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娇弱少女便是真正的北穆王女娜塔。北穆王后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为保护女儿,立即派人将她送出王城。 她一路向南逃至苍荻,此时身边仅剩下一名侍女扎木雅。好在扎木雅是扎木哲将军的孙女,武艺不凡,这才带着娇贵的王女顺利抵达此处。 娜塔揉着自己生疼的小腿,哭丧着脸说:“还要两天呀,扎木雅,我真的好累,我们为什么不留在北穆?” 扎木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女什么都好,就是被王后养得太过娇弱,性子也天真得可怕。她是王后和王上唯一的女儿,自小没吃过苦头。加上王后性格强势,王女这般说好听点是十分听话,实则性格懦弱毫无主见。 “可是留在北穆,您就要嫁给紎狼族的族长。”扎木雅耐心解释道。 王后的母族域鹰族与紎狼族争斗失败,王后被紎狼族暗杀,域鹰族近乎被赶尽杀绝。丞相文攸礼带着部分忠于王上的部族偏安一隅,养精蓄锐。 紎狼族要登上王位,便想迎娶王上唯一的女儿。 娜塔依旧不解,问道:“族长说我若嫁给他,待他登上王位,我就是王后,这样不好吗?” “可是族长都快六十了!您才十七岁!”扎木雅真想使劲摇摇她家殿下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把脑子泡坏了。 “啊……”娜塔依旧一脸懵懂,但看到扎木雅面目狰狞,便强忍着泪水,小声说道:“女人不总是要嫁人的吗?嫁给谁有什么区别呢?” 扎木雅语塞,看着自家殿下单纯的小脸,跟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后临死前拼尽全力,用剩余的所有力量将唯一的女儿送出北穆。然而,王后把王女保护得太好了,女儿被她养得太过天真,完全不懂母亲的苦心。也不知王后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后悔。 “但是王后拼死也不愿意让你嫁给紎狼族,您难道要嫁给自己的杀母仇人吗?”扎木雅只得用这种方法劝说王女。 好在王女虽然天真,但还算有孝心,闻言立即坚定地说:“当然不能,娜塔一定听母后的话!” 扎木雅松了口气,又问道:“殿下,您可还记得见到苍荻王和国师要说什么?” “母后说,请苍荻出兵,让大宸交还父王,只要救出父王,北穆可以将西南诸城割让给……” “殿下!”扎木雅连忙喝住娜塔,娜塔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吓得打了个哆嗦,眼中泪水又开始凝聚。 扎木雅赶紧柔声哄道:“殿下,谈判不是这么谈的,不能一下子就把底牌透露出来。” “可是……可是我不会……”娜塔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呜呜呜……母后,娜塔什么都不会……” “没事的,殿下,还有时间。”扎木雅头疼不已,“您听我说,这几天我慢慢教您,您好好背下来就行。” 娜塔擦擦眼泪,乖乖点头听扎木雅说话。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饿的肚子,看着扎木雅凶巴巴的脸,不敢吭声。 真王女在山洞中忍饥挨饿时,假王女宁玉瑶已经从柔软的雕花大床上醒来,精神饱满地准备享用晚膳。 小院的膳房内灯火通明,涓姑姑亲自领着一群侍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放在餐桌上。 “殿下,这是今日送来的鲜鱼,此鱼鲜美异常,且极难捕捞。您尝尝合不合您的胃口。”涓姑姑笑意满面地介绍道。 宁玉瑶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垂下眼帘,掩住眼中复杂的神色,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腮边肉。鱼肉入口,鲜嫩多汁的口感让她的眼睛一亮,“确实不错。” 涓姑姑笑道:“那您多用些。” 宁玉瑶举箸迟疑,“这……还有哪个部位可以吃吗?” 涓姑姑语塞,感情您吃鱼只吃腮边那一小块肉?这种鱼平日里连国师都难得享用,如今却被这般糟践。 罢了,北穆王唯一的子嗣,日日只穿金不戴银,奢靡惯了也无可厚非。 即便如此,她脑中蓦地闪过自己在这般年纪连鱼骨头都轮不上的不堪过往。涓姑姑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压下去,带着侍女把只动了一筷子的鱼撤了下去,不愿再看这个败家子糟蹋好东西。 第95章 灵堂 身为侍卫的秦熠没有资格享用王女殿下的残羹冷炙,只能与国师府的侍从们一同在膳堂用膳。 秦熠踏入小院时,恰好与面色不虞的涓姑姑擦肩而过。他挑眉看向宁玉瑶,宁玉瑶则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等宁玉瑶用完膳,屋里的侍从们训练有素地退下后,秦熠问她:“怎么回事?” 宁玉瑶笑眯眯地回道:“没什么,王女吃鱼只吃腮边肉,太过奢靡罢了。” 秦熠闻言,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不然呢?其他地方也可以吃吗?”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笑出声来。 他们二人在这国师府中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时间紧迫。宁玉瑶想起了涓姨的事,说道:“熠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当初涓姨被选上了国师府侍女,而这个女人没选上,所以心生嫉妒,将涓姨扔到河中顶替了她。” 小丽在与宁玉瑶闲聊时,曾说起涓姨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关于家人的事情,涓姨絮絮叨叨地跟小丽说了许多,唯有一个叫孟青悦的妹妹,说的次数最少,而且每次提起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秦熠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或许这个女人就是涓姨不愿意提起的妹妹,不过此事别轻易试探,小心她……” 话未说完,他忽然单膝跪在地上,宁玉瑶便知有人来了,立即换上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斜倚在软塌上。 