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和裴行之今日将命丧于和政殿上,明日本宫便会宣告天下,淮州王裴行之谋逆弑君,已被就地正法。因陛下膝下无子,本宫懿旨,特令郦衿登基,荣相为辅政大臣。” 座上之人面色微变,“荣太妃,谋逆弑君你承担不起。” 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般,荣太妃指了指满殿铁骑,哈哈笑道:“今日是本宫在上,你在下。你和裴行之怎么死,由本宫说了算。” 那从荣太妃进来便一直不曾发话的男人忽地冷笑道:“是么?” 他这话音方落,上千名裴家军不知何时从外头进来,将殿上之人团团包围。 荣晏蘅一党见状,登时白了脸。 荣太妃一脸惊惶:“怎么可能?本宫明明命人下钥锁了宫门的。” 裴行之寒声道:“你确实下了钥,可这裴家军是早在三天前就已秘密潜伏进宫了。” 荣太妃一甩袖,怒斥:“绝无可能,这一千多人进宫,本宫不可能发觉不了。” “你自然发觉不了,因为他们皆是卸掉武器后,伪装成各种宫人进来的,”裴行之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旧得发黄的羊皮纸,“这才是平阳公主真正的兵器库地图,你也许想不到,你与荣晏蘅日思夜想的兵器库就藏在这皇宫的东宸寺里。裴家军手中的武器便是从里头拿出来的。” 眼见大势已去,荣太妃怔怔地看着外头的日光,一时站不稳,竟跌坐在地。 裴行之当即命人将荣晏蘅一党拿下,听候郦璟笙发落。 “姑娘,很晚了,睡吧!”缕月端来了水给慕汐洗漱,见她仍捧着医书看了个不停,不由得劝了声。 因着连躺了七八日,慕汐真真是无聊极了,待能起身坐着时,便央求魏大夫寻了几本书过来。 她合上书,正欲站起来洗漱,却忽地思及一事,抬眸问缕月:“对了,殿下去了有几日了?” 缕月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算起来,也有十六日。” “姑娘这般问,是不是想殿下了?” 她笑得满脸暧昧,慕汐不由得拿起书一拍她脑门,佯装生气般喝斥:“快去睡吧!小小个姑娘家,这脑子成天儿都想些什么呢。” 缕月捂着脑门,嗔怪道:“我不小了,今年便要满十六了。” 慕汐闻言,不由得笑了声,反过来打趣儿她:“既要成大姑娘了,那我们家缕月可有心仪的人了?” 突然被她这般一问,缕月登时红了脸,嗫嚅了句“我不告诉你”后,便小跑着出去了。 慕汐洗漱完,见外头仍是灯火通明,她唯有摁下心思先熄了灯躺下。 裴行之已离开了有十六日,她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若要离开,她必得趁他尚未回来之际。 也不知等了多久,慕汐只觉得她跑在荒芜野地,明明周遭并无一人,她却偏生感受到了重重的压迫感,扼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快要窒息的刹那,慕汐惊得猛然睁眼从榻上坐起。 黏腻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慕汐怔怔地环顾四周,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方才的一切原是个梦。 幸好是个梦。 她拿起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侧身正欲穿鞋下榻,却陡然感觉到双腿发软,竟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外头的灯皆已熄。 慕汐坐在卧榻上,目光涣散,任由自己神思游空。 缓了半晌,直到力气稍稍恢复,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榻上坐起,轻轻地点了根微暗些的蜡烛放到桌面上,方执笔落墨。 “裴大人,见字如晤。兰西一事已近尘埃落定,我又十分思念远在越州的阿妩,因而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大人朗艳独绝,风姿绰约,民女微贱之身,实在难登公侯王府大门。您的厚爱,民女感之有愧。还请大人勿思、勿念、勿追。”
第028章 怒意起,噩梦现 裴行之接到慕汐那封信时, 已是三日后了。距离他从兰州回到郦京过了有将近一个月。 荣晏蘅的亲信太多,若要尽数连根拔起,所需的时间不短。 管砚命人将信件送达时, 他正在和政殿偏殿与郦璟笙执子下棋,相商该如何处理那些谋逆余孽。 顿然闻得是慕汐的信, 裴行之欣喜万分,亦不管这局已然将赢, 立时便丢开了手里的棋子接过。 他原以为她是思念至极,方才写信过来催促他回兰州, 可乍然瞧见信的内容, 一时间,男人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 裴行之的面色霎时宛若浸了墨般:“好一句勿思、勿念、勿追。” 男人咬牙切齿地读着那六个字,青筋暴起的大手恨不能把那张纸攥成粉碎。 原以为她与他一般, 对自己思念至极,却不曾想这皆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他当日情到深处时的表明心迹, 又算什么? 什么朗艳独绝?什么微贱之身? 不过皆是她要逃离的借口罢了。 他堂堂的骠骑大将军, 重权在握, 谁人不谀媚奉上?又何曾受过这般屈辱?他满腔真心却被小小女子当成烂泥踩于脚下。 从没有人敢把他当成猴儿一般耍。 这么些年, 郦璟笙只见自家舅舅隐忍克制,鲜少有这般怒形于色的时候。见此形景,他挥挥手令那送信的将士退出去, 方问道:“是兰州那边出了什么事么?舅舅怎的这般生气?” 