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虽然心里在骂,可面上却不敢透露半分不耐烦,仍然毕恭毕敬地将谢荼吩咐的事情交代清楚: “这是我们姑娘特意挑来伺候夫人和芸姑娘的,若有缺的少的,夫人尽管差小丫头来寻奴婢。” 王氏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约莫表示知晓了。 其实谢荼并不是故意不去朝晖堂的。 实则是她刚刚回到自己的重峦院时,吟心悄悄附耳同她说,姜鹤想要见她。 第15章 坦言 姜鹤邀请见面的消息来得不明不白,谢荼一时拿捏不准究竟要不要出门。 眼下府里多了三个外人,还有各式被王氏派来盯梢的,谢荼独自出门多有不便。 似乎是看出自家姑娘的顾虑,吟心低声又道:“来人还递了个墨香斋的牌子,那墨香斋地处京城繁华地段,三教九流之辈自然是无法登门,姑娘放心。” 也就是说就算那母子三人跟着自己出了门,想必也进不去墨香斋的大门。 至于回来后会不会对着她酸言酸语,那她可就无所谓了。 谢荼换了身绯色描金百福如意纹蜀锦窄银袄,拆了那套极重的金镶红宝石头面,重新梳了个云鬢,简单插了个猫眼石珠花。 待耳朵上重新挂上碧玺耳坠,系上暗色织锦斗篷,揣上只温热的暖手炉,这才算收拾妥当,套了辆黑漆平顶马车出了门。 “不出姑娘所料,的确是有个眼生的小丫头在门房外探头探脑。适才还向车夫打听姑娘的行踪呢!” 吟心撩开马车后窗的帘子,小心探头望了望:“恐怕是三夫人那边带来的小丫头,就这么在咱们府里到处打听,实在是不成体统。” 谢荼坐在马车的软凳上,双眼目视前方,语气十分不屑:“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喜欢将一双眼睛放在旁人身上,时刻关注着旁人的一举一动。” “她处处同你比,你比她强,她便想方设法将你拉下马,你比她弱,她便骑在你的头上嘲弄你。” 吟心似乎十分不解:“那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很累,永远在为着他人而活?” 谢荼手中轻抚着暖手炉,面上带笑,眼神却冰冰冷冷,令人胆颤心惊:“可她便是以这样的人生为乐趣。” “不择手段,不顾后果,阴损至极。” 谢荼的马车一路行至墨香斋的门口,还未停稳,便有店小二上前讨要对应的书斋牌子。 墨香斋可以说是坐落在皇城脚下,旁边便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飞仙楼,不远处还有时下京城之中最出名的万花楼。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墨香斋专做古籍、字画、古玩生意,还有些真迹鉴别、暗渠话本流通等不便于摆在台面上的交易。 故而墨香斋的入门门槛很高,无法出示墨香斋牌子的顾客无法入内。 店小二仔细检验过姜鹤命人送来的书斋牌子后,立马笑吟吟地递上矮凳,躬身敲了敲马车门,等候着马车内的贵客下车。 谢荼戴上月白纱制的帏帽,由吟心牵着缓缓下车。 “劳姑娘移步,请跟小的来。” 店小二弓着身子,没看谢荼一眼,只侧身在前带着路。 墨香斋由纯木质结构搭建而成,每根一人粗的巨大木柱旁都放置一灌满水的水缸。 高挑的正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落款表明这幅是名师之作,被墨香斋的主人特意裱挂在正厅彰显书斋的古韵。 正厅里的人并不多,多的是穿梭在其中捧着各式檀木匣子奔走的店小二,表情诚恳,步履匆匆。 谢荼不动声色地环顾墨香斋,发觉墨香斋是以二十四节气命名各间雅室。 负责给谢荼引路的店小二将她迎进三楼一间名为“白露阁”的雅室。 雅室内摆放着一张镂空雕花黄花梨长案,书案两边放着四张圈椅。 案上的茶水已然斟好,茶香溢满雅室,伴着幽幽檀香,显得雅室十分幽静雅致。 “姑娘稍后,您想要的真迹随后便会奉上。” 店小二倒退着退出雅室,垂下眼眸轻轻掩上房门,全程没有试图抬头直视谢荼面容的意思。 姜鹤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竟然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见面。 而这间墨香斋的主人也是个妙人,哪怕客人根本没有开口提需求,他们也能立刻递个台阶给客人顺着下。 即便客人只是寻个地方议事,最后也会不得不花点钱买点东西带回家。 是个会做生意的主儿。 没过一会儿,适才退出去的店小二便捧着一只檀木匣子敲了门进来。 “姑娘,这是当年顾公墨宝,确为真迹,可随意品鉴。” 店小二熟练地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卷裱好的画轴,缓缓铺开在谢荼面前的长案上。 随后,他又指着画卷里的画作细细介绍一番后,才行礼告退: “若姑娘有需求,可差人摇一摇门边的铜铃,小的即刻便到。” 待人离开雅室,谢荼终于松了紧绷的神情,歪靠在圈椅上举起茶盏喝了几口。 去岁雪水煎泡的雪芽,入口清香,舌尖微苦。 “叩叩叩——” 雅室的窗棂上传来一阵轻响。 吟心闻声皱眉,缓步走到窗棂的跟前儿。 待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谢荼理所当然地在窗户缝隙中,看见了姜鹤的那双桃花眼。 谢荼嘴角一阵抽搐,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 她果然是不能对姜鹤抱有太高希望。 好好的雅室大门不走,竟然有喜欢翻墙这样的特殊爱好。 “姜公子。” 吟心十分警觉,只开了一个小角,在确定外面没有旁人注意到时,侧身让姜鹤闪身进入雅室。 全然未曾察觉到隔壁同样正在帮着姜鹤观察四周动静的陈全脸上僵硬表情。 “姜小公子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谢荼不愿再同他兜圈子,表情严肃直奔主题。 “赵温已经到达京城,目前落脚在京郊的一处客栈中。” 姜鹤撩开长袍,坐在谢荼对面的圈椅上,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面 容淡定地继续说道: “厉家因为厉青玉在贡院门口的糊涂行径,快马加鞭送了封信到他的嫡亲姨母手中。信中除了狠狠斥责厉青玉的愚蠢行为、贬斥他嫡亲姨母没有尽到管教之力之外,还特意强调了一件事。” “厉家命厉青玉尽快在他嫡亲姨母的帮助下,拿下南昌伯爵家的姑娘,无论嫡女庶女,随便哪位都可以。” 姜鹤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着谢荼的表情,捏着茶杯的指节发白,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酸涩,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为何看上了那厉青玉,可那厉青玉根本不是个良人,朝三暮四不堪配为你的夫婿,你可不要被他的那副皮囊给迷惑住了。” 谢荼原本认真听着姜鹤的讲述,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她一下子就怔忡住了。 刚喝进口中没来得及下咽的茶水就这么哽在了嗓子眼。 “为何?” 什么夫婿不夫婿的? 她本也没有在何时何地“看上”过那厉青玉啊! 知道姜鹤定是误会了自己,谢荼本想好好解释一番。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解释什么,对面的姜鹤又面露为难之色,继续道: “你当那赵温便是被你那三言两语的话给打发了的?”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只是‘恰巧’让赵温见识到了厉青玉在温软香玉之中醉生梦死的场景,又故意在她前来接人的时候,‘恰巧’让她听到了厉青玉打算‘卸磨杀驴’这样雄心壮志的言论,她这才怕了。” 这回轮到谢荼傻眼了。 她慌忙咽下茶水,甚至急得咳嗽了好几声,被吟心拍顺了几次背,才磕磕绊绊地问出口: “你知道那赵温和厉青玉之间的事情?你知道赵温原本打算做什么?你怎会知道这么些?” 姜鹤见她这般激动,心里很不是滋味:都这样了,她还是这般紧张那人。 那人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她如此上心。 他面色严肃,递上月白色帕子,蹙眉道: “你上回不是说我只会胡闹,不懂得审时度势吗?我陪着吴家几个哥儿带着厉青玉吃酒,曾遇到过赵温扮成小厮来接人。” 他绝口不提曾把厉青玉扔在南昌伯爵府大门口的事情,只说起觉得那赵温行为举止奇怪,坦言曾经派人跟着查了一番两人的过往。 “本公子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儿,女子和男子本公子还是区分得出来的。” 姜鹤艰难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一副看白痴模样看向谢荼:“莫不是你去查那赵温之前,曾以为他是断袖吧?” 谢荼无言,雅室内一时寂静。 她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她本来就知道赵温是女子,知道赵温因嫉妒而生恨,一心只想毁了厉青玉。 “那赵温闹了那么一出,害得厉青玉失去进入贡院科考的机会,原本应该生怕厉家的人找到她,早早地带着东西远走高飞才是。” “可她眼下却又偷偷返回京城,可想而知她对厉青玉用情至深。若是她知道你对厉青玉有意,嫉恨心切,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报复你。” 姜鹤语气放软,再次晓之以理劝道:“她是石头你是璞玉,你何必因为这样一个毫无长处的男人和她硬碰硬?” “京城里身份低好拿捏的举子多的是,说不得过几日放榜,便有贡生能入你的眼,你可不要犯糊涂。” 姜鹤红润的双唇急急地开开合合,谢荼其实根本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在盘算着刚刚从姜鹤口中得知的消息。 赵温已经到达京城,如果她知道了厉青玉即将要娶吴家姑娘的消息,疯魔如她,她会做出怎样的过激行为? 她还会和上一世那般,以一封检举信,将尚未施展的“替考”之谋给抖搂出来吗? 哥哥谢英还会因赵温这种“自毁八百”般的行为受到牵连吗? 她不敢细想。 第16章 故意 姜鹤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劝说的话,直到嗓子冒烟,都没有听见谢荼有任何的反应。 他不免有些着急。 “谢姑娘,你说句话呀!” 谢荼思绪万千,她在想着如果赵温再次想要鱼死网破,她该怎么做,压根儿没听清姜鹤到底在说些什么。 姜鹤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她才回过神来。 “我并未心属于厉青玉。”谢荼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我关注厉青玉和赵温的事情,是另有原因。” 至于原因,她并不打算告诉姜鹤。 事关谢家未来的命运,她并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敢去赌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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