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期:“他当然活了下来,百般折磨少不了,还剩口气被人所救,卖入赌场,成了个杀人赚钱的工具,取名……鹤承渊,不久前赌场赢下死局,亲手杀了曾经救他一命,带他十多年,如父的看守。” 沈知梨:“那是什么父亲?” 江无期轻笑:“他若不杀人,会被那赌徒瞧上?瞧不上,这魔头五岁就死了……” 沈知梨:“照你这般,因果从何论起。” “我只是告诉你,他就是魔,与生俱来,无法改变。”江无期甩开木蓝,篮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沈大小姐答应来我这药谷,不过是想在这避避风头,躲开邪宗追杀。” 沈知梨默然,望着树荫下衣裳破旧拧巴的江无期,一个怪人。 她默默走过去捡药。 “这不是给杀奴的,是给你的。”江无期闷了两口酒,懒懒散散依着石堆,喝饱打了个酒嗝,拍着胸脯。 沈知梨拾起药摆在桌面上,“他需要药,伤口已经恶化,毒每日都在发作……” 江无期:“你急什么,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急。” 话音刚落。 “咚!” 门被撞开,一袭青袍扬在半空,君辞退进院内稳住身子。 鹤承渊蒙着双眼,杀气腾腾,一双长腿跨入院中,弟子在外围了一圈。 沈知梨眼眸一震,他怎么醒了! “鹤承渊!” 她准备朝他去,一根银棍拦在她面前,挡了去路。 江无期:“你去做什么?等他杀了你?” 沈知梨抬头看向鹤承渊,他眉峰微凝,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脸色阴沉。 江无期搁下酒壶,“好小子,身受重伤,体中剧毒,筋脉废尽,还能杀到这来。” 鹤承渊:“刀,还我。” 江无期:“刀还你?那还得了?” 鹤承渊这下是真怒了,起身杀了过去,江无期上前两步,抬手银棍压后君辞,君辞心领神会摆手让院外弟子退了。 沈知梨:“怪老头你做什么?!” 君辞攥住她的手,连拖带拽拉着人走向一旁,给他们二人腾位。 鹤承渊筋脉被毁,步伐也不似之前敏捷,出手也变得迟钝。 江无期醉醺醺的,这左摇右晃反倒不容易让他碰着,两人一个怒气冲天,一个气定神闲。 “君辞,你这药下得不够深啊。” “瞧见没?他这一招一式,可还厉害着。” 沈知梨:“下药?!你把我支开是给他下药?” 她动了两下手腕,完全无法挣脱君辞的钳制,“放手。” 君辞垂眸,语气仍是冷漠,“沈小姐,在药谷中,由不得你的性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师父自有分寸。” 江无期和鹤承渊对峙几回后,从避到攻,他在消耗鹤承渊! 银棍而下,每次都击打他的伤口,鹤承渊还是没停手,甚至几次抢到银棍,分散注意,另手向江无期脖颈去,若不是江无期那摇摇晃晃的还躲不掉。 “挺厉害,杀奴不愧是杀奴,你的战绩我听过,几次将死,顶着口气把对面杀了。” 江无期侧身躲过他的拳,银棍加力,朝着他穴位去,总结一句,“命真大。” 他下手加狠,打在鹤承渊膝窝与手肘,鹤承渊咬紧牙,残破的身体让他逐渐败下阵。 江无期:“我来收徒,那么多毒瓶,一沾即死,不会用就别带着。” 他又用力敲下一棍,直接打在鹤承渊后脑,顿时流出鲜血,耳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脚下颠簸。 “你说说,你这么抗揍,我不收刀,不断你脉络,今日死的就是我。” 一棍又下,鹤承渊一口血雾喷洒出来,再一棍打在他膝窝,他身形不稳,上前几步稳住身子,硬是没让自己跪下。 江无期:“日后我是你师父,你那些邪门歪道不许再用。” 他一棍刺入鹤承渊的发间,棍尖一挑,遮光的黑绸脱离。 “这就是你的弱点!” 阳光暴戾,刺得眼生疼,又是几棍落下,点穴、断脉! 鹤承渊再支不住,向前栽倒。 “鹤承渊!” 沈知梨甩开君辞,冲到他面前,鹤承渊整个人倒向她,身体太沉,她撑不住,两人跪在地上,他靠在她的肩膀,意识已然涣散,昏了过去。 又一棍对准他的头而下。 君辞:“师父!” 沈知梨太阳穴抽动,抬手一把握住,她定定看向江无期,“这一棍下去,是要他的命。” 江无期冷呵,银棍一抖,剑出鞘,动作极快,压在他们脖侧,“这才叫,要他命。” 沈知梨手里握着的是剑鞘,她拥着鹤承渊,用剑鞘抵住江无期的剑,目光坚毅。 君辞跟上前,“师父。” 江无期收剑抛给他,对沈知梨说:“你很有魄力,有胆量。” 他从她手里抽走剑鞘一并丢给君辞。 “看来他这眼有得治了。” 沈知梨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也品出一二,怪老头测鹤承渊的同时,也在测她。 至于是何用意,她尚且不知。 江无期回到树下,活动肩骨,倒吸口气,“君辞把他带走,再灌两碗药,这小子真狠,药剂下猛一点,要他三天下不了床,五天打不了架。” 他指着沈知梨,“死丫头留下。” 