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死定了! 江水的声音越来越近,郗瑛感到自己在往下坠,她双手双脚下意识死死缠住沈九,脑子一片空白。 转瞬间,郗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湛蓝明亮的天,后背一阵刺痛。 “到了。”沈九出现在她面前。 一张冷硬,鬼斧神工的脸,五官格外深邃,浑身透露着野性不羁。再看他灰绿的眼珠,应该有胡人血统。 沈九伸手将郗瑛拉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对不住,先前没力气了,摔了下来,你可有摔伤?” 他们身在悬崖下的石滩上,郗瑛只是后背被石子硌了下,她摇了摇头,四下张望。 一条绳索从悬崖上垂落,不断晃荡,崖上留有攀爬滑落的脚印。 沈九身上湿了大半,满身的泥土草屑,垂在身边尚在发抖的右手,手上戴的手套,已经被磨破。 从山上往下看,郗瑛并不觉着有多高。这时朝上看,她要用力仰头,才能看到山顶。 山顶上红福的声音不见了,打斗声也几乎不可闻。 郗瑛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江风一吹,透心的凉,浑身酸痛。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极力稳住神。 沈九背着她下来,他是单手拉着绳索下悬崖。要是他任何一只手脱手,她就会被摔得粉碎。 来时就滚下山崖摔成猪头,她还真是与悬崖有缘! “昨日夜里我攀爬过,不会有事。”似乎猜出郗瑛心里所想,沈九解释道。 郗瑛满肚皮的话,如乱麻般缠绕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沈九突然神色严肃,侧头听了下,马上拉起郗瑛,急促地道:“宁五的人来了,我们快走!” 一条隐在山坳处的小船窜了出来,沈九直接踩在水中,溅起冰冷的水花。 郗瑛*抬手遮挡,沈九似乎反应过来,转身打横抱起郗瑛,几步淌过去,将她放在了小船上。他手一撑,跟着就上了船。 小船在江中摇晃,郗瑛一阵晕眩,双手乱抓,一只手扶住了船舷,一只手被沈九抓住了。 “没事。”沈九安慰道,“我们去船舱里。” 郗瑛一脸的江水,冷得她牙齿都快打颤,跟着沈九进了船舱。 船舱里只有两条木板,船头有两个黑衣人,背着他们在用力摇橹,小船在江水中,摇晃着朝对岸驶去。 山顶上,红福在尖声大喊,一群人搭着箭,对准了小船。 沈九与郗瑛对面坐着,他收回了视线,道:“没事,离得太远,他们射不中。” 郗瑛艰难转过头,望着沈九,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九似乎有些羞涩,他拉着湿哒哒,贴在腿上的衣袍,道:“对不住,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苦。” “你怎么会来?”郗瑛终于问道,“你不是在打仗吗?” “还没打,对岸就是广陵城,宁五要攻城,带着辎重行军,没那般快。” 沈九浓眉蹙起,看上去很不高兴了,“宁五狡诈凶狠,他手下的兵也强,广陵城守不住。只有杀了宁五,才有几分胜算。上次折损了十几个死士进去,可惜让宁五逃脱了。” 郗瑛沉默了下,道:“你可是来杀宁五?” “是。”沈九干脆利落回答,停顿了下,偷瞄了眼郗瑛。 “宁五受伤后,我们便到处找他,最后在镇上,打听到来了个有钱人,出手阔绰大方,买了许多香料吃食,还有女娘的衣衫。我们便猜测,应当是养伤的宁五。没想想,他躲在了这里。宁五的禁卫森严,怕被发现,不敢轻易靠近,昨日半夜方摸到了山上。” 宁勖离开后,带走了亲卫,沈九他们才有机会上山。 “你并不知道我还活着。”郗瑛道。 沈九犹豫了下,道:“尚书令说你掉下悬崖,又是乱世,当是九死一生了。你不要责怪尚书令,当时宁五在身后追赶,尚书令顾不上你。” 郗瑛看着船外流淌的江流,没有说话。 她无法回答,毕竟原身已死,她不能代替她回答。换做她,她小心眼得很,肯定会恨一辈子。 我不相信你死了,暗中找了你无数次,在平江城也派人去找过了,都没有你的音讯。我猜想,你若不是没了,便是落入了宁五之手。后来听说宁五买女娘的衣衫,那时我方确定,你落在了宁五的手中。”沈九道。 怪不得宁勖不将她留在平江城,要带在身边。 郗瑛平静地迎着沈九的打量,道:“是,我落在了宁五手中。” 沈九又开始羞涩,僵硬地转过头,手扯着湿衣袍,道:“幸好你没事,而是被宁五带走了。昨夜我发现宁五走了,将你留了下来,很是高兴,我终于有机会救你。宁五留下来的护卫,都是他亲卫中的高手,我们埋伏在山上,寻找着时机。你竟然上了山,我就顾不上了,当机立断动了手。” 他微闭了下眼,仿佛在后怕,“若是这次失手,下次估计就更难了。” 郗瑛想到沈九带到山上的人,他们一个都没回来。 “何必呢?”郗瑛实在不解,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九静默了下,抬眼凝望着郗瑛:“尚书令是我的恩人,他一手提拔了我,还将你许配给我做妻子。你即将是我的妻,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从宁五手上抢过来,夺妻之恨,绝不能忍!”
