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引着侍卫一个个进行盘查, 每至一个船客面前, 便要对方打开行李、出示路引。众人忙不迭地递上路引,诚惶诚恐, 配合检查。 为首侍卫眯起双眸,如鹰隼般扫过面前一众人等, 而后猛地转过头, 问道:“你这船上可见过行迹可疑之人?” 船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赶忙道:“官爷,小的这船上皆是规矩良民, 小的每日迎来送往,不敢有半分疏忽。断然不敢容留不法之徒, 坏了小的营生。官爷尽管放心盘查,若有不妥之处,小的甘愿领罪。” “休要多言废话,我问的是你这船上可有说话、动作古怪,乔装打扮之人?” 船家现下满心惶恐,只想解释清楚自个儿是清白的,生怕自己船上真出了什么事。他忙不迭摇头:“官爷,小的真做得是清白营生。” 带刀侍卫横了他一眼,直接喝了一声:“里面的人可都尽数出来了?” 甲板上站着的众人被这陡然一声厉喝惊到,皆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未出来的人速速出来。” 船在波涛中飘摇,如浮萍,舱中空气凝滞,似有浊气弥漫,风在窗外咆哮。 姜宁晚紧紧地攥着包袱,闻得外间的厉喝,她几欲掐破掌心,舱内的浊气仿佛也在压迫着她。 外间脚步声急促如骤雨,门窗咯吱作响,舱内昏暗无光,仅有盏微弱如豆的油灯,舱壁斑驳,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能滴下水来。 “砰”的一声,毫无预兆般的,舱门被外面人猛地踢开。那声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侍卫提着刀,大步踏入舱内,那身影如虎狼般,他扫视一圈,一眼便瞧见个婆子缩在角落里。 他眉一挑,喝道:“你没听见外面人喊吗?” 侍卫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褶子处停留了一瞬,眼神犀利。 他半眯着眼,步步逼近,走近道:“可有路引?” “包袱呢?” 姜宁晚颤巍着手,哆嗦地扯开包袱,从里面掏出写好了姓名的路引。 侍卫凑近,准备伸手拿过来。甫一靠近,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侍卫猛地皱了眉,拧眉看了眼她身上的粥渍,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什么味?你先站远点。” 他指着姜宁晚让她往后退,退开几步远,随即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路引。 他将路引对着烛火,上下翻看,仔细辨别,确定纸质不是伪造的,方才扭头:“给你。” 姜宁晚低着头,畏缩地伸过手去接。侍卫手微顿,瞥了眼她的手。 姜宁晚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不时地咳嗽数声,咳嗽声在寂静的舱内格外明显。 侍卫收了目光,把路引还给她,随即阔步走向舱口,临走又扭头。 姜宁晚默不作声地攥紧衣袖,前头传来窸窣响动,下一瞬,一吊铜钱扔在了她的破包袱上。 “别吃馊粥了。” 侍卫扔了钱,扭头就走。 舱中陈设极为简陋,几张破旧之木板床随意摆放,散发着股刺鼻霉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一碗馊粥置在小几上,散发着难闻气息。 姜宁晚皱着眉,拍了拍自己方才拿粥往身上糊的手。 风透过门窗的缝隙悄然钻进来,发出呜呜声。 甲板上又是一阵人群的骚动,几个侍卫互相耳语几番,随后纷纷收了佩刀。为首侍卫大喝一声:“去下一艘船上。”言罢,众侍卫转身,欲踏上一侧船板离去。 一阵沉重脚步声杂乱响起。 姜宁晚屏住呼吸,悄然推开窗子一角,那些带刀侍卫皆踏上了另一艘船,脚步声渐渐小了,甲板上的众人也都进了自个儿的船舱。 姜宁晚呼了口气,抬手便准备将窗子拉下来。 忽而,骤然一声惊喊响了起来。 “裴将军。” 此声一出,凝滞的空气炸裂开来,姜宁晚手顿在了半空。 江潮汹涌澎湃,不断拍打着船身,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 姜宁晚定不知她此刻的双目圆睁的表情有多滑稽。 江风阵阵, 裴铎踏上甲板,面容冷峻,身姿挺拔如松,踏上船间,俯瞰了眼汹涌的江水,耳侧砰地传来声关窗声。 他抬了头,目光如炬,冷扫了眼。 方才为首的带刀侍卫即刻小跑过来:“裴将军,这艘船方才已经搜查过了。” “没有可疑的人?” 带刀侍卫刚想果断地应“是”,但甫一抬头,他又迟疑了瞬。 裴铎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稳稳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他抬手,逐一指过各个船舱:“去,把所有人给叫出来。” 侍卫不敢有违,即刻大喝一声。 进入舱内没一会儿的船客门又纷纷站了出来,他们纵使心里不满,但面上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这位是裴将军,民间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裴将军。 