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那小子还没到国公府登门纳彩,最好的情况下,等他们从临州回到丹阳,楠思与周家那小子的婚事兴许直接不复存在了。 而且……父皇多次对楠思起杀心,她要是留在丹阳,就一直处在父皇的威胁之下,还是将她带在身边最为妥当。 皇甫临渊收回思绪,又道:“你与孤的目的地相同,孤的身边又一应俱全,不如就此结伴而行,孤也好亲自将你送到护国公的身边,让他放心。” 季楠思确实仓促动身,车夫是个上了年纪耳力不佳的老车夫,马车也是那种极为简陋、隔绝不了严寒的寻常马车。 她原本想抵达下一个城镇后,再让凝霜买辆好点的马车、雇个年轻点的车夫,另外置办些旅途中用得上的物件。 只是今晚天公不作美,突如其来的一场雪打了她个措手不及,让她变得很是狼狈。 对于皇甫临渊的提议,季楠思起初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犹豫了。 先不提若是她不应下这事,皇甫临渊会不会执意派人将她送回丹阳。 倘若她此行能与皇甫临渊一道,或许可以借机在路上对他试探一二,找出前世东宫那名伪造了她父亲通敌叛国信件的暗卫,尽快做出下一步计划…… 皇甫临渊见季楠思有所动摇,补充道:“你放心,孤没忘记曾经说过的话,一路上定会对你以礼相待,绝不会再做出强迫你的事。” 季楠思狐疑地睨着他,这人的话在她那已经没有多少可信度了。 不过……他的提议对她还是挺有利的。 她腿伤在身,路上能少折腾最好。皇甫临渊身为东宫太子,享受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与他同行能够轻易保证一段相对舒适的行程。 兴许抵达临州之时,她的腿伤就已经恢复到不影响行动的程度了。 季楠思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拱手过额,“臣女愿意与殿下同行,但……” 她垂下手,和他对上视线,“臣女有婚约在身,不便与殿下独处。” 皇甫临渊烦躁地摆了摆手,“孤准你随时将婢女带在身边,但是你必须与孤同乘一辆马车。” 他身为东宫太子,准许婢女与他同坐一辆马车,已是极大的让步。 季楠思忖了忖,又道:“臣女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殿下能将鸢桃……赐予臣女吗?” 鸢桃名义上就是国公府的婢女,但皇甫临渊和季楠思都清楚她真正的主子是谁。 皇甫临渊一愣,恍然想到刚刚伺候季楠思进门的其中一名婢女好像就是鸢桃。 他来了兴致,勾起唇,“孤原以为经历了上次那事,你会将那丫头赶出国公府,没成想你竟还向孤讨起她了?” 皇甫临渊在心中赞许:能得楠思如此相待,这个鸢桃的办事能力不错。 “那丫头本就是国公府的婢女,你何须向孤讨要?”他佯装不解。 季楠思不容他打马虎眼,开门见山道:“请您将鸢桃的软肋,转赠臣女。” 皇甫临渊哑然失笑,心中开始衡量。 用一名暗部换与楠思朝夕相处半个月?这笔买卖……还算值当。 “齐焰。” 齐焰踏入厅内,俯身抱拳,“属下在!”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属下这就去办。”齐焰应声离去。 同样听到厅内对话的,还有守在门外的鸢桃。 她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暗暗瞅着季楠思恬静的侧脸,眸中隐含流彩。 季楠思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她,顿了一瞬,尔后点了点头。 鸢桃郑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从今往后,她就彻彻底底是主子的婢女了,不再是别人的眼线,无需再违心出卖主子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绪动荡,久久难以平复。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看清来人,季楠思略微睁圆了眸子,喃喃唤道:“阿婆?” 阿婆单手提着个铜制水壶,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跪在地上的鸢桃一把提溜起来,旁若无人地踱步入内,似乎完全没有把皇甫临渊的身份给放在心上。 她从桌上顾自翻了个茶碗出来,提起水壶将茶碗给满上。 空气中隐约有一阵辛辣刺鼻的气味飘散开来。 阿婆将倒好的姜茶推到了季楠思的面前,漠然道:“喝吧。” 季楠思的视线落在那碗姜茶上,心底涌过一阵暖流。 上次她和苏淮卿淋雨过后来村子里避雨,阿婆也是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响地送来姜茶,无声无息地关照着她。 阿婆扫过季楠思一眼,将水壶重重放在了桌上,瞥向皇甫临渊。 “你若想喝,自己倒。”
第96章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季楠思都鲜少见到有人对皇甫临渊这个态度。 在季楠思的印象中,上次她带着皇甫临渊回村子的时候,阿婆虽也淡漠,但还算得上对他客气有加。 后来阿婆被他带回丹阳,带上朝堂陈情,肯定也得知了他东宫太子的身份。 而现在的阿婆反而对皇甫临渊不再客气了……更奇怪的是,皇甫临渊看起来并未介意,顾自翻了个茶碗给自己倒起姜茶。 季楠思犹记,前阵子在国公府的中庭小院,苏淮卿只是冒出来插个话都被齐焰一顿呵斥不敬东宫,但阿婆现在的举动明明更加出格…… 季楠思探究地将视线流转在阿婆和皇甫临渊之间,没来由觉得这两人好似亲近了不少……阿婆是因为压根不怕被责罚,才敢如此说话。 阿婆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瞥来一眼,淡淡道:“快喝,一会儿该凉了。” 