男人面色生寒,攥紧了信纸,“并非什么大事,不过个不识抬举的乡野丫头罢了。” 难得从他嘴里听说一个姑娘, 郦璟笙猜出了是何事。先时他便已有所耳闻,此番配制出治疗瘟疫药方的是位医女, 且他舅舅待她很是不同。 郦璟笙不由得笑了声:“既是个不识抬举的,舅舅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一身大紫朝服的男人立在殿中,周身尽显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他似丝毫不闻郦璟笙之言,反冷笑着,“我裴行之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她既不识抬举,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闻得他这话,郦璟笙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便毫不在意地笑道:“既只是个乡野丫头,舅舅更无须有何顾虑。想要她,纳了进府便是。” 裴行之思量片刻,当即拱手告退:“京中之事已处理得差不多,臣明日便要启程离京。陛下若有要事,尽可飞鸽传书至沉缃楼。” 郦璟笙点点头:“舅舅且去吧!” 方出了宫门,裴行之立刻便命人去查慕汐出了兰州后的去向。 当日他携慕汐北上,因有他的令牌,一路上自是无人敢查她的文碟和路引。可今日她要独身一人回越州,凡过城门,必定有人盘查,他便可顺着这条线索亲自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抓回。 他裴行之瞧上的人,纵是外头天高地阔,亦断断容不得她逃出手心儿。 鹤州城外。 一小舟正缓缓行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远处有悠扬婉转的歌声隐隐传来,白鹭从芦苇中飞出,点水而过。湖边有几个盘起发髻的妇人正一面捶打着手里的衣衫,一面与旁人有说有笑。 船舱内,一身着烟青彩绣交颈襦裙的女子掀了帘子从里头走出,抬眸望着清空明净的苍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温声笑道:“还没到鹤州呢,便有这般遏云绕梁的歌声传来,果真是江南水乡,人人向往。” 划浆的老伯闻言,回首朝她笑问:“听姑娘的口音,不大像是鹤州人。姑娘是第一次来鹤州么?” 慕汐点点头,笑道:“从来只在书上见过鹤州的富庶,也没真正来瞧过。现下得闲儿,便想着过来开开眼界。” 那晚慕汐留下书信后,便趁着深夜之际出了军营。也不知怎的,行至中途,她忽然变了想法,不大想如信中所言,直接打道回越州。寻思了半日,她便决定转道往鹤州去。 论起来,她重生至郦朝的这些年,还从未真正放松过自己,亦从未真正看过除了越州以外的地方。 似谈到什么有趣儿的事,老伯乐呵呵地道:“鹤州若论听书说唱这些还都是小巧,它最有名儿的还是熙云楼的那道仙姝醉鹅。” 慕汐轻笑,“不过一道醉鹅,如何能比得过听书说唱这些有趣儿?” “姑娘有所不知,所谓仙姝醉鹅,便是听着小曲儿、观着雅舞,品着五十年女儿红尝一口烧鹅。” 听到他这般说,慕汐笑道:“这样的仙姝醉鹅,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倒是新鲜有趣儿。” “所以郦京那些达官贵人,但凡来了鹤州,是必定要到熙云楼点上这道名肴的。” 正说着,船已靠岸。 老伯指着正前方的一条石子路,笑眯眯地道:“从此处往前走上三里路,便到鹤州东门了。” 慕汐付了船钱,又向老伯道了声谢后,方背起包袱下船往鹤州城处去。 至东门,慕汐向城门守将出具文碟和路引,检查这些东西的乃是个约摸三十上下的将士,狭长的双眼透着精明,他瞧了眼文碟,便抬眸将慕汐上下打量了眼,“越州这么远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独身来的?” 虽说脸已覆上面纱,然慕汐还是被他瞧得浑身不适。她原想应声“是”,可话到了嘴边,她又转口温声道:“我夫君今儿一早因有事先进了城,我是过来寻他的。” 那守将闻言,大失所望地将文碟和路引扔回给她后,便挥挥手令她赶紧走。 慕汐接过东西长呼一口气,忙进城寻家客栈住下,打了水回来洗漱后,又歇了半日。至次日,她早早便出门逛去了。 街道上人头攒动,小摊的贩卖声响彻街道各个角落,两侧林立着各种酒肆、茶馆、药铺、钱庄、胭脂铺、古玩斋等。 因出来得早,闻得从一家小摊上飘出的馄饨香,慕汐怎么也不肯往前逛了,她捂着“咕噜咕噜”的肚子坐下,叫了两碗馄饨,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填饱了肚子,慕汐方继续逛。 她登画舫去看了灯影戏,进瓦肆瞧了胸口碎大石,上暖音阁听曲品茶。至落日时分,正要回客栈时,又见一小茶馆里有说书的,她止不住脚进去坐了会,奈何那书说得实在无聊,她听得昏昏欲睡,又见时辰不早,便去对面的酒肆点了两个菜,用完晚饭就回客栈洗漱歇下了。 “轰隆!”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冷风吹得那扇木窗“吱嘎吱嘎”地响,慕汐陡然被惊醒,她忙起身去关窗,岂知手方触及窗棂,一只苍白的大手忽然从黑暗中浮现,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便用力地把她往外一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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