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揣着不安的心在谢府平静度了几日,为了讨好萧夫人,尤今今每日都会早早地去她那里请安。 正是寒冬,早起自然不是件易事。 看着小女郎兢兢业业的柔顺模样,萧夫人也怪心疼。知晓这年纪没多大的小姑娘多半是想讨好自己。 好在萧夫人向来不重这些形式规矩,只叫尤今今睡好了才来。尤今今一开始还当是试探,后来见萧夫人确确实实不在意这些,便寻着自由的时间去请安了。 这日冀州赶上了第一场雪,大的让尤今今惊奇。 作为南方长大的小女郎,尤今今虽见过雪,但大都是落地便化成了水的湿雪。哪里见过今日这般一团团的大雪。 仰天望去,鹅毛似的雪片扑簌簌的落下,如同棉花套子一般厚实。 尤今今忍不住接了雪玩一小会儿,直到蒹葭催促该去萧夫人那里用膳了,小女郎才念念不舍地拍散了手中的雪。 披着氅衣,揣着小手炉,尤今今刚踩着积t雪进了东屋院子,便听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郑媪替尤今今掀开了厚重的遮风帘子,霎时一阵热意融融朝她面上散了开来。 银盆中的碳火烧的“哔剥”作响,屋子里一派惬意。 萧夫人和虞氏此时正坐在暖炕上刺绣,见到尤今今后立刻笑着招呼。 “今儿来了呀,快来暖暖身子。”萧夫人朝小女郎热情招手,身后的蒹葭理论地替尤今今脱掉了氅衣。 婢女端来椅子,尤今今坐过了过去。定睛一看,原来二人正在绣着荷包。 不过看这花纹样式,倒不像女眷所用。 “今儿你来瞧瞧如何,我这绣工还是差了些。”萧夫人笑着将手中的荷包递过来,尤今今接到手上仔细看了看。 藏蓝色的荷包上绣了一只似猫非猫的东西,尤今今看了半晌没看出来是什么,但看着萧夫人一脸希冀的样子,只好违心夸道: “阿娘的猫儿绣的真是活灵活现。” 还未等尤今今的话音落,那边便传来“噗嗤”一声笑。 “阿娘你瞧,如今可不是我一人把你的虎儿说成猫儿了。”虞氏笑眼弯弯,故意打趣。 尤今今闻言才知道自己认错了萧夫人的绣样,自知说错了话,只能慌慌张张解释:“我、我不是故意……” 萧夫人并不恼,只是笑着摇头:“你哪里有错,属实是我这绣工不行啊。“说罢接过荷包叹气,“本想着等老东西回来给他个惊喜,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虞氏瞧出尤今今疑惑,于是解释道:“幽州叛乱的事已被平定,父亲他们就要启程回府了,我和母亲想着做些艾叶荷包,给郎君他们接风洗尘,去去身上的血气晦气。” 冀州这边是有风俗,女子要为征战归来的夫君和儿子做艾叶荷包,以示除晦迎新之意。 尤今今昔日也曾耳闻,不过从未见过。 “无奈我这绣工实在拿不出手,老虎都绣成了猫,罢了罢了,那老东西若是敢嫌弃,我定让他好看!”萧夫人说这话时眉眼带笑,并不是真有怒气。 “这可是母亲的心意,父亲自然会百般珍惜。”虞氏轻声夸赞。 萧夫人愉悦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道:“完了,二郎的荷包还没做呢,上次就忘了他的,这次若是再没赶得上做他的,又该说我偏心了!”萧夫人说罢头痛扶额,“就是我这刺绣功夫怕是又来不及了……” “母亲着急什么,如今不是有今今了吗?”虞氏笑着看向尤今今,“今今是二郎房里的人,如今由她来做岂不是更合适。” 听到虞氏的话,萧夫人顿时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把今儿给忘了。” 于是还未等尤今今反应,萧夫人便看向尤家今今,眼中带着希冀:“今儿啊,阿骁那小子的荷包就由你做了,那孩子向来粗糙,你给他随便缝一个就行。” 虽然萧夫人对尤今今说的是随便缝一个,但尤今今可不敢真的随便绣。 就好比萧夫人再三让她改口叫阿娘,她也不敢真的把萧夫人当自己阿娘那般撒娇躲懒。 所以细心挑了一匹鸦青色布料后,尤今今便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做荷包。 还好在胭脂楼时,杨妈妈也叫绣娘教了她们刺绣的手艺。尤今今如今的绣工虽不比专业绣娘出色,但寻常荷包还是会做做的。 只是这荷包上该绣什么花样,倒是有点难住了她。 萧夫人给谢刺史绣的是虎,虞氏给谢之祈绣的是竹子。 可尤今今不知道谢之骁喜欢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绣株桂树算了。 尤今今最爱桂花,且桂花寓意也吉利,且看谢之骁院子里栽了桂树,想来也是喜欢桂花的,她这样绣应当是不会出什么错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三个女眷围坐一起绣着荷包,时不时地说着一些女人间的体己话。 一个月下来,几人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 谢之骁此次随父兄一起平定幽州之乱,不仅生擒了叛军之首张蛎,且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杀得幽州叛军片甲不留。 所以此次战役,整个北方都见识到了这名关东小霸王的厉害。 谢家大郎善谋略,谢家二郎又如此骁勇善战,一时之间,冀州谢家风头无两。 幽州之乱平定后,为了见到爱妻,谢成不敢耽误时间,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半月后抵达了冀州。 抵达冀州城已是夜里。 冀州如今受东魏管辖,上下皆实行宵禁政策,所以此时官道幽静,除了负责巡夜的守卫和打更人,路上并无其他闲杂人等。 而此次谢父为了给萧夫人惊喜,也没提前告知他们具体回府的日子,所以一路上并无多少人知晓。 当三人纵马回到府上,守夜的仆役看到几人后顿时又惊又喜,刚想去跟萧夫人报喜,便被谢成叫住了。 “夜深了,莫要惊扰夫人,我自己悄悄回去便可。”说罢便不顾身后二子,自行奔去了东屋方向。 