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她清晰地站在窗前,沉静地望来。 苏淮卿抬手指了指自己,迟疑地喃喃道:“我……留下?” 季楠思点了点头,又淡淡吐出几个字。 “先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强势的凉风袭来,就在季楠思一眨眼的功夫,苏淮卿就已经蹲在了她跟前的窗台上,垂眸和她对上视线。 苏淮卿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一样,几乎在顷刻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披在他身后的棕色裘衣在空中摇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季楠思略微睁圆了眸子,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衣摆,身形不稳朝后倒去。 情急之下,她伸手朝前方抓去……才刚刚抬起一小段距离,就被一股力道给扣入了指缝。 两人十指紧扣,苏淮卿轻轻用力,将季楠思的身子给拉了回来。 他轻盈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顺势让季楠思的脸颊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苏淮卿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她发丝上刚刚沐浴过后的清香,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眸子,心跳逐渐平缓。 而季楠思此时听着耳边独属于他的心跳声,有些失神。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屏风外面的水声还在持续传来,凝霜大约瞥到里边发生了什么,假意咳嗽了几声,有意提醒里边的两位当下是何处境。 季楠思回过神来,挣开了苏淮卿的手,将他的怀抱给推开。 苏淮卿睁开眸子,眼底流过的失落转瞬即逝。 他强行挤出些许笑意,静静看着季楠思,似是在乖乖等着她先说话。 季楠思眸光一闪,别开眼不愿看他这个眼神,低声道:“你既来了安城,是已经处置好了何大人的那些暗部?” 之前在府门外撞见苏淮卿的时候,季楠思就觉得他今夜或许会主动找来,所以在齐焰的人布防时,让他撤走了后院的人,只说有鸢桃在窗台外守着就够了。 后来鸢桃听她的吩咐去打探消息,临踏出窗台前刻意回头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季楠思会意,明白大抵是苏淮卿来了。 她三两下沐浴完毕,就是想早点同他说上话,问问之前那事的结果。 面对季楠思的问题,苏淮卿动了动唇,正要开口。 齐焰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季小姐,可是里边出了什么状况?” 想必是刚才屋内的动静太大,引得齐焰在外边听了会儿墙角,终于听到了季楠思的说话声,却又被水声给盖过,显得有些可疑。 凝霜很快反应了过来,止住了舀水的动作,朗声朝门外喝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主子只是想好好沐浴放松一番,能出什么状况?” 她的声音难掩怒意,“太子殿下就是让你这般守着我家主子的?” 齐焰听到凝霜的怒喝声,自觉有失礼数,只得抱拳冲着门内俯了俯身子,闷声道:“抱歉,我这就退下。” 还不待里面的人回话,他便转身朝回廊的拐角处走了回去,顺带抬手让不远处的几名下属退远了些。 季小姐既是在里边沐浴,殿下断然不会允许他们在外偷听……他难以想象若是殿下之后知道了这事,会如何责罚他。 危机解除,季楠思重新看回苏淮卿,正要再度询问,忽然腰间一紧,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快速变化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便被带着飞出了窗外,随苏淮卿立在了枝头。 凝霜大惊失色,匆忙跑向窗台朝外望去。 经历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季楠思并不慌乱,只诧异地仰头瞥向苏淮卿,“你这是做什么?” 苏淮卿垂眸含笑看她,眼底含着几不可察的狡黠。 “齐焰那厮耳朵太灵,咱们说话不方便,刺史府我熟,我带你去个说话的好地方。” 季楠思抿了抿唇,眉心微拧。 苏淮卿察觉到了她的不悦,揽在她腰间的力道顿时松了几分,只虚虚将她护在怀里,语气弱了不少,“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送你回去。” 季楠思没理他,只转头朝凝霜递了个眼神,颔了一下首。 她是在说她要随苏淮卿离开一阵子,让凝霜留在房中好好与外边的齐焰周旋。 苏淮卿眼瞅着季楠思的举动,唇畔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个浅浅的弧度。 凝霜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惊得瞪大双眼,“主……”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畔,将惊呼声咽了回去。 季楠思没再看她,收回视线,一股温暖突然从背后裹住了她。 季楠思微微一愣,侧眸看去,只见刚刚还被苏淮卿披在身后的裘衣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裘衣上残留的余温灼在了她脖颈的嫩肉上,令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几乎在同时,她的腰间再度一紧,整个人被苏淮卿带着朝一侧的屋檐飞去。 凝霜见状连忙探出半个身子四处张望,却早已不见主子的身影……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到浴桶前,干脆褪了鞋袜,就着一旁倒了一半的那盆温水泡起脚来。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踏着水花,心底默默为主子发愁。 * 苏淮卿到了临州之后,除了需要外出公办时,其余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刺史府,是以对府内的布局、布防很是熟悉。 