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却又不敢反驳,只好替自家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老老实实地站得远远的。 纸鸢撇了撇嘴,见盛知春半晌没有出声,忍不住担心起来。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累了?不若扶您进屋歇着?” 盛知春长长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院中堆着的箱子还未处理,外面送进来的聘礼也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将通往秋荷斋的路堵死。 顾景琰带来的喜娘和小厮也留在院子里不知如何处置,正老老实实垂手站着,等着她的吩咐。 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开口道:“朱雀,你且收拾出几间屋子来,让侯爷带来的喜娘和仆从歇息,那些……箱子,便先收进旁的空屋子里,待到明日再说罢。” “是。”朱雀连忙领命,她在旁边待得实在太憋屈,早就想离开,听见盛知春吩咐,连忙跑了出去。 见院中逐渐活动起来,盛知春略有些疲惫地看了一眼纸鸢,主仆二人相顾无言,互相搀扶着回了正屋闺房之中。 盛知春任由纸鸢搀扶着在铜镜前坐下,只觉得浑身乏力,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她目光扫到桌角放着的锦盒,伸手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那枚攒丝桃花金簪和打磨的光洁小巧的筚篥来。 两件东西静静地躺在锦缎上,让盛知春不由得一阵唏嘘。 想来当日顾景琰将此物交给她时,便是为了今日来取,原来他前去战场那日说的话是这意思。 她捻起锦盒中的筚篥,放在掌心轻轻托起细细查看,似乎在筚篥的柄端雕了一个小小的字。 盛知春皱起眉头来,指尖轻轻描摹着那个字,良久才想清楚,那个字便是她名字中的“春”字。 她心中一跳,有些惊异。 虽说这一世结果仍旧是她嫁去侯府,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为了规避前世的错失率先出手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有如此结局? 她毫无意识地揉捻着手中的筚篥,心中五味杂陈。 纸鸢站在一旁,本想出声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巧朱雀将院中一应事务全都整理完毕推门而入,她总算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只嗔怪地横了朱雀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快去劝劝姑娘,可莫要再为了这些事伤神了。” 朱雀点了点头,心中也带着几分忐忑。 她能感觉到,盛知春似乎并不想嫁给顾景琰,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是有过什么误会。 只是,即便在她心中顾景琰再如何是良配,也不是她用来劝盛知春同意的理由。 她往前挪了两步,试探着开口:“姑娘?” 盛知春回过神来,见是她,开口问道:“院里的事都料理完了?” “是。”朱雀颔首。 盛知春应了一声,又重新转过头去,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朱雀想了想,又往前挪了两步,在盛知春眼前晃了两圈,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劝道:“姑娘,其实侯爷……是个好人!奴婢认为他算是良配。可若是姑娘你当真不愿意嫁,那奴婢宁愿违抗侯爷的命令,也要带着姑娘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过快活日子!” 这话说的恳切,盛知春不由得轻笑出声:“你就不怕侯爷责罚于你?” 朱雀一脸认真:“姑娘放心,即便是侯爷责罚,奴婢也绝不会背叛姑娘!” 盛知春望着她的脸,心中不免酸涩。她微微笑着,伸手拉住了朱雀的手。 虽说朱雀自小跟在顾景琰身边没人敢看低半分,却也从未被主子如此重视过,今日倒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心中一慌,就要跪下来,却被盛知春一把托起。 “别动不动就跪,跪久了难道膝盖不会疼么?”盛知春有些嗔怪地责备,“我知道你是一片衷心都为了我,可也不必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她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残败的荷塘:“不必如此冒险。我今后的路,看来只有嫁入侯府一条。既然他承诺可以护我小娘周全,那我便信他。” 说完这话,盛知春心中有些酸涩,她实在不想在这逼仄的房间中再多待一刻,只好撇了朱雀的手,朝着偏院儿走去。 这会子正要掌灯,虞小娘房间里静悄悄的,透过窗瞧去,早已燃起了豆大的烛光。虞小娘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棂上,显得纤细又孱弱。 盛知春压下心头苦楚,推门而入。 入眼正瞧见虞小娘端坐在厅前,手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只檀木盒子。 见盛知春推门进来,虞小娘脸上换上欣喜的笑容,朝着她张开了手:“春儿,你来啦。阿娘正等你呢。” 盛知春愣了一瞬,上前一步牵住虞小娘的手:“阿娘。” 这是她记事以来,虞小娘今日第二次主动让她唤自己阿娘,平素因着大娘子的缘故,只许她叫小娘。 盛知春有些奇怪,难不成小娘是看透了盛家的一切,打算从此以后不再遵从那糟烂规矩了? 正想着,盛知春只觉得手腕一凉,回过神来看时,却瞧见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表面有些泛黑的银镯。 这枚银镯她认识,是小娘一直收在盒子里的宝物。 还记得幼时顽皮,不小心将银镯摔到了地上,小娘心疼地将那镯子捡起,却并未责罚她。 