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个小脑袋在拱他的腰。 他身上这套衣服的布料是天蚕丝,顺滑细腻,贴上去凉凉的。她太热,循着凉气靠过来,热乎乎的小脸贴着他精瘦的腰。 他一动不动,脸色微僵。 大虎最先察觉谢衡的异常,他偷偷瞄一眼,又瞄一眼,心下大为震惊,公子的耳朵居然红了! 只是碰了下少夫人的手,他至于吗? 大虎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但是他不能说,尤其不能跟自家嘴上没个把门的弟弟说。 热气好像会传染。 谢衡把柏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没一会,感觉自己也热。 他低下头,大夫的指尖轻轻搭在柏萱手腕,似乎有些颤抖。 是因为怕他吗? 谢衡去看贴着他腰不肯离开的柏萱,红红的脸蛋枕在深色系的枕头上,更衬得她一脸烫色。呼出的气息像火里冒出的烟,灼烫不已。 她就不怕他。 “少夫人发热乃感染风寒所致,脉象微乱,但并无大碍。草民开几副药,待会开水服下。夜里少夫人若出汗多,可用毛巾擦干。另外,用凉毛巾敷其额头,可帮助少夫人快些退热。”大夫摸清脉象,便开口说道。 “她什么时候能醒?” “快的话后半夜,慢则要明日。”若是病情恶化,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种病历他见过很多,但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却不能说这话。不懂医理的人总是要一个确切答案,他理解,可作为大夫,他是真的没法保证啊。 大夫心里其实有点怕谢衡,旁边这位去请他来看诊的侍卫在路上大致说了下谢家,以及注意事项。他虽不是宫廷御医,却因医术尚可,认识不少官宦之家,对谢衡略知一二,一颗心始终悬着。 谢衡没心思管大夫在想什么,挥挥手让大虎将人送回去,再命小虎和几位婢女准备好毛巾和水。 最后只有红袖留了下来,红袖很自责,是她的疏忽,小姐这些天总是昏昏欲睡,她还以为,是小姐太闷犯懒,没发现她病得这般厉害。 谢衡已经起身,抱臂站在床尾。 看红袖将面巾放到水盆,再拧干水,折好贴到柏萱额头。 皱了一晚上眉头的人,终于眉眼展平。 这么有用吗?比喝药还管用。 红袖也怕谢衡,传言是一方面,谢衡本身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姑爷总是面无表情,即便有表情,也多是不好的表情。要么烦躁不耐,要么黑脸冷笑,对什么都表现得兴致缺缺。这样一个人,骨子里是无情的。 即便不会总是雷霆大怒,可你永远都在担心他是否下一刻就变脸发怒。 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也就小姐在的时候能轻松点。 红袖仔细给柏萱擦脸,姑爷那么大一个人杵在一旁,存在感极强,她心中害怕,只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柏萱身上。 刚才喝了一碗热药,她开始出汗。 被子热,却不能不盖。 柏萱两颊汗湿,亮晶晶的汗珠顺着脖颈滚落至更深处。单薄的里衣很快湿透,黏在身上难受。 红袖早就准备好了新衣裳,当即解开柏萱的衣带,还没来得及拉开衣服,便听到凉凉一声: “你可以出去了。” “……” 偏偏是这个时候,姑爷是不是要犯困要睡觉,等得不耐烦了? 红袖没敢抬头,颤抖着收回手说: “湿衣服不换,恐怕会加重病情,姑爷可否让我给小姐换完衣裳再出去?” 谢衡没得商量,仍是一句: “你出去,我来换。” 红袖又不是个傻的,当即起身: “是。” 她拿起东西,麻溜地走了。 夜深人静,屋里只剩他俩。 谢衡踢了鞋子,重新回到床上,面朝里面,伸手推搡柏萱肩膀: “你分明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他原本也没发现,红袖准备脱她衣服时,她轻颤的睫毛出卖了她。 柏萱确实醒了,一碗药下去,又苦又涩,这可是纯中药,两口下去就把她苦醒了。 刚醒时她完全没力气,等红袖给她敷额头才稍稍意识回笼。然后就发现红袖在脱她衣服,对面还有个谢衡正在看着她。 她虽醒了又不是好了,还在发烧,脑袋昏沉,不太清楚衣服是已经脱完还是才开始,干脆装睡。 眼下被谢衡揭穿,她慢慢掀开眼皮,往常黑白分明的杏眼,此刻充满水光,眼尾发红,透着可怜兮兮的脆弱。 但她并没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的状态,仍是和平常一样,语气随意: “没力气。” 开口的声音微微沙哑,眼皮一张一合,软软的柔弱极了,连带着与谢衡对视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柔软的感觉,以至于谢衡听到她说‘难受’后,自动将这两个字理解为‘我不行了,交给你了’。 他刚跟红袖说,帮她换衣服,她听到了。 谢衡安静看着她,额头上那块白色毛巾,让本就柔弱的女人更显虚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 他闭了闭眼,掩去平静之下的翻涌,语气寻常地问: “要关灯吗?” 柏萱感觉自己马上又要睡过去,穿着这身湿衣服睡过去,万一醒不来咋办? 她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不能就这么一睡不醒。 攒了点力气,她轻声回谢衡: “嗯。” 男人下了床,柏萱望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说: “你把红袖赶走了,你得照顾我。” “我又困了,你别让我睡死。” “你起来后,要叫醒我。” 视线渐渐模糊,她似乎看到谢衡回来了,但是她已经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靠着坚硬紧实的胸膛。