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她这猜测至次日便有了答案。 “本王把事一料理完就赶过来了,你昨晚可睡得好些了?”慕汐一睁眼,便见裴行之已不知何时进来,正取出食盒里的糕点和菜式。 男人的声音柔和得简直令慕汐头皮发麻,她掀了被褥正要下榻。 裴行之见状,却忙过来轻轻将她摁回榻上,并取出底下的软枕靠在她背后,声线温柔缱绻:“不是说了么?你伤口颇深,还动不得。本王拿过来给你便是。” 闻言,慕汐的心再凉了半截。 “你身子正虚,本王特意命人做了鸡丝百合粥、菱粉糕和鱼羹,你多用些。”裴行之一面说着,一面盛了鸡丝百合粥递与她。 慕汐怔怔地接过,垂首吃起来。 纵使她此时未抬首,可慕汐仍能感觉到头顶上那道向她投来的灼热视线。 两人皆没言语,帐内的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慕汐哪里有什么胃口? 这种事拖得愈晚,便愈难以收拾。 她低眉快速思量了片刻,在大脑里组织好了措词,便忽地掀起眼皮,方欲开口,不想却见裴行之温情脉脉地瞧着她,先她一步启唇道:“此前本王曾说过,有话要与你说。” 慕汐思及当日她为裴行之挡箭时,他确然明示有话想说,只那时忽然有人刺杀,才堪堪打断。 兼之那时她全副心思皆在瘟疫上,哪里料得到他要说的竟是这些? 见她呆怔地沉默着,裴行之垂首轻咳一声后,方抬眸温声道:“你救本王两次,待此事一了,回了淮州,本王要纳你进府。” 慕汐虽早有所料,然他此言落地的刹那,仍不免在她心口上炸开一道水花。 原有的疑影彻底成真,方才想好的措词亦生生被打了回去。 慕汐好似听到自己的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她忖度片刻,立时脱口道:“若大人是因我救了你两回,才想要纳我进府的话,那想来大可不......” 裴行之瞧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原以为她是高兴坏了,怎料她是在担心这个,便温声轻笑:岂会?本王从不受恩情胁迫。若非真的心悦于你,本王断断不会起这份心思。” 他言辞笃定,态度坚决,幽深的眸子时裹挟着浅碎的笑意。 然慕汐瞧了,却只觉一股寒意陡然蹿遍全身。 她顿了顿,在脑海里搜罗了下措词后,抬眸便要反驳。 岂知恰在此时,郁舟门也未敲便面色匆匆地进来,垂首在裴行之耳边回了几句。 慕汐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裴行之听完郁舟的回禀,登时沉了脸色。 果然,他下一秒便转首就与她道:“京中有急召,本王须得立刻启程。此处派的人再多也终归不大安全,待会管砚会接你回军营,你在军中好好歇着,万勿不可伤神,且等本王回来。” 一语完,裴行之也不再等她说些什么,便起身匆匆出了门。 “诶!” 男人的衣角很快便隐没在房门外,慕汐垂头丧气地叹了声,隐隐觉得此番形景着实不大好。 她并非是个贪慕荣华之人,更厌极了后宅的勾心斗角。 裴行之乃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所言所行与她的前世所形成的思维定然有悖。 姻缘的这趟浑水,她碰都不愿碰上半点。 得了裴行之的吩咐,他前脚才走,管砚和缕月便将她送上了马车。 将她扶上马车后,缕月取出两个秋香色软垫放在座上:“这软垫是殿下特意吩咐,务必给姑娘用上的,道是马车行得再平稳,也到底会有些颠簸。” 裴行之这般呵护,慕汐却并无半分欣喜,反白了脸忐忑不安地坐下。 见慕汐脸上毫无血色,缕月以为是她伤口又疼了,便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温声道:“姑娘脸儿这样白,可是伤口疼得厉害?若是这般,我现下便可替姑娘上药。” 慕汐摇摇头,随意扯了个理由:“我无事,不过是昨晚做了个噩梦,睡得有些不安稳罢了。” 缕月闻言,这方安心将药收回。 回到军营,慕汐寻了个由头把缕月支出去,躺在榻上反复思量着裴行之的话。 先不论他纳她进府是不是以侍妾的身份,他纵是给她王妃之位,慕汐亦断断不愿。 然依裴行之此前的语气,是那般笃定和决然,若拒绝的话当他的面儿说出,也不知她要承受他怎样的雷霆震怒。 思及此,慕汐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幸而方才没当他的面儿把话挑明。 现下裴行之回了郦京,纵然只算往返时日,来回最快也得十一二天。 且瞧他今儿一早那模样,想来回去必是有要事需处理,便算他两三日处理公务,这统共加起来,也须得有半个月了。 她若要离开,亦唯有抓住这个机会了。
