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裙,那件衣裙不知是什么料子裁成,在阳光照耀下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幽光,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见魏昭半晌未再说话,盛知春颇有些疑惑地扬起头来,却瞧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盛知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开口唤道:“夫子?” 魏昭猛地回过神来,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他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地说:“官、官家怕学堂上众位贵女不知礼仪,特派了宫中嬷嬷前来调教规矩,自明日起,除了每日课业,还要学些规矩体统,六姑娘要尽早回来,免得误了课程。” 说罢,他不等盛知春回答,转身便走出正厅。 紧走两步后,又似想起什么,回身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盛知春的视线。 纸鸢瞧见他这痴样,忍不住掩唇偷笑着调侃:“这魏夫子竟然如此害怕,莫不是身后有什么鬼神在赶呢!姑娘你瞧见没,那魏夫子看你的眼神,几乎要看痴了!” 盛知春一面往回返一面抽空横了她一眼,嗔怪道:“没规矩,竟然连夫子也编排!” 纸鸢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说。 朱雀却白了她一眼,气鼓鼓地随行,不论纸鸢怎么戳她也不肯分给她半点眼神。 “你又要闹什么!”纸鸢受不得半点儿气,一把抓住她问道。 朱雀哼了一声:“一个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惯会用嘴哄人,有什么好的!” “你觉得不好有什么用,人家是朝中红人,你还能攀得上人家,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你!” 瞧着两人是要打起来,盛知春忍着头疼连忙叫停:“快些住口吧!小娘等了这许久怕是要担心了,你们还在此处喧闹!” 两人只好闭了嘴,老老实实跟在盛知春身后,朝着秋荷斋走去。 第41章 规矩 翌日一早,盛知春便同方大娘子请过安后,前去学堂继续进学。 荣华一早便得到消息,特意派了绿萼在门口相迎,自己却未来学堂。 盛知春有些奇怪,正要开口相问,绿萼却十分机灵地抢先作答。 “六姑娘是问郡主去哪儿了吧,郡主早有准备,特让奴婢告知六姑娘,今日莫要等她。” “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盛知春问。 绿萼轻笑一声:“是呢,出了一件大喜事!小侯爷得胜还朝,入宫觐见去了。官家欣喜不已,特让郡主一同入宫。宫宴上,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郡主因此还同魏夫子告了一日假呢。” 原来是顾景琰回来了。 盛知春闻言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掩住她的神色,叫人不能看清。 绿萼引着盛知春进屋,便行礼告辞前去寻荣华。 此刻学堂之中,荣华不在,只有几个贵女,倒也轻松一些。 她四下环顾一遭,在自己平日的座位上坐下来,刚刚松了口气朝窗外瞧去,便被人挡住视线。 盛知春仰头望去,来人正是嘲瑰翁主。 她暗自腹诽,不得不站起身来行礼:“嘲瑰翁主妆安。” 嘲瑰身量较她高些,见她行礼,也不还礼,只是微微歪头瞧着她的发顶,微微弯起唇角。 见她良久未有反应,盛知春蛾眉微蹙,竟径自站起身来。 嘲瑰身后的卷发女奴见她未经许可擅自起身,瞪大了眼睛站到盛知春面前大声问道:“这便是你们大雍朝的待客之道?小小庶女竟然敢未经翁主许可便自行起身,未免太没有规矩了些!” “你!”纸鸢气急,就要上前一步同她理论,却被盛知春拦住。 盛知春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有些站不稳。 她有些委屈地微微低着头,抬眼看着嘲瑰,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嘲瑰翁主莫怪,知春一早便听闻翁主为人和善,断不会同人起什么争执。荣华郡主开设学堂,在学堂之上同我等以姐妹相称。翁主为郡主的座上之宾,自然也是咱们的姐妹,姐妹之间相处还要分什么高低贵贱不成?” 听见这话,屋内贵女纷纷应和起来。 “就是就是,就连郡主都要听魏夫子的话,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如今一个外邦的翁主,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难道也要来教咱们规矩体统么?” “若说规矩体统,怕是那嘲瑰翁主身边的女奴更没什么教养吧!张口闭口庶子庶女,自己不也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是说呢,早就瞧她不顺眼了,在咱们大雍朝的地界上,还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了?” 嘲瑰本想借由身边的女奴给盛知春一个下马威,谁知如今竟犯了众怒,有些无法收场。 她皱起眉头,本想理论,可扭头瞧着不远处魏昭正朝这边走来,又改了主意。 早就听闻这位魏夫子规循矩步,即便是荣华郡主犯了错,也要接受惩罚,更何况是她! 思及此处,嘲瑰转过身来,抬手给了那名女奴一巴掌。 这一掌来得突然,吓得屋内众位贵女全都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瞧着。 女奴生生受了这一掌,不明白自家翁主为何突然生气,又不敢伸手捂住,只得忍着痛楚跪下告罪:“翁主恕罪!” “你是有罪!”嘲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今日既感自作主张对人不敬,明日岂不是要爬到我头上来!