他们以为又是一番询问盘查,便自觉地将包袱给打开,带刀侍卫也以为是如此,刚想挥手让人上前当着裴将军的面一一盘查,却见裴将军起了身,甚至半抽了佩刀, 莫不是裴将军要亲自来? 侍卫惊疑不定,眼睁睁地见着裴将军径直走向了过道内。他也想跟过去,但刚行一步,便被不知何时踏上船的旺顺管事拦住了。 船舱内的空气似是愈发稀薄,姜宁晚攥着手心,几欲喘不过气来。 方才关窗时,他可有看见她? 可有看见她? 这个问题在大脑中嗡鸣不断,姜宁晚头疼地低叫了声。 面上因那碗馊粥,刺痛灼烧感愈发强烈,疼得她紧咬牙,她盯着门,舱门似是一道森然的关卡,有无数未知的恐惧在后埋伏,油灯忽弱忽亮,似是随时都会熄灭。 狭小的空间紧紧裹挟住了一切,压抑、窒息。 门响了,一声两声,似是风吹的,又更像是有人来敲门了。 “有人?” 声音响起了。 姜宁晚面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见她了,并且认出她了。 “嗯?” 扣门声愈发大,伴随着那熟悉的嗓音,姜宁晚只觉如坠冰窟,那道声音仿佛催命符,狠狠地踩在她心尖上。 “砰”的声,这下子没了礼貌的问话,而是直接一脚踹开了舱门。 高大的身影轰然闯入,遮挡住了所有光线。 姜宁晚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仿佛真正成了裴铎口中的木头人。 裴铎自一入内,便从上至下犀利地审视了她,冷挑了眉头:“你这副模样真叫爷大开眼界。” 似是笑语,实际语气森然冷戾。 裴铎冷笑数声,径直擒了她下巴,往上抬,他眯眸扫视,愈看,手下的力道愈发大。 姜宁晚只觉他的大掌似是烙铁,强硬的力道让她的脸传来钻心的疼痛,灼烧感愈发强烈,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脸已经毁了。 裴铎对她的疼痛仿若未察,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仿佛在把玩一样有趣的物件。 终于,在姜宁晚疼得溢出声时,他方才勾了唇,俯下身,紧盯着她红肿的眼:“爷还以为你不疼?” “现在瞧着,你也是个怕疼的。” 姜宁晚倒吸口冷气,她的脸好似已经涨到麻木了,头脑陡然一阵发昏, 她大喘着气,额间尽是冷汗,陡然间头皮一紧, 她急促地惊喊出了声,单薄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裴铎这般狠戾的力道。 他掐着她的后脖颈,将她半边脸按在了小几上, 肿胀的脸根本再经不起一丝折磨了,猝然间被按在冷硬的几案上,生理性泪水猛地顺着脸颊落下来。 她拼命扭动着身子,可裴铎仅用一点儿力道便能让她动弹不得。 “啊……” 姜宁晚短促地尖叫了声,裴铎径直将油灯贴在了面前,头顶上方是他粗重的呼吸,冷沉的嗓音:“陪爷玩玩这个?” 他的大掌猛地攥住了她的双颊,姜宁晚咬牙,趁他去扯灯罩时,猛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她着实下了死力, 裴铎吃了疼,登时面色森寒,猛力扯开她,单手如铁钳般紧紧攥住她手腕。 他提着火烛,径直怼到姜宁晚面前,寒声刺骨:“爷瞧着,你喜欢在脸上捣鼓,爷今日便好好帮帮你,如何?” 语罢,裴铎忽地松开她,直起了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略有褶皱的衣袖,随即朝外挥手, 早就赶到了舱口的旺顺,举着火把,看着面前的场景,犹豫片刻,便快步上前,将火把递给了二爷。 火把赤红,火苗张牙舞爪地窜动,肆意舔舐着周遭的空气,发出“呼呼”的骇人响动。 姜宁晚咬着牙,猛地扭过身,拼了命地向后面躲,不过跑了两三步,一股大力如锁链般向后袭来, 裴铎强有力的大掌狠狠拽住了她,“你不是喜欢玩你那张脸吗?” 他面色冷沉,“爷今儿好心,帮帮你。” 在姜宁晚僵直身体的瞬间,裴铎猛地按住她肩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直直按向燃得愈发旺的火烛。 一股压顶般的巨力袭来, 踢、咬、抓,却丝毫挣脱不得,逼人的热浪瞬间在姜宁晚眼里炸成一片,滚烫炽热,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尖叫出声, 叫声在狭小腐朽的船舱里回荡。 恐惧,没人会不恐惧……几乎灭顶的恐惧将她淹没。 好半晌,姜宁晚如脱水般喘着气,恹恹地躲在角落里。 裴铎甩了完好的火把给旺顺,而后踩着重重的步子来到姜宁晚跟前:“这场戏精彩吗?” “你自个儿演的,有趣吗?” “嗯?” 裴铎攥起默不作声的姜宁晚。 姜宁晚转了目光,整个人愣愣的。 裴铎其实并没有完全出气,看到她现在这么一副头发蓬乱、面上红肿不堪,浑身脏乱的乞儿模样,再想想个中缘由,他真想立刻解决了这么个嫌弃他如斯的混账东西。 裴铎又上下打量了几番她,嗤笑了声:“还有场戏要你接着上,还没演完。” 他带着恶意,凑近了她,一字一顿道:“生子。” 见她面色陡然惨白,裴铎这下算是出了份恶气,但虽出了这份气,他还是心气不顺。 他不顺,她也得跟着不顺。 裴铎将姜宁晚扯进了怀里,紧箍着她:“本来爷不是多盼着有个小娃娃在跟前碍眼,只是老太太念叨。可是现在……”,他紧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现在,爷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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