第27章 生同不了衾,死也要同穴 丁一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追上了宁勖的大军。 营地里,常山正在忙着准备热水布巾,看到丁一吊着手腕,惊恐不安走过来。红福披头散发,手上抱着硕大的行囊跟在他身边,心不禁沉了沉。 “出事了?”常山问道。 “沈九前来,劫走了娘子。”丁一艰难地将当时的情形简单说了,朝营帐内张望了眼,“公子可在?” 常山不敢拦着,将红福一并叫上了,“进去说。” 这时赵先生从营帐里走出来,看到红福与丁一,愣了下,问道:“她怎地来了?” 常山赶紧将丁一回禀之事说了,“我正要带他们去向公子回禀。” 赵先生皱起眉,训斥道:“糊涂!公子腿伤未愈,还要打仗,如何能在这时去扰乱公子的心神,你还不将布巾热水拿进去!” 常山本来想说话,见赵先生不悦的神色,只能低下头朝营帐走去。 红福见常山走,惊慌未定跟在了他身后。赵先生恼了,指着她道:“站住,谁允许你进去的?” “我要见公子!七娘被劫走了,我要见公子!”红福说着说着就哭了,搂着行囊就往营帐冲,“公子,七娘不在了” 赵先生顿时急了,怒斥道:“闭嘴!” “进来!”营帐内,传来了宁勖的声音。 赵先生只能怒瞪着红福,旁边的丁一也低着头,进了营帐。 宁勖靠在软囊上,目光从失了魂的红福身上,移到低头耷脑的丁一身上,神色渐渐冰冷:“她呢?” 丁一上前跪下,将事情从头到尾道来,头抵着地毡,连头都不敢抬:“属下未能当好差,请公子责罚。” 宁勖面无表情,只抬眼在几人身上缓缓扫过。 营帐内好似失去了空气,赶来的赵先生与常山并排立在门边,连呼吸都觉着困难。 红福更是张着嘴,这时也哭不出来了,后背冰凉。 赵先生忍不住,上前躬身想要说话,宁勖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向他,他陡然一惊,话堵在喉咙,怎地都不敢吱声了。 宁勖自小就有主见,哪怕身陷囹圄亦是如此。他们这群人在暗中守护他,却是靠着他自己的狠劲,才在北地活下来,成了一呼百应的枭雄。 郗瑛是他不可触及的逆鳞,虽他反应平淡,赵先生却能看出,他愤怒中夹杂着莫名的慌乱,伤痛。 “下去领罚。”宁勖终于开了口。 丁一一句话都不敢说,手忙脚乱退了出去。 “安排人在回京城的路上埋伏。”宁勖再次吩咐。 常山赶忙应是,想到手中的水与布巾,欲将上前,宁勖只余光扫来,他手一抖,连忙放到了一边,飞快出去了。 宁勖再看向红福,在她一直抱着的行囊上停顿片刻,道:“放下。” 红福茫然了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宁勖在对她说话,吓得面色发白,却死死抓住行囊,颤声道:“公子,这是七娘之物。” 宁勖敛下眼睑,掩去了心底的难受,声音到底缓和了几分,道:“放下。” 红福万般不舍,哭兮兮放下了行囊,斗胆道:“公子,这是七娘的宝贝,待七娘回来,公子要记得还给七娘啊。” 她说等他归来,短短一日,她便离开了。 宁勖心像是被刀狠狠刺了下,他皱起眉,没有回答红福的话。 “送她到广陵城。告诉沈九,郗七娘的婢女,给他送来了。”宁勖道。 赵先生怔了下,看向傻呆呆的红福,道:“还不快走。” 红福回过神,惊喜莫名道:“公子真要送我去七娘身边?” 宁勖不悦道:“难道你不想去?” “去去去,我去。多谢公子,有劳公子。公子真是好人。那七娘的行囊”红福的视线,飘向了行囊,上前弯腰要取,“我给七娘带去。” “滚!”宁勖沉声道。 赵先生实在看不下眼,拖着不甘心的红福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眼营帐,低声威胁道:“你不想活了?” 红福睁大眼,不服气地道:“公子很好说话呀,把我都送去了,行囊自当要还给七娘。” 那里面的家当,郗瑛睡前早起时都要清点一遍,宝贝得很! 赵先生不耐烦道:“快些,什么行囊,郗七娘要行囊,自己回来取!” 红福见赵先生凶神恶煞,很不满地嘟囔了两声,暗搓搓想着到时候她去找常山,还要在郗瑛面前告他一状! 营帐里,宁勖撑着起身,前去拿起行囊打开,两只旧铜壶滚到了脚边,他不由得呆了下。 琵琶,半旧的衣衫鞋袜,砍刀,他给她的那只匣子。 匣子上着锁,钥匙不在,兴许她又贴身藏着了。 宁勖将东西,一件件放了回去,重新包裹起来。 她会回来取,她连只铜壶都当做宝,她舍不得。 他还在,她可舍得他? 宁勖紧拽住行囊,神情变得阴鸷。 无论她可舍得,她此生都只能是他的妻。哪怕埋进沈九的祖坟,他都要把她挖出来。 生同不了衾,死也要同穴! * 到了江岸,郗瑛再上了马车,在天黑时进了广陵城,在一间幽静的宅子前下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路上几乎不停,郗瑛浑身散了架,头疼欲裂,人也神思恍惚。 沈九下马等在车前,见车内没动静,他一个健步上前拉开车门,见郗瑛惨白着脸靠在车壁上,撑着车门一跃上了车,单膝跪着,紧张地打量着她,道:“七娘,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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