再加上现下太子和三皇子的人手大都被抽调去了他们的接风宴,苏淮卿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季楠思掩人耳目、踏于月色之下。 夜风虽凉,却因裘衣的庇护而未能触及到季楠思分毫。 在又一次落在某个屋檐之上时,季楠思偷偷仰头看了苏淮卿一眼,入目的是他干净流畅的下颌线条。 他仍直视着前方,并未转头看来,只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很快就到了。” 季楠思紧抿着唇没答话。 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她也能感受到他此时此刻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强烈的欣喜。 这份欣喜感染着她,却让她的心底很不好受…… 不一会儿,两人落在了一处院落中。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了一起,就像一对互相依偎的璧人。 “这是我的住处,咱们可以安心说话。” 待季楠思站稳,苏淮卿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指尖流连于她的衣摆,握了握拳,复又收回自己的身侧。 有人从院门外奔了进来,“主子,你总算回来了!” 青帆早些时候听闻了刺史府外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往府门外赶去,却没见苏淮卿的身影,便立马折返回了主子的住处,焦急地守在院外,盼了好一会儿才将人给盼来。 苏淮卿这阵子下落不明,虽然曾暗暗派人与他交换情报,却一直没现身。 青帆自然是急坏了,这会儿好不容易主子现身了,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在瞥见季楠思的刹那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他最终很有眼色地俯身作揖,默默退了出去,顺便将院门给关上,自觉守在院外把风。 院内只剩下了季楠思和苏淮卿两人。 苏淮卿率先打破沉默。 “思思你瞧,这院内种着的山茶花,像不像国公府小院里,你种着的那几株?”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笑抚向了其中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我离开丹阳前,曾将今年新制的一盒花茶交给大黄那小家伙,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把东西转交给你……” 冷丽的声线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淮卿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没敢转头,“什、什么……” “有悔,我喝过了。”季楠思淡淡道。 他铺垫这么多,不就是想问她,有没有看到他留在那木匣子背面的话吗。 ——“思思……今年的花茶,就让我来命名吧?” ——“有悔。”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季楠思轻轻拂掉了苏淮卿搭在那朵白色山茶花上的手,“我的腿伤已经好了。” “以后不再需要有悔了,便让这朵花留在原本该在的地方吧。” 苏淮卿艰涩地扯了扯唇角,“我不是……” 他研制出‘有悔’,不单单是想让她的腿伤好得更快! “我知道。”季楠思再次抢过话,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但我真的不需要了。” 这句话骤然轰入了苏淮卿的脑海中。 哪怕刚刚脱了裘衣,只着单衣穿梭于夜风之中,他都没感觉到半点寒凉。 可他此时却因思思的这句话瞬间如落寒潭,刺骨的凉意包裹着他的身躯,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剜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思思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 她对于执着的东西,总是饱含热忱、全力以赴,从不轻易放手。 可一旦她真的决定放手,那便再难回缓,从无例外。 原来在他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那段时日里,他的小姑娘已经被伤透了心,再也不愿回头了。 “好……”苏淮卿忍着心尖上持续传来的撕裂痛楚,强行扯出个浅笑。 “我明白了。” 他木讷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后的影子也随着他离开了那道属于季楠思的影子。 两人的影子仍旧被拉得很长,但遑论月光再怎么耀眼,都无法再让那两道影子重新交织在一起了……
第112章 方才庭院内还仿若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纱,不过几息功夫,月光被突如其来的层云遮去,夜幕如墨染开,天色黯然了不少。 苏淮卿低垂着眼睫,眼底的流彩尽失。 季楠思别开眼没再看他,淡淡道:“凝霜周旋不了太久,还是继续之前的话吧。何大人的那些暗部你是如何处置的?” 苏淮卿艰涩地扯了扯唇角。 思思之所以会随他来,只不过是真的想同他好好谈话罢了。 来的路上他竟还起了期待,刚刚有多雀跃,现在就有多失望。 他难受得话都说不太出来,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答道:“那晚我的老师带人连夜端了他们的老巢,现下他们被关了起来,老师也留在了那里善后。” 何大人的暗部被一网打尽的这事暂时还得瞒下,以免消息传回丹阳,打草惊蛇。所以苏淮卿的师父带人留在了他们的老巢,挟制何家的暗部与丹阳保持正常联络。 苏淮卿从怀中摸出了一叠信件,“所有能搜出来的对国公府不利的信件,都在这了。” 季楠思眉眼一跳,接过了那叠信件,颤着手一封一封地快速扫过。 她提起指尖抚向其中一封信件的落款处:半途。 没错,这些就是前世构陷她父亲通敌叛国的罪证,虚构了她父亲与东桑一个名叫‘半途’的人之间的私兵、粮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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