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为何不能自私一点? 想到这,季楠思强行将心中刚刚生起的那份犹疑给扫去。 她定了定心神,咬牙道,“女儿还是认为,您应该尽快动身回丹阳。” 季梁的面上流露出了不满,“思思……” “女儿明白您的意思。”季楠思抬起了眸子,“但父亲有没有想过,何大人与您无冤无仇,他构陷国公府是从了谁的意思,你我心知肚明。” 季梁收住了声,显然将这话给听进去了。 “陛下若是执意要动国公府,可不会念想着您是如何济世为民,也不会在可以将您置之死地的时候,发善心给您留下自救的时间。” “不然您前阵子也不会在和苏淮卿一同勘查水患的时候,遭遇歹人袭击了!” 季楠思就算没问过那些歹人们的身份,也大抵猜的出来他们的幕后之人就是陛下。 她轻咬着唇,逐渐收紧指节,同时在内心劝服着自己那颗动摇了几分的心。 是的,她没有错! 当下处境,他们只需要考虑自己,毕竟先活下来,才有命去遵循季家的家风祖训! 季楠思的眸光顿时变得无比坚定,“您就听女儿一句劝,即刻动身回丹阳去吧!” 季梁这次没再立马答话,而是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女儿,若有所思。 良久后,他才再度开口。 “为父不能回去。” “父亲!”季楠思急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来就是犟种,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事关生死,她绝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 季梁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不少,“你先听为父说完。” 季楠思止住了话,眉眼间尽是凝重。 “你刚刚所说的那些为父都明白,但……”他垂眸叹了口气,“为父还是不能在此时离开临州。” “为父在临州,还有极为重要的事得办。” 季楠思心下很急,却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他们父女两之前在丹阳的对话。 她犹疑道:“您是指劝降先皇暗部的事吗?那完全可以等回到丹阳处理完最棘手的事之后,再行……” 季梁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眼下最棘手的,就是先皇的那群暗部!” 季楠思眨了眨眼,从父亲沉稳的语调中听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您这是何意?” 季梁紧抿着唇,思忖了片刻,似是在纠结该不该将接下来的话告诉女儿。 他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重新抬起眸子。 “思思……你是女儿家,为父本不愿让你牵扯到这些复杂的阴谋诡谲中来。” 他多想让女儿像寻常贵女一样,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安然长大,然后在合适的年纪嫁个如意郎君,度过美满的余生。 可现在…… 季梁的眸中含起歉疚,“事到如今,你已身处旋涡的中心,脱不得身了。” 季楠思脱口而出道:“女儿曾经就说过,我也是国公府的一员,我也想为你们分忧,我也有能力参与您的筹谋!” 她的指节被攥得发白,声音中透着坚定,“女儿从未有哪一刻想过要独善其身!” 重生以来,她最大的念想就是保下所有的家人,眼看着父亲母亲安享晚年,眼看着兄长娶妻生子,眼看着没有英年早逝的苏淮卿……会度过怎样的快活人生。 季梁沉吟了片刻,终是道:“既如此……那便由你带着何家的那些人回丹阳吧。” 季楠思错愕地眨了眨眼。 让她带着人回丹阳? 父亲的话接着传来,“你刚刚说的那个举措确实对国公府有利,你身为国公府的嫡女,由你将人带回丹阳到御前对峙,成效也不会太差。” 话虽说的没错…… “那父亲您呢?” 季梁又是沉默了几息。 “你有所不知,为父已经与先皇的暗部取得了联络。他们前几日下了最后通牒,为父必须留在安城同他们周旋。” 先皇暗部?周旋? 季楠思暗暗琢磨着这些字眼。 所以父亲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临州,除了放不下受灾百姓外,还因为先皇暗部的威胁? 但那些人不是都听命于苏淮卿吗? 她之前跟苏淮卿回据点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些人将苏淮卿奉为少主,十分恭敬、顺从。 那若是真有什么事,直接让苏淮卿从中搭桥回缓不就行了? 季楠思急急开口,“苏淮卿不就在屋内吗?与先皇暗部周旋一事,不能交由他来做吗?” 没成想,季梁听闻她的这话,惊得瞪圆了双眸,面上的线条也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分。 他喃喃出声,“你、你怎知淮卿他……” 季楠思摆了摆手,“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事能否交由苏淮卿去回缓?另外……赈灾钦差一职本来就是他的,安置受灾百姓们的工作也可交由他接手去办。” “不如您就安心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亲自回丹阳去吧?” “不行!”季梁一口回绝。 “为什么?”季楠思听得一头雾水。 季梁瞥了她一眼,这次什么也不愿再多说,“总之就是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季楠思也起了犟脾气,“您若是觉得拉不下老脸同他主动提起这事,就由我去跟他说!” 