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会议上将领们高谈阔论,挥斥方遒,以展示自己的谋略才干。甚至有人上了头,还想当着徐纾言的面拿剑舞一段,让他看看自己的实力。 兴奋至极,一下就把剑拔了出来,用剑指着徐纾言。 见状,身后的徐霁徐淮立刻上前一步,一人拔剑,一人之鞭,神色冷冽,挡在徐纾言面前。 徐纾言倒是一句话没说,低头玩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书页,撕成一条一条的。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乔愈年忙站起来打圆场:“误会误会,一场误会。”随后他又怒斥道:“刘都尉,还不快把你的剑收起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刘都尉才恍然发觉气氛不对,忙把剑收了起来。 立刻向徐纾言拱手道歉:“是卑职一时兴起,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监军,还望监军恕罪。” 徐纾言这才抬起头,勾起唇,微微一笑:“我道刘都尉今日是想杀了我,都快舞到咱家脸上了,让人好生害怕。” 他语气温和淡然,光听声音,恍若春风拂面,但是细细揣度他话里的意思,便像是冬日冷箭,刺人心口。 那刘都尉瞬间慌了神,这么大一顶帽子他可戴不起,只见刘都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情:“监军恕罪,卑职无意冲撞监军,望监军恕罪。” 而徐纾言高高坐在上方,眼神都不向下面瞥一眼,也没叫他起来,就让他在下面磕着头。徐纾言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页,看一会儿上面的字,然后又撕成一条一条的。 乔愈年在一旁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徐纾言会发这么大的火。 徐纾言来肃州已有半年之久,他不参与战事,也从不找将士的麻烦。很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坐在上方,充当监军的角色。 乔愈年在他来之前还担忧他十分难缠,没想到徐纾言分外省心。 可今日,徐纾言有些刻薄的过分。 营帐里只有刘都尉磕头的声音,大家都安静低头,无一人敢跟刘都尉求情,就怕徐纾言迁怒他们,引火上身。 良久,清朗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 “刘都尉的剑好生别致,听说这把剑在战场上斩杀了不少西戎敌军,真是让人敬佩不已。” 乔昭坐在下面,手里拿着一杯茶,抿了一口,看起来悠闲自在,似乎一点也没被营帐里冷凝的氛围影响。 刘都尉抬头,错愕的看向乔昭,不知道她话里何意。 营帐里的将领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乔昭为何要突然冒出这一句。 只有坐在上方的徐纾言清楚,乔昭是在警告他。刘都尉是在战场上,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再怎么也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徐纾言抬眼,沉沉看向乔昭。她笑脸相迎,眼睛里却是淡漠。乔昭拿着一杯茶,向徐纾言示意,然后一口喝下。 乔昭仰起头,茶水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徐纾言猛的撇开眼,不再看她。 只能把目光投向台下还跪着的刘都尉,徐纾言冷哼一声:“都尉何苦如此跪着,咱家可什么都没说,许是都尉会错了意。” 刘都尉这才缓缓站起身,额头上甚至磕出了血印子。刘都尉腆着一张脸,忙笑到:“是我会错了意!是我会错了意!误会了监军的意思。” 见刘都尉回到了座位上,徐纾言也没再刁难他。营帐里的氛围才活跃了几分。 可是这下在没人敢往徐纾言跟前凑了,此人如此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不知哪句话就惹他不开心,掉了脑袋,这简直比战场杀敌还让人觉得恐怖,还是退而远之,保命要紧。果然天上不会随便掉馅饼。 会议开到这儿,已经有些开不下去了。没人愿意去护送徐纾言,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被徐纾言选中。 乔愈年便想着,这会议就不开了,他下来亲自选两个知礼数,又性格温和的跟着徐纾言回京。若是不愿,乔愈年还能在私底下劝劝。 要是在这会上,当面拒绝了徐纾言,那乔愈年就算是想把人保下来,徐纾言都得让他脱一层皮。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护送监军一事重大,牵扯甚多,还需要再行商议。” 众人听见乔愈年说了这话,都松一口气下来。既然会议不开了,就不用徐纾言亲自挑人了。况且许多将领和徐纾言连话都没说过,更不可能被徐纾言选中了,安全一些。 将领们倒是想走了,奈何徐纾言不动。他懒懒的靠在椅子的软垫上,低眉垂眼,看着手里的兵书,一副没正型的样子。那手里的书也是十分凌乱,这少一块那少一块。 徐纾言既没说让走,又没说不让走。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揣测他的意思。 最后还是乔愈年问道:“监军可有别的建议,不妨现在就提出来,大家一起谋划。” 众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不是?!都这样了还逃不掉啊…… 徐纾言这才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凉寒冷,游走在众人身边。大家神色个异,尽量保持正常的表情。 最后徐纾言将目光落在乔昭的身上,定定望着她半响,随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向乔昭,悠悠开口道: “咱家看乔都尉就挺好的,便让乔昭护送回京吧。” 众人怔愣,视线齐齐望向乔昭。乔昭倒是面不改色,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乔愈年神色复杂,目光在徐纾言和乔昭之间打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第24章 “监军,乔昭年纪尚小,做事鲁莽,不够稳重,恐难当大任。”