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两步,恭敬地赌咒:“若违此誓,便教我顾景琰此生战死疆场,永世不得翻身!” “你!” 盛知春被他这恶毒的赌咒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强盗!再没有哪个人以自己性命如此赌咒发誓!” “那六姑娘可信我?”顾景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几乎要看透她的内心。 盛知春无法,只得用力关上窗子,快步跑到床上,用锦被将自己蒙起来,不再理会外面那人。 没一会儿,她又从床上跳下来,从床角挖出那只锦盒,连同那枚筚篥一起,兜着推开窗丢出去:“你的东西自己收好,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可不是叫私相授受!” 说罢,她再次用力关上窗子,这次无论顾景琰再如何等也没重新推开。 院子角落里飘出一个人影,朱雀抱臂靠着廊柱,弯唇嘲讽地笑:“侯爷,咱们六姑娘可是不理你了!” 见她幸灾乐祸的样子,顾景琰气不打一处来。 叫她每日将盛知春的近况写信急递给他,她整日里尽写些魏夫子如何如何关照,盛知春又是如何如何崇拜,让他在战场上险些分神。 倒也是多亏了这些信件,否则这场仗还要多拖两个月。 顾景琰冷着脸将手中的锦盒和筚篥丢给朱雀,斜睨着她:“东西放好,若是丢了,唯你是问!” 说罢,他足尖轻点,借着梨树飞出了院子,徒留朱雀抱着锦盒和筚篥愣在原地。 待到反应过来,顾景琰早就没了踪影。 朱雀暗骂一声:“你是跑了,明日姑娘要是见到这些东西,指不定要怎么骂我!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真是晦气!” 她捧着东西转身走进屋中,徒留满院清晖。 池中的荷叶借着月光慢慢生长着,渐渐吐出几朵花苞,便待天气再热一些,花朵便会绽开。 微风轻轻拂过,潮气带着荷叶的清香透过窗棂的缝隙缓缓飘进盛知春梦中。 盛知春隐约之间似乎又做了个梦。 自从改掉前世被杖责的命运,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可今夜见到顾景琰,不知为何又梦见了此景。 她在梦中缓缓沉进湖底,隐约之间似有一个身披铠甲的人破水而入,奋力将她揽在怀中。 她被他带着游上岸,火光照耀下,那人剑眉星目,身上的铠甲还渗着战场上的丝丝寒意。 他的大手揽在她腰间,她实在是有些太瘦了,那腰不盈一握,衣衫被水浸湿后更显单薄。 他将她揉进怀中,不停唤着她的乳名,泪水渐渐沾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春儿,是我来晚了。” 她这次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真实面目。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景琰。 她吓了一跳,想要开口呼唤,却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声音。 顾景琰抱着她,身后的盛璃月颤抖着想要拉住他的衣袍,却被他一把甩开。 他红着眼等着盛璃月,转头不知对手下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便上来几名兵士,将瑟瑟发抖的盛璃月和向妈妈拖了下去。 盛璃月似乎愤愤不平,她尖叫着,怒吼着,却唤不起郎君的半点怜悯之心。 待到处理完一切,顾景琰紧紧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澄湖,走到一个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忽而又吹来一阵微风,盛知春猛地清醒过来。 “姑娘?” 再次对上纸鸢和朱雀焦急的眼神,盛知春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安抚似的摇摇头:“倒盏凉茶来。”一开口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像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过。 纸鸢担忧地望着她,又不得不起身到外间倒了盏凉茶。 盛知春一饮而尽,转头看向窗外,月色正浓,她似乎没睡多久。 “姑娘又梦魇了?已经许久未曾梦魇过,今日又是为何?” 纸鸢忍了半晌,终究还是问出声来。 盛知春摇摇头,此刻头昏沉得很,根本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见她这样子,朱雀颇有眼色地将纸鸢拉起来:“姑娘还困着呢,离天明还早,姑娘再多睡会儿!” 说罢,她拉着纸鸢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卧房。 房中只剩盛知春一人,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又不自觉地望向窗外。 这么久了,他应该走了罢? 头愈发昏沉起来,她慢慢躺了下来,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走与不走,与我何干! 她哼了一声,再次沉入梦乡。 第43章 品香 晨光熹微,朝露日升,自昨夜做过梦后,盛知春没再梦见旁的,只一觉睡到天亮。 她并没有开口叫纸鸢进来伺候,只扶着床沿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昨晚明明丢给顾景琰的锦盒和筚篥又重新回到桌上。 她闭了闭眼,开口唤道:“朱雀!” 定是这丫头昨夜趁她睡着,又将这东西拿回来的! 应声而来的并非朱雀,而是纸鸢。 纸鸢手中端着一盆水,掀帘而入:“姑娘醒啦,怎的今早要找朱雀?” “她去哪儿了?”盛知春按了按额角,开口问道。 纸鸢将端来的清水放在盆架上,又扶着她坐在铜镜前替她净了面,才抿唇笑道:“也是奇了,这丫头好像一早便知道姑娘要找她,早早便出门去了。去做什么不知,只说让姑娘放心去学堂,不用等她。” 盛知春怒极反笑:“我还要等她!” 她这邪火发的没来由,把纸鸢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梳妆。 