还不快些求得盛姑娘原谅!” 盛知春眯起眼睛,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一招,倒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奴,等着她的告罪。 女奴无法,抬眼瞥了嘲瑰一眼,愤愤地低下头来,萎声道:“奴婢有错,还望盛姑娘原谅!” 盛知春并不理会她,转头看向嘲瑰,温和地笑:“翁主许是刚来渝州,还不懂咱们雍朝的规矩,不过无碍,待得久了,便能学会。” 嘲瑰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地上还在跪着的女奴,眸中戾色更盛:“还不快些滚下去!自己去领五十鞭,这几日别再让我瞧见你!” “是!”女奴身形微颤,却还是应了一声,起身退出了学堂。 见那女奴离开,盛知春也拍了拍身侧的纸鸢。纸鸢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箱放下,也退了出去。 嘲瑰目不转睛地盯着盛知春,见她形容依旧毫无惧色,唇边的笑意逐渐僵硬:“六姑娘不卑不亢,实在让我刮目相看。看来,坊间对于盛姑娘的传闻还是听不得的。” “翁主谬赞了。”盛知春兀自在桌前坐下来,“知春不过小小一介庶女,平日循规蹈矩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又怎会有什么传闻。” 嘲瑰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在旁边坐下来,脸色愈发黑了。 这一幕刚巧叫匆匆赶来的魏昭瞧见。 学堂侍奉的仆从见嘲瑰纵奴在此处颐指气使,连忙赶去通报,等他带着魏昭赶来时,场面竟然被盛知春化解。 魏昭颇为赞赏地站在屋外瞧了一阵,唇角渐渐染上笑意。 仆从见状,连忙出声提醒:“夫子,时辰到了。” 魏昭恍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掀帘走入房中。 方在桌案前坐下,还未曾开口,门外便闯进一个人来。 荣华黑着脸掀帘而入,同魏昭行过礼后,气冲冲地在盛知春身旁的座位上坐下来。 魏昭虽是疑惑,却还是忍住疑问,开始今天的课业。 盛知春悄悄瞥了荣华一眼,碍着台上魏昭正在讲习,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从面前的一堆宣纸上轻轻撕下一角,在上面画了几笔后,推到荣华面前。 荣华本来黑着脸生闷气,瞧见那张纸,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引得魏昭侧目。 她连忙捂上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直了身子,伸手遮住那角纸片。 见魏昭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书上,她才鬼鬼祟祟地摸出笔来,又在盛知春的字旁边添了几笔,再次推回给盛知春时,那角纸上便赫然出现一只乌龟。 那只乌龟活灵活现,在荣华填的那几笔上,依稀能瞧见“顾景琰”三个字。 盛知春吓了一跳,连忙将那角纸团成一团,不敢再放肆。 荣华撇了撇嘴,却也不在满面愁容,倒也扯过书本来认真听着。 今日课业并不繁杂,魏昭很快便讲完了一篇《郑风》,随后留罢课业命众人下堂后完成,自己便收拾完书本走了出去。 方才他在授课之时,顾景琰便站在门外晃来晃去影响他的思绪,如今刚一散学,便立刻派人来迎,让他不免失笑。 走了这一月有余,这人便如此等不及,非要在他授课之时前来叨扰。棋盘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掉。 他不再耽搁,将手中的书箱交给随从,快步朝着侯府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荣华颇有些嫌弃地瞥了眼躲在一旁的盛知春,轻声嘟囔着:“胆子这么小,以后嫁进来不得一天哭八遍!” 盛知春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扭过头来认真问道:“什么?” “没什么。”荣华挑了挑眉,又好奇地凑过来,“听说你方才同那嘲瑰翁主吵了一架?我竟不知道,你还有如此厉害的一面!” “郡主这是说什么话,”盛知春严词否认,“只是同翁主讲了一些渝州的规矩,怎么能算得上时吵架呢。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来之前听绿萼说,郡主告了一日假,怎的这会子突然又回来了?” 这话不提也便罢了,如今一提,更让荣华生气。 她气哼哼地抱起胳膊:“还不是因为顾景琰那个混蛋,舅舅本来说让我多休息几日,谁知道他却说,学堂是我要求办的,必然一日都不能耽搁,因此连宫宴都未曾用过,便回来了。”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盛知春忍不住掩唇轻笑。两人嬉闹着,完全没顾及一旁嘲瑰愈发黑如锅底的脸色。 就在荣华气急败坏地握住盛知春手腕时,学堂的门帘再次从外面掀起,走进一个身着深色宫装的老妪来。 那老妪目光如炬,眼神上下扫视一圈,虽未说话,却不怒自威。 荣华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坐直了身子,似乎对这位老妪十分惧怕。 盛知春也依样老老实实坐着,不多时,门外边的几位宫装女子,端着手上的香炉鱼贯而入,分别站在学堂中众位贵女身侧,将香炉和香粉工具分发给众人后又快速退出房间。 书案前的老妪由女使扶着坐下来,将手中的团扇轻轻放在桌上,才缓缓开口:“各位姑娘应该已经听说了,老奴是奉官家之命前来教导各位姑娘礼仪规矩,今日便算是第一日。老奴姓谭,曾是先皇后娘娘身边掌事宫令,姑娘们可以叫我谭嬷嬷,也可以叫我谭宫令。既然让老奴前来教导,那便要听老奴的规矩,若是有什么地方违背了,可是要重重地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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