她永远都忘不了小娘当时的眼神,满含着心疼与怀念。 后来她才知道,那枚银镯是外祖留给小娘唯一的物件,也是小娘进盛家带来的唯一的嫁妆。 她望着腕间的银镯,缓缓抬头,却对上虞小娘慈爱的眼神。 “阿娘……” “阿娘知道你心中有怨不愿嫁他,可是,阿娘并不能为你争一条出路,你只有嫁了他,方能离开这里。”虞小娘打断她的话,口中絮絮。 她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眉眼中氤氲着倦意:“阿娘困在这盛家太久了,这座牢笼,更不能再困住你。明日大婚,是你逃出这里唯一的机会,阿娘不能出去,但阿娘希望你永远都要更看重你自己。” 盛知春低垂着头,眼眶中包着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虞小娘的手上,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窗外吹来一阵夜风,吹皱了一池的秋水。 赵承佑瞥了一眼此刻正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品着新茶的顾景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又何必为了一时斗气,过早地去下什么聘礼!” 顾景琰挑了挑眉,语气中颇有几分骄傲:“倘若是我今日不去,那便不知道花落谁家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能帮你做成,你便再不管我去做什么。我的人自然是要快些掌握在我的手中,方能高枕无忧!” 赵承佑有些无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刚要催促他快些离开,却听见门外小厮急匆匆走上前来。 他敛眸正色问道:“急匆匆的,可是前面有什么事?” “回殿下,小魏大人在门外,说是明日想要同殿下告假一日,要去盛家提亲。” “什么?”赵承佑猛地站起身来,转头瞥向顾景琰,可那人仍旧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品茶,仿佛病没听见刚才小厮的奏报。 他眉头紧锁,思量片刻才吩咐道:“你便说府上正在招待大内天使,不便请他进来,若是明日有事便去,但本宫还是要劝他三思而后行。”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赵承佑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怪不得你这么着急要去提亲,看样子是早就猜到有人会下手。接连两位朝中重臣都有如此想法,这位盛六姑娘,果然如坊间所传,不同凡响啊!” “哼。”顾景琰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就要朝屋外走去。 赵承佑蹙了蹙眉,低声骂道:“你就这么着急出去?魏昭这会子怕是还没走远,就不能稍待片刻?” 顾景琰不顾他的阻拦,只挥了挥手,连半个字都没说,便抬脚跨了出去。 赵承佑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抬手招过身旁侍从,吩咐道:“你去盯着点,莫要让他们两人撞上。” “是。” 侍从快走两步,引着顾景琰自偏门离开,刚巧同魏昭错开。 诸辛一早便候在一旁,将顾景琰扶上了车,主仆二人便朝着侯府方向离去。 略显昏暗的车中,顾景琰阖眼靠着车门,脑中不停回荡着虞小娘的话。 “奴沉疴多年,怕是不能善终,若侯爷肯善待小女,奴必定好生相劝。” 他猛地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诸辛,找些人盯着盛府方大娘子和盛三姑娘,若是有什么异动,快些来报我。” 诸辛思索片刻,也没能想通自家主子究竟为何有此吩咐,仍是应了一声。 顾景琰松了口气,重新又阖上眼睛。 今夜要好生休息,明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 第79章 争执 翌日清晨,盛府阖府上下皆匆忙打理着六姑娘大婚的一切事宜,每个院儿里的人都忙忙碌碌的,除了琉璃阁。 方大娘子今晨才得知顾景琰选了盛知春做正妻的消息,气得摔了两只茶盏。 她背对着盛瓴坐在桌前,扬声骂道:“我一早便同你讲,这六丫头和她娘一样,皆是善于勾/引男人的狐媚货色,让你早些为月儿做打算,你呢!你成日里便花天酒地,总也不管,如今倒好,全是给那贱/人做了嫁衣!” 盛瓴被她烦得翻了个白眼,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压低了声音劝:“夫人!莫要如此说,那春儿毕竟也要称你一声嫡母的,怎么也是咱们的孩子,如今能够得侯府的青眼,难道不应当为她高兴?” 方大娘子冷笑一声:“放屁!她那贱人小娘一日不死,她的心思便同我不是一处,难道我往后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活不成?” “你!”盛瓴气结,“简直不可理喻!哪还有半点官眷贵妇的样子!” “我不是,难不成你那虞小娘便是?不过是死了个孩子,就疯癫成如今这副模样。你满渝州城问问,哪家的大娘子同我这般,还肯养一个疯了没用的废人!”方大娘子愈发激动起来,她挥舞着衣袖,几乎要甩到盛瓴的脸上。 “那你说怎么办!” 听见这话,方大娘子安静下来,眉头紧锁似乎真的再想办法。 良久,她眼珠一转,拉住盛瓴的手道:“官人,主君!不如这样,月儿这丫头实在是仰慕顾侯丰神俊秀,既然六丫头嫁得,那月儿为何嫁不得?不若今日便叫月儿换了六丫头的喜服,替妹妹出嫁罢?” 闻言,盛瓴猛地站起身来,将方大娘子的手甩开,怒道:“我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算你们方家势大,怎可如此欺君!” 他快走两步打开房门,想了想又还是转回身来:“今日这场婚事,乃是官家亲赐的,你敢偷梁换柱,是嫌活得太久了不成?当日元柳那丫头在时,你时时便要同我讲一碗水端平,如今春儿出嫁,你又是如何做的?你可当春儿是自己的孩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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