言毕,她抬起脚,作势就要往屋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跟前。 鸢桃抱着拳恭敬道:“主子,太子和三皇子的接风宴结束了,您得速速回去了。” 季楠思眉心微拧,看了一眼屋门的方向,又回头看向季梁。 “父亲,女儿刚刚说的事,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季梁只默默凝视着她,看起来还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仍旧固执己见的模样。 季楠思咬了咬牙。 皇甫临渊赴完接风宴之后或许会去她的房间找她,今晚与父亲不了了之的那些话……只能明日再谈了。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了鸢桃的身上,“带我回去吧。” “是。” 季梁一边目送着女儿主仆俩的身影,一边朝屋门的方向走去。 临到门前,他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门。 “方才我和思思的对话,你都听全了?” 屋内,苏淮卿环抱着双臂、背靠着门,睫羽低垂,凤眸中盈着几缕细碎的暗芒。 他淡淡应了一声,“嗯。” 季梁:“你放心,这事是由我造出来的孽,不会交由你来承担。”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苏淮卿缓缓启唇。 “季叔,无论如何,您都不能离开临州。” 季梁颔首道:“我知道,我会留下来收拾之前种下的孽果。” “不是因为这个。” 季梁诧异地抬眸,只见屋门被打开了,苏淮卿站在门后,沉静地望来。 “只有您坚持不离开临州,思思才会带着那些人回丹阳。” 揭发何大人所犯之事是个先声夺人的好机会,思思不会轻易放过。 倘若她劝不动季叔,那便定会如季叔所言,亲自带人回丹阳。 这是目前能够明确逼思思离开临州的最好办法。 换句话说,倘若思思劝动了季叔,她可能不会乖乖跟着季叔回丹阳,而是会找机会留在临州,要么探查有关先皇暗部的秘辛,要么探查那些流向东桑的信件…… 总而言之,要是季叔选择回丹阳,那思思千方百计留在临州的几率就会变得极大。 如今临州时局不稳,思思待得越久,越有风险。 “还有……”苏淮卿抬步凑到了季梁的跟前,“您刚才说错了。” “当年之事,您并不是在造孽。” “在我看来,您这辈子造过的孽,唯有一个我。” “所以……”苏淮卿的唇角浮起了一抹浅笑,“您无须太过苛责自己,那些事,理应由我与您一同承担。” 季梁闻言瞳仁微颤,翕动着唇畔,内心感慨万千。 他凝视着眼前的苏淮卿,迟迟没能接过话。 苏淮卿笑得愈加轻松,“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依我看,思思估计明天一大早就会来缠着您继续刚刚的话题。” 季梁终是满眼复杂地颔首道:“好。” …… 院外,青帆听到了推门声。 他弓着腰将季梁给送走,转眸就看见主子步向院门而来。 “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他疾步迎了上去。 苏淮卿并未打住脚下的动作,“听说那接风宴结束了,我去寻寻皇甫临风。” “您要去寻三皇子殿下?”青帆挑起了眉峰,“就不能明天再去吗?” “明天再去的话,哪能显出我对他的重视?” 他之前费了那么多功夫才与皇甫临风结交,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可不能在这时候生疏了与那厮的情谊。 苏淮卿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步伐一滞,“你莫要跟来,我正好可以趁着夜色同他喝喝酒,套套话。” 他的心中尚且还有几个想要同皇甫临风打探的事,今夜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但青帆若是跟着去了,皇甫临风难免会心生警惕,到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 “好吧……”青帆嘴上虽然应下,但是并未停下。 苏淮卿加快了步子,不想让他继续跟着。 “主子,您先等等!”青帆又在后边追了好一会儿。 苏淮卿回过身来,蹙起眉,“你还有什么事?” 只见青帆正气喘吁吁地弯着腰,臂弯处搭着那件原本被他披在身后的裘衣。 他平复着气息,将裘衣递了出去,“更深露重,您多少再加件外衣吧?” 青帆自幼随侍在苏淮卿的身侧,习惯性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轻易发现了他这会儿只着了里衣出门,并不妥当。 苏淮卿伸手接过裘衣,三两下披在了身后。 他摸了摸鼻尖,不自然地别开眼,“谢、谢了……” * 鸢桃带着季楠思从窗台而入,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凝霜听到动静奔来,满脸焦急,“您可算回来了!” 她都已经让人添了四五桶滚水了,正常人哪会儿沐浴这么久? 季楠思抬手绕过后脖颈,将身上的裘衣取下,“齐焰可有起疑?” 她之前曾逢场作戏,答应了皇甫临渊不再与苏淮卿有所接触,今夜的行踪还是得瞒着点。 凝霜摇了摇头,“他见主子还在沐浴,便一直退在远处,没敢靠近门边。”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接季楠思抱在怀中的裘衣。 季楠思并没有立刻松手。 凝霜面露茫然,“主子,可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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