瞧她那委屈的样子,盛知春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快些妆扮好,可别误了谭宫令讲学。” “是。” 见盛知春神色倦怠,纸鸢也不再说话,只一门心思为她梳妆。 盛知春坐在铜镜面前,静静望着桌上那只锦盒,不由得咬紧牙关。 早知道这东西这么难还回去,当初就该铁了心不要,也好过现在看着它们堵心!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从首饰匣中挑了两只玉铛挂在耳上,神色才渐渐转晴。 纸鸢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来,两人见过小娘后才走出盛府,朝学堂走去。 今日来的早些,学堂里空无一人,唯有几个女使正安安静静洒扫着。 盛知春在平常的位置上坐下来,侧头看着外面那株梨树。 梨花早已凋谢,此刻枝繁叶茂,时有蝉鸣。 她心思一动,摊开面前的宣纸,研墨作画,不一会儿一幅梨园春色图便跃然纸上。 她放下笔,挑眉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盛知春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瞧去,来人正是魏昭。 他唇角含笑,低头瞧着她桌上的那幅图,抬手指了指画上一点:“这只狸奴似乎有些单薄了,不若再添一只,两只相戏,倒也有趣。” 盛知春忙收起那幅画,起身行了个礼:“夫子说笑了,本就是画着玩的玩意儿,倒让夫子见笑。” 魏昭眸色暗了一瞬,挥挥手叫她起身:“六姑娘功力不浅,何必自谦。六姑娘既喜画,我那里有一幅瑞鹤图,可赠予六姑娘。” “这怎么好,瑞鹤图可是名家画作,怎好赠予我这等才疏学浅之人。”盛知春连连推拒,“若是夫子不嫌弃,便借与我临摹一幅便是。” “也好。”魏昭重新换上笑容:“既如此,今日晚些时候便着人将画送到府上。六姑娘可要好生临摹,莫辜负了我一番期待!” 盛知春唇角扬起一抹笑:“多谢夫子一番美意,那知春便静候佳音了。” 见她笑意婉转,魏昭也不免有些耳热。他正待说话,却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盛知春扭头瞧去,荣华正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魏昭也瞧见了荣华,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朝着荣华行了个礼:“郡主。” 荣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随后唇角扯起一抹笑意,往前走了两步,拉住盛知春的手腕问:“方才在说什么笑话,竟连咱们不苟言笑的魏夫子都逗笑了,不若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她手上捏的用力,盛知春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用那只空闲的手捻起桌上摊开的画作,递到荣华面前:“是知春闲来无事作了幅画,谁知竟叫夫子瞧见了。知春才疏学浅,夫子有心提点,便将瑞鹤图借与我临摹,倒是叫郡主见笑了。” 荣华狐疑地看了她半晌,接过画作哼了一声:“你这画的确实不怎么样。若是想要学画,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呢……”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盛知春疑惑地看去,她却涨红了脸,将画作重新塞回给盛知春,赌气一般坐下来:“罢了罢了,那幅瑞鹤图,若是你临摹的好,便也拿来与我一观罢!” 盛知春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突然恼火,想了半晌只能应了一声,也跟着坐下来。 学堂之中陆陆续续走进来同学的贵女,任谁也不曾发现,院子角落里闪过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身影。 魏昭朝着那身影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又有些纳闷地转回头来。 今日是他在学堂的最后一日,明日便要带着近日编撰的修史上朝复命,兴许以后不再有机会见到盛家姑娘。 他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盛知春一眼,拼命压下内心的冲动。 而在一墙之隔的院儿外,顾景琰冷着一张脸望着魏昭看向盛知春的视线,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明明昨日便警告过他的,为何还要心生觊觎? 瞧着魏昭看向盛知春时欣赏的眼神,再加上盛知春从来不肯对他露出的微笑,让他恨不能立刻便去盛府提亲,将那个时时刻刻都在勾人魂魄的小妖精绑回来,困在他身边。 有些念头一旦动了,就像雨后春笋一般疯长,如同百爪挠心,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顾景琰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往外走,却被一旁的诸辛拦住。 “侯爷,此时正在关键时刻,万不可冲动。”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抛下,让他停在原地。 诸辛顾不上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继续出声规劝:“侯爷筹谋多日,并不只是为了求娶六姑娘这么简单。属下瞧着六姑娘并非那等看中一时利益之人,侯爷早已将长公主遗物交给六姑娘,难道六姑娘会不明白侯爷的心意?” “再者,侯爷好容易找到时机,难道要拖到最后,白白错失不成?若是长公主和老侯爷还在世,定会埋怨侯爷妇人之仁!还望侯爷三思!” 他跪在地上,拦在顾景琰面前,诚心劝谏,大有以死明志之意。 顾景琰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良久,才上前一步将还跪在地上的诸辛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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