外,也确实是整个沈府的大管家。 他耐心温和地回答了沈盈息的问题。 后半垂着纤长的眼睫,专注地望着少女,将她面上的表情拆解后又解读:“家主今日在外玩得不开心吗?” 她本人都快忘却了酒楼输酒的不愉快。 但阿廪竟然还能从她的脸上,找到她自己都快忽略的情绪。 沈盈息神乎其技。 她纳下对阿廪本领的惊奇,转而诚实地点头。 本已沉没的气愤经阿廪一提醒,倏然间全冒出来了:“还不是季狗,算计我,哄我喝酒!我本来就不爱喝酒,现在输了,又丢了次脸!” 沈盈息现是天下首富沈家之主,但其实她并未经手家族生意,家中商务全由她嫡亲的兄长在打理着。 她是个空架子家主,同时也是名满上京的“纨绔”。 对于这个纨绔家主,同时也只是位年满十五岁的少女沈盈息而言,面子的确比任何宝物都重要。 季九的恶意赌局,输多少钱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她输了。 “又是季世子么。”阿廪伸出白皙宽大的手掌,理了理沈盈息鬓边因气愤而微微炸乱的碎发。 男人嗓音低缓,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低沉。 望着少女抱怨中不断张合的红唇,阿廪管家温柔地颔首,站在主人家的角度,肯定着她的立场。 “这季世子倒是太无拘束,半年来叨扰家主不断,实该好好教训一顿。” 话间,阿廪收回给沈盈息收拾碎发的手,冰凉的指背不经意擦过她细嫩侧脸:“家主将郁气发作一通,可是觉得舒畅了?” 沈盈息方才将季九又是比作狗又是比作王八,骂了一段时间后住了嘴。 听阿廪的问,犹豫思索一番,诚实点头:“……好像是不怎么气了。” 阿廪眸子弯了弯,“屋里烤鸭尚热,家主手伤了,属下喂您用些,用些再沐浴罢。” 这就是阿廪比阿仓讨喜的地方。 阿仓武功虽高,但为人冷硬肃正,变通能力远没有阿廪强。 阿廪只对旁人冷肃,但在沈盈息面前永远弯着桃花眸,将她的心情好坏视作一等要事。 在沈盈息七岁时把阿廪捡回家的那一刻起,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就开始修炼出一身让她舒心的本领。 阿廪曾说:“郁怒伤身,谁都不值得家主携怒入睡。” 这么多年来,沈盈息金堆玉养,又有个解语花阿廪,底气足,被爱重,所以从来行事无忌,打心底没认为过发脾气是坏行为。 “啊还是阿廪好,”沈盈息真切地感叹一句,“你总有法子让我开心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