季楠思胡乱点了点头,双手捧起那碗尚且还冒着热气的姜茶。 碗壁的温度熨帖着她的掌心,令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将碗送到嘴边轻抿起来,入口的辛辣感让她微微拧起眉,耳边传来了阿婆和皇甫临渊的对话。 “这次只是来躲雪的?” 这次? 季楠思暗暗朝说这话的阿婆探去视线。 皇甫临渊将送到嘴边的茶碗放下,答道:“等雪停了之后孤就会启程前往临州,不会像之前那般叨扰。” 季楠思眨了眨眼,转眸看向他。 听这对话的意思,莫非……过去的这段时日,皇甫临渊曾多次来流民村,没少叨扰阿婆? 他那般身份的人,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季楠思抿完最后一口姜茶,将空碗放在了桌上。 阿婆提起茶壶,极其自然地又给她倒了一碗,“如此就好,每次你来,总会搅了村内的安宁。” “放肆!”齐焰的喝声从门外传来。 他已经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将有关鸢桃软肋的事情处理好,这会儿是回来复命的。 齐焰横起两条粗眉,不满地走来阿婆的身边,“阿婆,说了多少次了,您不能总是对太子殿下这般说话!” 阿婆冷然撇开脸,明显没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皇甫临渊摆了摆手,“无妨。” 季楠思稀奇于他对阿婆竟这般容忍,插话道:“殿下过去这段时日来这个村子造访过,还不止一次?” 皇甫临渊凝了一眼过来,重新端起茶碗,并未答话。 齐焰接过话,满脸自得,“国公小姐,我家殿下一向受百姓们爱戴,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确实,西丹的百姓们发自内心爱戴着他们的太子殿下。 两辈子以来,皇甫临渊的名声都极好,极受百姓们的拥护追崇。所以他那般露骨地对季楠思示好,才会引得百姓们的一致看好,甚至推动舆情,迫使她无奈妥协嫁入东宫。 齐焰抬手朝虚空指了指,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语气中尽是自豪,“打从这村子的事情在朝野上曝光,殿下并没有因为事情过去了就置这个村子于不顾。” “殿下亲自来此处探望过不下三次,每次来都带了不少慰问品,唯恐村子里的村民们过得不好。” 阿婆瞥来一眼,不屑道:“马后炮。” 他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丹阳权贵们忙着在城内歌舞升平。事情曝光引起了百姓们的公愤之后才来做这些事情弥补,不是马后炮又是什么?不过是为了名声,逢场作戏罢了。 “你!”齐焰又想发作,又接收到自家殿下警告的眼神,这才忍住内心的骂骂咧咧,抱拳俯身行了个礼,退出门外。 季楠思算是听明白了来龙去脉,狐疑地瞅向皇甫临渊。 有关这个村子的处置已由陛下亲自盖棺定论,也接了一部分村民回丹阳安顿……期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有任何异议。 百姓们大抵都认可了这皆大欢喜的场面,没人再继续在意尚且还生活在流民村中的村民们的近况。 况且……从一开始皇甫临渊就完全可以不用那种雷厉风行的方式将此事曝光,若是用更低调的方式处置、掩盖此事,就不会引起公愤,对朝廷的名声也有好处。 可他还是选择了最直接、对流民村受到迫害的村民们最有利的方式,将阿婆带到朝堂之上,引起满朝哗然、百姓动荡,逼得陛下不得不以最快、最有成效的方式压下流民村的丑闻。 事到如今,所有人的目光皆已转移,就连季楠思都未曾再想起阿婆他们,反倒是皇甫临渊一直默默关注着流民村的近况,还来访过好几次。 季楠思的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前世就有不少关于皇甫临渊如何爱民的美谈,她都是过耳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哪怕百姓们将他夸得再好,皇甫临渊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个莫名其妙缠上来执意要娶她、如何也无法摆脱的唐突之人。 现在再观皇甫临渊这个看似做戏,实际上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让他得不到多少益处的举动…… 很难不让人觉得……皇甫临渊是真心关怀着这些百姓们。 他的这种反差让季楠思一时间不太适应,眼底的疑惑也愈来愈重。 “你为何要这么看着孤?”皇甫临渊将碗放下,抬眸和她对上视线。 季楠思并未逃避他的眸光,认真道:“臣女只是好奇,殿下为何会对这个村子这般费心。” 皇甫临渊的面容一滞,意有所指地看了阿婆一眼。 “孤身为东宫太子,是储君。全西丹的百姓将来都会是孤的子民,孤挂心自己的子民,有何不可?” 季楠思顿了顿,倒没想过他会这么说。 她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她或许因为皇甫临渊那些唐突的示好举动,对他这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多有误解。 原来皇甫临渊这个人的身上也有她未曾发现的闪光点,他或许不是个好夫君,但对于西丹的百姓们来说可能是位好君主。 他对待平民百姓都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对待那些对于西丹的稳固有着汗马功劳的朝臣来说,应当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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