乔愈年皱起眉头,望着徐纾言的目光有些警惕。 护送徐纾言回去,这途中势必二人会有交集。乔昭又是昌敬王府唯一的独苗,在外人看来,她的立场就代表着昌敬王府的立场。 在朝堂上,行为做事都要万分谨慎,不可让人抓住把柄。徐纾言如此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乔昭,莫非当真是想要拉拢昌敬王府? 乔愈年从来都是中立一派,他只管打仗,不去管朝堂上的纷争。他忠于的是北齐,而不是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乔愈年打心底里,是想让乔昭离徐纾言远些。 徐纾言怎会听不懂乔愈年的拒绝之语,但是他人之话,徐纾言听都懒得听,又岂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在上位坐惯了,傲慢是与生俱来的。他想要办的事,便是不让办也要硬办,只要他愿意。 他扬唇懒懒道:“元帅此言差矣,乔都尉机敏聪慧,临危不惧,何须妄自菲薄。若是有乔都尉一路相送,定会安全无虞,倍感舒心。” 语气是柔和的,却容不得他人说半个“不”字,十足的骄横。 两个人之间陷入僵持。乔愈年一脸紧绷,半分不让。徐纾言懒懒散散的靠着,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营帐里的人一句话不敢吭声,眼睛都不敢向上瞥一眼。两尊大神打架,只要别涉及到他们这些小喽啰就行了。 “莫非……”徐纾言话语一顿,将目光转向乔昭,眸子里尽是挑衅,“乔都尉不愿意?” 众人偷偷向乔昭投去注目礼,眼神里不自觉透出一点对乔昭的怜爱了。 好惨!乔都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怎么偏偏惹到徐纾言! 在此之前乔昭都没说话,仿佛上面讨论的不是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上面那场闹剧,直到徐纾言看着她。 乔昭这才抬起头,看着上面那个人。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就这样直直盯着乔昭,仿佛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但又好像在紧张的等待着她的答复。 复杂的,矛盾的,让人觉得危险的,不适合靠近的。 乔昭嘴角微挑,笑道:“既然监军如此器重,那乔昭定然不能辜负监军的期望。卑职一定好好护送监军,安全回京。” 听到乔昭的回答,乔愈年首先是皱眉,但是乔昭已经将话说了出来,就不能再反悔。所以乔愈年也不能再去干涉。 徐纾言一怔,望向乔昭的目光都变得意味不明。他本来是没想过乔昭会答应,毕竟她之前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要戏弄她,看她在权利下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但是乔昭答应了,倒是让徐纾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徐纾言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心里惊疑不定,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徐纾言站起身,慢慢走过去,直到靠近乔昭,只见他缓缓低头,轻声道: “还真是期待和乔都尉的一路同行。” 声音轻柔,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朵。 随后徐纾言便离开了营帐。 随着徐纾言的离开,营帐里的气氛顿时松懈下来。好些将领拍拍乔昭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是千言万语都浓缩到一声叹息中,主要是起到一个精神上的支持,然后纷纷离开营帐。 乔愈年也不能说什么,只叹息一声,让乔昭注意分寸。 ……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仿佛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 已经来到了徐纾言启程的日子。净军早已严阵以待,就等着徐纾言一声令下,即刻出发。定北军这边派了乔昭为将领,带领五千将士与徐纾言一同出发。 卯时,晨光熹微,太阳才刚刚升起。一轮硕大圆盘从东方缓缓跃出地平线,洒下金光。肃州的早上还带着一丝凉意,不似午时太阳毒辣,让人汗流浃背。 正是启程出发的好时间。 乔昭马尾高束,身着黑色戎装,银色软甲,暗红色披风,英气勃发。她驾马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五千定北军。徐纾言的马车在中间,身后则是五千中京净军,最后面便是放着行李的牛车。 乔愈年和一众将领们在城楼上送行,看着队伍缓缓向前,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北齐军旗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班师回朝不似几年前的支援肃州,不必如此匆忙,主要还是以安全和舒适为主,因此在速度上慢了不知多少。 乔昭在最前方,慢悠悠的驾马向前。她整个人虽然看起来懒散,不着调的样子。但其实她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却始终垂放在鸣鸿刀上,眼神也在扫视着周围,如果出现情况,她肯定立刻拔刀守卫。 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了一些疲倦。乔昭便准备找一个驿站休息一晚。 将士们皮糙肉厚的,荒郊野岭哪里不能睡?但是徐纾言可不似他们。他身份尊贵,乔昭怠慢不得。那肯定是要在安稳的房间里,才能勉强入眠。 而坐在马车里的徐纾言此刻却十分难受,虽然马车里铺满软垫,但时间久了他依然觉得不适。且宦官本就是没根之人,那处又不似正常男子可以控制。 徐纾言在赶路的时候很少喝水,就是害怕出现难堪的情况,且他时时垫着软巾在那处,又经常更换,所以身子一直干燥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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