沈知梨:“……” 第22章 桃花(11) “心性太乱,等他何时心性养好,再助他恢复功力。”江无期倒了倒手里的葫芦,只流出两滴酒,他转身蹲到树后,“至于你,听说这两日闲来无事,将四方观都清扫了一遍,给我把这东药房的院子一并扫了。” 沈知梨疑惑:“我扫院子?” 怪老头蹲在树下,随意捡了根树枝开始挖土,头都未抬,“不然?” 沈知梨只好拿起扫帚在院子里窸窸窣窣开始扫地,这老头,她刚扫干净一块地方,他又刨出一堆土,风一吹满院都是,又得重新扫。 江无期从树后捞出一坛酒,靠回树下,手里举根树枝等她好不容易扫干净,朝树上一打,成堆的树叶落满院子。 “……”沈知梨拿着扫帚站在凌乱的落叶中。 半晌后,怪老头醉酒睡死过去,沈知梨才彻彻底底将院子打扫干净,正要溜走之际,他又醒了,让她把带来的草药晒了。 一连三日,沈知梨天还没亮就被逮过去扫地,今天总算换了点新活。 江无期还是在老地方坐着,抬手指挥她,“去,把晒干的草药熬了。” “……” 怪老头见她杵那不动,威胁道:“怎么?三日,你那杀奴身上的伤口怕是恶化更严重了。” 说起来,这老头还没给鹤承渊治伤。 沈知梨:“你不是收他为徒?不顾他的死活?” “人喝多了容易不清醒,可能今日是徒,明日又变成你的杀奴了,医眼治病解毒,沈小姐权势滔天,我看呐另请高明也不难。” 沈知梨忍气吞声,丢飞扫帚,朝屋里走。 江无期指引说:“左边那屋,拿到外头来。” 沈知梨一个人将器具扛到院子里,找了半天没找着生火的炉子,“怪老头,我怎么烧火?” 江无期在树下惬意喝酒,“自己砌个炉。” “什么?!” 看明白了,江无期磨她性子呢,非要把她无理取闹、刁蛮任性的性子给磨平才会罢休。 沈知梨待在院子里,又是砌炉,又是磨草,又是煎药,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终于经过她不懈努力,这一锅药糊了…… 揭开砂盖,黑气升空,一锅怪异的黑水和药渣浑浊混合。 树下睡觉的江无期被这股直冲天灵盖的刺鼻苦怪味给熏醒。 “死丫头!你制。毒呢!” 沈知梨把盖子一丢捂着口鼻躲八丈远,两人东西各闪一方。 “让你教我,你睡那么香!” 江无期把酒护怀里,生怕被这味道给染上,“那么多好药怎么就给你煎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沈知梨盯着黑烟滚滚的炉子,支支吾吾道:“那……那我还喝吗?” 太阳已然落山,天边只剩一道渐落的红霞,江无期摆手说:“给那好小子送去。” “啊?” …… 系统:「治好目标人物双眼,将可获得额外好感度附送。」 果然,她就知道,他这双眼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沈知梨端着这碗药站在四方观外,沉思片刻,倒掉换成一碗茶。 推门而入,昏暗的屋里,只有一道温和的晚霞从微敞的窗隙闯进,细窄一条洒在床榻,沉睡三日的鹤承渊已然醒了,垂着眼眸,坐在床边,闻声他抬起头。 她走到桌前,小心翼翼把碗搁放在桌子上,与他拉开稍远的距离,局促不安,“醒、醒了?你师父、怪老头,让我给你……那什么……送碗茶来。” 暖色轻柔的光映照他侧脸,面无血色,薄唇微抿,眼垂眉展没有多余的神情,过于平静。他一动不动端坐,头随她走动的声响转动,细碎的发搭于耳前。 这要是手边有刀,鹤承渊怕是反手就能把她给刀了,此时此刻倒是认可了药谷对他的收刀废武这件大事。 屋里静了许久,床上的人不吱声,这般安静坐着,令她心里发毛。 他到底想干嘛?正常而言,就算没刀,也该冲下床掐死她啊…… 沈知梨喉咙滚动,打破宁静,解释道:“你在余府杀人,留满屋尸体,血流成河,余江我们待不下去。” “身受重伤,体毒难解,你杀了毒师,虽抢了解药,但除了药谷能助你,无人可以。” “邪宗出宗弟子,三十余人,无一身还,半数死于你手,除了药谷可避风头,无处可去。” 她一桩桩一件件给他捋明白,除了来药谷他们别无选择。 这人还是不说话。 沈知梨说着也没了底气,声音逐渐弱下。 “带你回京,路上恐遇邪宗追杀不说,以你杀奴的身份,府里也无法留你。” “把你丢外头不管不顾,万一死了,也不行。” 对面的人还是沉默…… 醒了,记仇了。 “怪老头说你修些邪门歪道,若想治眼只能将其斩断,鹤承渊……” 她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的眼睛,不能不要。” 话音落下,鹤承渊终于有了细微的动作,他长睫轻颤,缓睁开眼,闯进屋子的光哪怕再柔和,还是那般刺眼,眉头不由凝起。 沈知梨察觉他的神情,转身关窗,屋里顷刻间陷入灰暗。 鹤承渊阖上眼,忽然低笑一声,这声笑不带任何探究不明的情绪,相反,情绪明明白白,沈知梨在这声笑里感受到了温柔二字。 沈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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