谢之祈也有爱妻在家,自然也是心有念念,于是本打算去汤泉的念头也瞬时搁置了。 “阿骁,我也先回去休息了,这汤泉你还是自己去吧。”谢之祈说完便也急匆匆地往自己院里奔了。 三人多日征战又连夜赶路,不免有些狼狈,本打算回府后一起去泉汤洗去一身疲乏,稍微体面点再见人,现下倒好,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儿子兄弟。 谢之骁倒是没什么顾及,反正他的院子只有他一人,无需顾忌什么体面与不体面,嗤了二人一声,便大剌剌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刚到院门外,谢之骁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的屋子里竟然传来了年轻女子的笑声。 谢之骁蹙眉,眼底微疑。 他向来不喜人伺候,所以北屋除了几个管事和小厮外,便没有他人了,更别提会有年轻女眷了。 而正在坐在廊外守夜的长吉,此刻突然见到活生生的谢之骁,顿时激动弹坐起来。 “郎君,你回来了!” 谢之骁看着自己卧房旁那亮着烛火的屋子,还有那时不时传入耳里的欢声笑语,漆黑的眉头紧蹙。 “长吉,里面是谁?” 听到谢之骁的话,长吉摸了摸自己脑袋,最后咧嘴道:“郎君,里头是尤小夫人。” 谢之骁眉头高高挑起,显然在他的记忆里,府中并没有这位尤小夫人的存在。 不过可以猜到的是,他的那位好娘亲,在他离开府上的这几个月,又开始瞎胡闹了。 “谁允许你叫夫人的。”谢之骁只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透着愠意。 长吉一抖,立刻结结巴巴回道:“郎君,你还不知道吗?尤小夫人是大夫人给您找的…找的妾室……” 看着自家郎君的越来越黑的脸色,长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弱弱地补上了几句: “郎君,这尤小夫人可好了,又温柔又漂亮,还教我们剪……” 长吉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屋门便被人“砰”的一脚踹了开来。 正坐在窗边刺绣的尤今今听到这轰然声响,下了一跳。 慌然抬首,一阵冷风灌进了屋内。 乍然受冻的小女郎不禁冻哆嗦了一下,她理科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那张脸在晃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依稀可见其眉眼浓隽深刻,薄唇殷红,而那漆黑的眼底此刻却是带着沉沉戾气。 “啪——” 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尤今今顿时瞠目骇然,手上的绣品“啪嗒”掉在了地上。 谢之骁……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12章 对峙 蒹葭一行婢女战战兢兢,谢之骁扫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坐在软榻上的女郎身上,霎时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是你?” 谢之骁完全没想到他娘给他找的小妾竟是那日在晋安乌篷船上遇到的那个矫情又虚伪的女人。 那日她把他当做世修百般攀附勾引,被戳破后又恼羞成怒,后来又继续对世修勾勾搭搭,简直厚颜无耻。 这种虚与委蛇的女人怎么会进了谢府,竟还成了他的妾室? 谢之骁下意识就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眼皮阴沉一压,“唰”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了眼前的女郎,眼底杀意尽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看着指向自己的锋利刀尖,上面似乎还弥漫着点点血腥之气,女郎瞬间就腿软了。 尤今今惊恐,嗓音忍不住发颤:“我是、我是萧夫人安排的,如今是郎君的妾室……” “妾室?”谢之骁嗤笑一声,狭长的黑眸带着讥讽,“凭你也配?” 说罢,那刀尖又逼近了女郎几寸,嗓音冷冽到了极致。 “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小女郎的身子一颤。 眼前的男人逐渐与前世城楼下那个人影重合起来。 “都杀了,不留活口。” 冷厉的话语在尤今今的耳边重复回荡,霎时一阵寒意袭上身来。 小女郎面色愈发煞白,看着眼前那刺寒刀剑,只觉心t口越来越疼,最后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此时北屋内好不热闹。 那厢女郎还昏迷着,这厢萧夫人已经忍不住开骂了。 “你这臭小子!今儿如今是你房里的人,你竟然拿刀吓唬她,你是不是皮痒了啊!是不是皮痒了啊!”萧夫人气得一连捶了一旁的谢之骁好几下。 在得知自家这好小子才回来就拿刀把小女郎给吓晕了后,萧夫人便匆匆赶到了北屋,叫了郎中后,看着院子里跟没事人一样的谢之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之骁被捶得面色不变,眼底尽是讥嘲, “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说完便又扯唇嗤了声,“娘,你别什么女人都往府上接,是人是鬼都还不清楚,你就敢这么向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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