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盈笑骂她:“缺德。” 阿翘笑成眯眯眼:“小娘子你说这算不算恶有恶报。”那天林大郎可是想欺负她们两个弱女子的,好在店里人多热闹。 沈朝盈想,怎么不算呢? 次日清晨,沈朝盈又听见几个住附近的娘子们凑在一块儿在说闲话。 有个瘦高的娘子问同伴:“林家昨儿是怎么的?夜里我怎么听见有人哭呢?阿赵又想不开了?你也劝劝她。” 她同伴念了声佛,摇头道:“哎可怜见的,好好的小娘子,老实勤快,就要被她兄嫂卖去做丫鬟!” 这说的就是是林三娘了,瘦高个儿娘子也跟着叹气,“难怪了。” 琢磨过后又道:“我倒觉得做丫鬟也比在他家受打骂作践的好,过几年自己赎了身……怎么,三娘竟不乐意吗?” “那是你不知道,阿赵打听的是龚府!”同伴嗤笑。 瘦高个儿不说话了,脸色变了又变。 谁不知道龚老爷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最喜欢祸害水灵新鲜的小姑娘? 沈朝盈给她俩装好糕点跟豆浆,那瘦高个儿娘子才似反应过来道:“……你也劝劝。” 二人走远了,同伴还嘟囔着:“劝,劝不听。” 沈朝盈觉得,林三娘勤快乖巧,还是做豆腐的熟手,林家要卖,着实是个昏招。 所以她打算捡漏这个“便宜”。 沈朝盈拿着钱找上门。 林家院子里没动静,豆腐摊儿也没摆,沈朝盈皱皱脸,难道,她来晚了? 阿翘敲门,“咚咚咚”在寂静的院子里响得很。 “谁呀?”林三娘从屋里出来,声音带着哭久的沙哑,眼睛也红红的。 林大嫂也从正屋出来,看见林三娘的样子,嫌弃地皱皱眉,“瞧你那出息!” 见了沈朝盈,林大嫂勉强笑问:“小娘子这是?” 她已经从林大郎那儿知道了人家自个会做豆腐,那肯定不可能是又回心转意来寻他们谈买卖的。 沈朝盈懒得跟她废话,直言笑道:“听闻娘子要卖三娘去做丫鬟,左右我店里还缺个丫鬟,来问问娘子卖不卖。” 林三娘瞪大了眼睛。若能跟小娘子……她升起一丝希望。 便是林大嫂也讶极。 不过只要银子给的足,卖谁不是卖?卖给这位沈娘子,她还少被人戳脊梁骨。 林大嫂当下便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笑意:“这丫头不是我夸,真真勤快!小娘子先前来也是看在眼里的。” 沈朝盈并不附和她,笑道:“娘子索价多少?” “倒没个定数儿,不过,有一家给的四贯钱。” 林大嫂眼珠子一转,便报了价。 林三娘怕她们嫌贵走了,那自己可就真没指望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反驳道:“没有!上午,上午那婆子才说三两!” 沈朝盈听了,含笑看向林大嫂。 没料到向来内向的林三娘会冒出来拆台,林大嫂瞪她一眼,复又笑道:“这丫头我们从小供到大,吃喝穿衣哪样不要钱?若不是小娘子与我们家有些缘分,我还真不舍卖。” 阿翘冷笑:“你莫不是打量着我们那么好蒙?谁不知道她穿的都是旧衣改的,平日里饭菜荤腥也没她份,能花几个子?” 有人唱红脸,沈朝盈便善解人意了起来:“我也是在店里偶然听见坊邻都在传,才知道娘子有这打算。” 都在传……林大嫂嘴角抽搐了下。她怕林三娘跑了,一整日都将人看在眼皮子底下的,那就只能是隔壁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往外传的了。 林大嫂恨不得去撕了隔壁成衣铺娘子的嘴,乱嚼舌根! 她日后还要在这坊里做人呢,看来做太绝也不好。 见她神色松动,沈朝盈顺势讨价还价,最终以三贯钱银的价钱成交。 沈朝盈是效率党,当下便签了死契,而后对不愿留在林家等而是眼巴巴跟着她们的林三娘笑道,“不必收拾了,家里什么都有,这便跟我们回去吧。” 家里……林三娘忍着直至出了林家小院,才落下泪来。
第27章 甘蔗马蹄水 从此, 林三娘和他们家再没一点关系。 路上还碰见了林大嫂的两个儿子下学回来,看到林三娘跟着沈朝盈走了,还很惊讶。 阿翘挡在前头, 瞪了回去。 一回了店里,林三娘自觉地给沈朝盈端茶倒水,又觉得阿翘资历比她老,也给拖来凳子请她坐下, 看得阿翘一愣一愣的。 她没近身伺候过谁, 原来当贴身丫鬟是是这样的么? 阿翘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先别忙活了,过来。” 沈朝盈拉住林三娘, 笑道:“方才在外面,有些话不好说。若非签那死契,恐怕你大嫂日后回过神来又要反悔, 没处说理去。咱们店里没那么多规矩,有活一块干就是。” 林三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知道的, 她不傻, 否则也不会主动压价钱了。 沈朝盈又笑问:“你爹娘可给你起了名字?或是小字?” 林三娘摇头,她们家姊妹都是这般按齿序叫的。 “小娘子再给起一个吧!”阿翘快嘴道, “再跟那家人姓氏怪晦气的。” 沈朝盈沉吟,看着林三娘清秀消瘦的脸,笑道:“便叫阿霁吧。云消雨止,不霁何虹?以后都是好日子, 好不好?” 阿霁认真点头。 阿翘立马围着她“阿霁阿霁”地叫唤起来了, 活比外头的麻雀还吵。 沈朝盈揉揉耳根子,又给三人重新分了工:“阿霁既然会做豆腐, 日后就专做这一样,豆花是要现煮的, 阿翘熟悉,你先跟她学。我负责前头,可行?” 可,怎么不可。 —— 这间小院有四间屋舍,其中两间用来做了厨房并仓库,剩下一间阿翘起居,一间沈朝盈起居。 眼下阿霁就和阿翘挤一挤,沈朝盈到底是出钱那个,自个独享一间。 住了这么几个月,杂物都有些堆不下了,沈朝盈看着小乱的院子,皱皱脸,本打算这边屋舍到了期就换大铺子的。 不过买个了人回来,又一通收拾添置这那的,费不少钱。 沈朝盈的间歇性抠搜又发作起来。 好在有了阿霁,两人轻松不少。 趁沈朝盈做晚饭的功夫,阿霁将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又过来帮忙。 原来在林家穿的衣裳那都是三手的了,对于做餐饮行业来说,实在不能看。沈朝盈记得阿翘那儿还有套新的,她们俩身形差不多,阿霁偏瘦些,便先挪给她穿了, “明儿再带你们买去。” 阿霁害羞点头。 阿翘则笑道:“小娘子合该给自个儿也买两身。” —— 今年升温早,又过了小十来天,春天彻底到了。 杨柳弱袅袅,杨花轻复微,干燥的换季之期,沈朝盈买了不少蔗回来。 眼下蔗有好几种,熬糖的叫糖蔗,也叫荻蔗,硬度高,但很甜;嫩绿薄皮的叫竹蔗;紫的叫昆仑蔗,能入药,夹在伤处,治伤跌折骨。 最珍贵稀奇的是扶风蔗,一丈三节,见日即消,见风即折,美人般娇弱。 沈朝盈常买糖,却没买过蔗回来,阿霁起身问:“小娘子要熬糖?” 阿霁还以为她是嫌买糖太贵,想自个动手。 当下无论是红糖还是白糖、冰糖,都是从蔗里炼出来的。 据说这炼糖法子是太宗遣使臣去摩伽陀国学来的,顺手还把人家国给灭了。 那时候太宗为了学这制糖法子,派使臣出使摩伽陀国,没想到使团抵达时正值摩伽陀国新王登基,自认与大梁相隔数千里,根本不需要交好。 按说放弃交好该将人全都赶走才是,这人竟扣下了所有使臣,还将大梁使臣沿途收的礼物给占为己有,真真是狼子野心,贪婪成性。 其中有个姓王的将军趁守卫不注意悄悄逃了出去,到周围两个梁国的藩国吐蕃、泥婆罗借兵杀了回去。 在语言不通、地形不熟的情况下,一路过关斩将,大破摩伽陀军,一战成名,很是威风。 当然这姓王的将军也没忘了正事儿,回朝时带回来两个制糖匠,这才有现在的制糖技术。 不过沈朝盈却不是为了制糖,她摆手道:“今早买的凫茈呢?” 阿翘恰好听见了,拎着筐出来,“小娘子要做什么?我帮你。” 凫茈就是马蹄,也是荸荠,活了二十多年沈朝盈也没搞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水果还是蔬菜,只知道好吃就行了。 菜贩送来的时候还带泥,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得很。搓洗干净后是乌紫色的,泛着偏红暗的光泽。 菜贩说起自家的荸荠种在旱田里,不比水田里随意长的,更甜,更大,更红,神色那叫一个骄傲。 沈朝盈还没听过在旱地里种荸荠的,看来眼下果真是太平世道啊,便好奇问了几句怎么种的,怎么挖的? “拿铁锹挖的!手挖不动!铁锹又不长眼,有时候挖下去,十有七八坏喽,那就卖不上价了。” 菜贩摇摇头,言语间还在为那顶大的荸荠可惜,“大个儿的多好卖。” 无怪这菜贩心疼,“鹤膝兵家备,凫茨俭岁储”自古长矛是兵家必备利器,荸荠则是歉收年必备的粮食。 沈朝盈笑道:“老叟这些,我全都要了。” 嗬开门红!菜贩瞬时喜笑颜开。 荸荠是生食脆煮熟了粉的口感,生吃有些像淮山的口感,却没有那么多黏糊糊的汁液,由于皮太难剥,后世人常常连皮带肉一口咬下去,只把它放在嘴里颠来倒去地啃脱。 那种独一无二的脆甜,汁水清溅,啧啧,畅快得很。 往往吃完一个荸荠,嘴里续了一大堆碎屑,不似时人吃什么都端的雅致讲究。 沈朝盈很奇怪,喜欢吃脆山药,却只能接受粉荸荠。 可能是看张爱玲写荸荠,“一边听瓦钵里荸荠咕嘟咕嘟地响,一边剥热荸荠吃,幸福又温暖。”馋的。 也可能是荸荠的皮带了点儿土腥涩味,弃之又舍不下清甜雪白的果肉,炖鸡汤里,未免染上荤腥的油腻。 所以对她来说,荸荠跟甘蔗煮熟后的熟甜水才是最优解。 被那些荸荠勾了一上午,这才会大中午出门买了一堆甘蔗回来。 让阿翘跟阿霁两个削蔗皮切段去了,沈朝盈自个儿拿把小小刀处理这些荸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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