第027章 殿堂辩,三勿念 连着赶了有五六日的路, 裴行之到达郦京,当即回府换上大紫朝服,戴上金簪帽, 进宫朝见。 不想方至和政殿前,便听得荣晏蘅正盛气凌人地弹劾他。 “兰州突发瘟疫, 城中百姓因此惶惶不可终日,想要逃离出去亦实属常事。可淮州王裴行之却嗜杀成性, 用武力镇压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就连叟翁妇孺皆不放过, 竟一概处以箭刑。此等骇人听闻之举, 简直匪夷所思。若将这种佞臣贼子留于世上,只怕会令百姓、令那些为大郦浴血奋战的将士寒心,使我大郦江山动荡不安。” “啪啪啪......” 他这话音未歇, 殿外忽地响起一道沉沉的掌声,裴行之抬脚走进来,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荣晏蘅, 寒声道:“荣相好口才, 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也不及您半分。几月不见, 不知荣二公子身体可好?” 裴行之突然出现,且语气中辨不出他现下是何种情绪。 荣晏蘅神色微闪,嘴角一沉, 便转过身朝殿上之人拱手直言:“陛下,裴行之所行已是罪不容诛,臣恳请陛下诛杀佞臣,护我大郦朝纲, 保我大郦百姓安宁。” 一旁的两位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闻言,忙站出来附议。 闻他一番冠冕堂皇之语, 裴行之不急不躁,反而冷笑道:“荣相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置本王于死地,可是要为荣二公子报仇雪恨?” “你......” 荣晏蘅被他此言气得胸口一呛,连下巴上的胡子都要竖起。 他且未道完,坐在御椅上的郦璟笙明知故问地沉声打断他:“荣相,荣二公子怎么了?” “犬子并无......” “荣二公子于一个月前夜闯本王在京中的府邸,却不慎被本王府中的家仆当成贼子误伤,”裴行之寒声打断他,“如今怕是性命垂危了。” 猛地被裴行之戳了老底,荣晏蘅登时黑了脸。 他忙朝郦璟笙拱手,“启禀陛下,裴将军既说到此事,那老臣不得不恳请陛下为犬子做主,严惩凶手。犬子当晚之所以夜闯淮州王府,不过因为前年裴将军曾在京中的古玩斋里重金买下一件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双耳瓶,那是犬子的心头好,他心心念念了许久,却不想被裴将军捷足先登。一月前,犬子见淮州王府中无人,才做了此等糊涂事,可犬子被抓住后,当场就已被人认出。按理说,纵是他有天大的错,那家仆亦不该下此狠手伤他性命,他要么将犬子交与廉光寺审理,要么息事宁人交与老臣好好管教。” “息事宁人?” 裴行之闻言冷笑,“荣相好大的口气,您意图抢夺前朝平阳公主留下的兵器库,并勾结昌炎挑起兰西战争,意欲谋朝篡位,此等罪大恶极的行径,岂是轻轻一句息事宁人便可了结的?” 他此言方出,满殿阒然无声,顿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氛围中。 “裴行之,”荣晏蘅黑沉着脸,厉喝,“你说话要拿出证据,你若肆意诋毁两朝元老,本相定要告你一个诽谤之罪。” “裴将军,”郦璟笙沉声道,“你说话须得注意分寸,荣相乃两朝元老,又岂会做出此等会诛灭九族的大罪?” 裴行之侧首,朝座上人低眉拱手回:“启禀陛下,臣今日进宫,为的便是要揭发荣晏蘅历年来买卖官职,纵容门生强抢良家妇女,并和荣太妃一起勾结昌炎,意图覆灭大郦,谋朝篡位。且臣已带了人证、物证进宫。” 话音未歇,裴行之扬手轻拍,立时有一人从殿外呈着一本折子进来。 荣晏蘅见到来人,当即岔然作色:“褚承?你来此作什么?还不快退下。” 此人正正是荣晏蘅女婿。 褚承连一眼也不曾瞟向荣晏蘅,只直直呈着本子跪在大殿上。 裴行之接过他手里的奏折,语气凉凉:“褚公子乃荣相女婿,想来他说的话也有几分可信。” 言及此,裴行之忽地嗤笑了声,“本王记得,荣相之女当年至二十有七仍未婚嫁,原以为她是丑陋不堪,不想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本王当时原还疑惑,怎的如此美人,这般家世却为何无人上门提亲?后来见了褚公子,方才明白其中道理。说来,褚公子贵为荣相女婿,表面虽风光无限,然内里却被人当成活靶子,打得体无完肤。” 一面说着,裴行之命褚承脱去上衣。 下一秒。 “嘶......” 满殿发出一声可怖的惊呼。 只见褚承身前后背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烫伤、鞭伤、箭伤和刀伤等。 新旧伤痕纵横交错,令人一眼望去,整副身子满目疮痍。 “荣大小姐骄横跋扈,性子暴虐,崇尚武力,时常将褚公子殴打至奄奄一息。碍于荣相的势力,褚公子忍气吞声多年,直至两年前,荣大小姐险些将他淹死后,他才找上本王,求本王务必救他于水火中。本王思来想去,荣晏蘅狡诈无比,所做之事必定留了后手,因而派了他潜伏在相府中。这两年荣晏蘅所做之事恶积祸盈,霸占良田、纵容门生强抢妇女已属轻的,更甚者是他和荣太妃勾结昌炎,意图抢夺平阳公主留下的兵器库,以作谋逆之举。” 裴行之拱手将奏折奉上,“这里头,便是他和昌炎勾结的证据,连同当日臣在兰州城遇刺之事,也有荣晏蘅的手笔。” 郦璟笙接过奏章一瞧,不觉沉了脸色厉喝道:“荣相,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眼见罪行暴露,荣晏蘅当即撕开伪装,冷着脸仰头大笑:“老臣无话可说。” “他自然无话可说。”恰在此时,殿外忽地响起一道沙哑又沉稳的嗓音,一支铁骑随即涌入,将和政殿团团包围。 一个身着衮衣绣裳的妇人从殿外进来。 此人正是荣太妃,荣晏蘅亲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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