清冷的气息细细密密包裹着她,还有谢衡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行,你别说话,睡觉。” 很烦,他不懂女子的衣服该怎么穿。 …… 柏萱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颇有种大病初愈的神清气爽。 身上没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衣服也换了新的,但是带子系错了,导致她一起身,衣服往一边倾斜,露出左边小半个白皙圆润的肩膀。 床头的帷幔不知道去哪了,光线有些刺眼,柏萱眨了会才慢慢适应。然后,就看到面色发白,眼周青黑,下巴也青黑的谢衡。 这副模样,和刚嫁进来时的谢衡状态很像。 柏萱默默揪紧被子,通常,这样的谢衡,脾气可不好。 不知道他是不是以这个姿势坐了一夜,整个人有种历劫过后的沧桑颓废感。 一直等到她坐起来,轻靠着床头的谢衡才缓缓睁开眼。 他眼睛也好红! 他看向柏萱,在她开口之前,用像是被酒浸泡过的烟嗓音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为太子和五皇子焦虑。他们手没那么长,伸不进谢府。我没有想过升官发财死老婆,等时机到了,我会调离京都。届时天高皇帝远,他们斗生斗死,血都溅不到你身上。” 谢衡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子,她大概不知道,昨晚后半夜,她恢复了点力气,就开始说梦话。‘狗太子,狗东西,狗男人,想害我,没门!我躲家里,谁敢过来……’就这些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吵了一整夜。 他轻呼一口气,摇了摇不太清醒的头,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天塌下,有我顶着。要死也是我先死,你……” “还是活着吧。” 谢衡逆着天光,整个人显得阴郁可怕。但柏萱不怕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认真说: “我们一起。” 第25章 昨夜又是给她换衣服,又是替她擦汗,半夜还要被她唠叨被她踹,现在回想起来,谢衡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熬过来的。整整一晚上,他就没歇过。 脑袋昏沉沉的,他没什么精神。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听清她说的什么,谢衡不揉脑袋了,头往里一偏,瞧着面色红润明媚灵动的女人,轻嗤: “一起?你不打算和离了?” 柏萱回他一副茫然的眼神。 和离?还有这回事? 她想了想,真给她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 夫妻之间,说到这个,那必须好好说清楚,不能含糊。 她抱着被子,稍稍挡住漏风的身前,一双杏眼清透明亮,映着男人沧桑颓靡的模样,条理清晰地跟他讨论: “以前要和离,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好。动不动冷着脸,知道这叫什么吗?叫冷暴力,是渣男才有的行为。你那时候那么渣,我当然要跟你和离。” 谢衡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这病来得快去得快,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没给人半点喘息的空间。她说他对她不好,又说: “现在还不错,尚且可以过。和离我暂时就不想了,你要是想……” 柏萱顿了下,想起什么,身体往前倾,凑近去与谢衡对视: “你之前不也说,会寻到和离的时机吗?这么久了,你好像也没找到。啊,不对,你找过吗?” 入朝前,他整日很闲的样子,除了睡觉晒太阳看大戏,什么正经事都不干,肯定早把这事忘了。 谢衡没忘,他们成婚不过两月,他还没老,哪那么健忘。 可这会回想那时候,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开始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他仍是背靠着床,眼皮轻压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女人。 她很漂亮,花了那么多花瓣和心思保养的肌肤吹弹可破,细腻粉嫩。他昨晚帮她换衣服,大部分精力都在和复杂的衣服做斗争。此刻再看,那些黑夜里,被他刻意忽视的柔软感触慢慢浮出水面,在他心头晃来晃去。 对视片刻,他稳了稳心神,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语气随意: “找过啊。”他之前,可不是一直在找她把柄。 柏萱也很随意,点点头: “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还找吗?” “暂时算了。” “哦,那咱们今天还算正经夫妻,你躺下吧。” 谢衡曲起腿,没躺,反而问: “做什么?” 柏萱指着他的黑眼圈和红血丝:“睡觉啊,看看你这眼睛,昨晚操劳一晚上,你不累吗?” 当然累,累到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可千万别再生病了。 但,天黑的时候他都睡不着,现在天亮了,他还睡什么? 他没说话,表情拒绝。 落在柏萱眼里,却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酸。怎么说人也为她忙活了一整夜,若她没点表示,他肯定要骂她没良心。 她有良心,于是说: “你乖一点,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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