没过多久,秋月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王女殿下,汤池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可要沐浴。” 宁玉瑶颔首,起身施施然往浴房走去。这种有人伺候沐浴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等离开国师府,估计又要在外面舟车劳顿好一阵子才能回到大宸,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才是。 秦熠依旧坐在浴房门口守着。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一群飞鸟从空中飞过。忽然,他目光一凝,一只腿上绑着竹筒的白鸽径直飞向国师府,最后降落在前院中。 前几日探寻国师府时,他隐约听到鸟雀鸣叫和鸽子的“咕咕”声,当时以为国师可能只是喜爱鸟雀,现在看来,或许国师府养了一群信鸽替他传递消息。 秦熠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凌乱的大胡子,啧了一声,还真是大手笔,养一只信鸽就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国师居然养了那么多,被他爹知道了不得馋死。 不过,不说他爹馋不馋,反正他挺馋的。这种信鸽都需要用上好的谷物精心饲养,而且经过长时间飞行,肉质紧实,烤着吃肯定非常美味。他砸吧砸吧嘴,找个机会打两只尝尝。 翌日清晨,一声沉闷的钟鸣声将宁玉瑶从睡梦中唤醒。 秦熠迅速翻身坐到脚塌上,凝神倾听片刻后,说道:“似乎是丧钟的声音。” 宁玉瑶微微蹙眉,与秦熠对视一眼,莫非…… 这时,秋叶在外面轻轻叩门,“殿下起了吗?” 宁玉瑶扬声道:“进来吧。” 秋叶推开门,进来后福了福身,说道:“王女殿下,国师差人送来消息,国师今日不能回府了,还需您多等候几日。” 宁玉瑶撑起身子,脸上露出愁容,问:“请问国师突然有何事?” “是我们苍荻的朱老将军骤然殒没,国师需要去为大将军送行。” “朱老将军?”宁玉瑶惊讶地坐起身,“是朱旦英老将军吗?” 秋叶点头应是。 宁玉瑶心中暗道,果然是他。要知道能响彻整个国都的丧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敲响的,目前国都内已死之人也只有朱旦英有这个地位。 “朱老将军的威名我曾在北穆也听说过,与我们北穆的扎木哲将军一样都是国之栋梁,可惜……”宁玉瑶的思绪仿佛飘远,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又掩面默默流泪,“真是天妒英才。” 秋叶也神色黯淡,眼中闪烁着泪光,“朱老将军为苍狄立下了汗马功劳,此番骤然离世,王上和国师极为重视,还请殿下见谅。” “应当的。”宁玉瑶起身,庄重地向丧钟声响起的方向行了一个北穆祭拜亡魂的礼,“朱老将军一生忠勇,屡立战功,威名远扬。此乃贵邦之重大损失,吾亦深感痛惜。愿贵邦节哀顺变,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秋叶感动不已,连忙过来扶起宁玉瑶,伺候她穿戴好后道:“殿下稍等,奴婢去准备早膳。” 等秋叶离开,秦熠点了点宁玉瑶的额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宁玉瑶昂着头,满脸不屑道:“什么国之栋梁,都不如大宸的秦小将军。” 秦熠看着宁玉瑶那副骄傲的小模样,心痒难耐,一把将人捞起来,使劲亲了两口。但他又不敢留下痕迹,只能在她柔嫩的脖颈上蹭了蹭。不过他的胡须太过粗糙,还是扎出了一片红痕。 他讪笑着,心虚地将人放回原位,宁玉瑶捂着脖子,气得狠狠踹了他两脚。好在秦熠也没发疯用太大力气,没过多久她脖子上的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不敢继续胡闹。宁玉瑶托腮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笑意盈盈地说:“不知道引狼入室的朱占行,这个大孝子现在是何心情?” 身穿孝服的朱占行,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地站在灵堂中。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缓不过劲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前些日子,父亲的身体日益好转,甚至能够下地行走。 望月节的时候,父亲还意气风发地说等他彻底康复,就向王上请求带兵攻打大宸。 可谁能想到,一夕之间,朱府就遭逢大变。 那场大火熊熊燃烧,吞噬了一切,曾经辉煌繁华的府邸,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而父亲也未能在这场灾难中挺过来,如今他们现在一大家子都只能挤在朱夫人的别院中。 朱占行仿佛被这沉重的打击彻底压垮,整个人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管前来吊唁的人如何忙碌,朱占行都毫无反应。身旁交好的同僚试图安慰他,他也只是呆滞地望着父亲的牌位,没有一丝回应。 灵堂外,几个人影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真可惜,原本说朱老将军再过几个月便能痊愈。谁知道望月节朱府竟然突发大火,朱府被烧得一干二净。自那以后,朱老将军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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