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人听她这么说了,哪里好意思白拿人家的?又一听,觉得口味确实是好,临走前便在沈朝盈和旁边那桌热情的老客推荐之下,买了书册糕与赤豆饼走。 沈朝盈既然答应了人家,还是坚持送了一小包橘皮糖。 商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的笑意就没少过。 其实这橘皮橙皮糖做起来实在简单,用盐搓洗干净,要想不发苦,把里面那层白色膜削去便好了,就跟柠檬一样。 再用冰糖水煮透,裹上些细砂糖,嚼起来便是酸酸甜甜,带着些韧劲的。 煮橘皮剩下的冰糖水也无需倒掉浪费,沈朝盈这几日直接拿它当茶水喝,香得很,就是有些容易饿,陈皮开胃么。 一整日下来,专程寻来的客人不算少,还有便是之前得亲友送过冰粽、书册糕、广寒糕各种点心伴手礼的,记着了上头的“沈”,路过时一下便想了起来。 即便有别的事情不能进店坐坐,也都会感慨一番,“日后可方便了!” 裴衡侧首看她,那眼神在说,“看吧,早说不必担忧”。 沈朝盈耸耸肩,过了头几日,安业坊又如法炮制。 这回离得近,认识她们的客人更多,不必王婆卖瓜,就有热心客人介绍起来。 这会子刚立春,后院那棵梨树枝桠上缀满了含蓄的花苞,又白又香。 许是因这棵年纪比住户还大的大梨树缘故,巷中多数人家也都栽梨树,只等东风一吹,巷子里漫天飞雪。 怪不得叫梨花巷呢。 沈朝盈果然把面对着梨树那面的墙板都给拆了,只留了承重柱子,装上碧纱橱似的门,屋檐扩出去些,平日大开着门,这样雨雪飘不进来,屋内离得近的桌椅不会被淋,还能赏雨。 便连延伸出去面向后院的地板上也随意丢着几块蒲团,设小几,天气好时,若客人有雅兴,也能在此自饮赏花。 这些伙计们都干劲十足,在开业之前,沈朝盈将他们都聚了起来,算是“动员会”, “咱们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店里状况好,你们的月钱也更丰厚,若都是偷奸耍滑过日子,岂能长久呢?” 伙计中有个格外激动的,应是声响得几乎能掀屋顶,又把她给逗笑了。 转头又对三位管事道:“诸君的本领,我是信服的,毕竟裴郎君那样的讲究人也认同了。我一个人难以分身,专注哪一处地方,难免要冷落另外两处,这时候店里便全拜托你们了。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一条船上蚂蚱,干得好,年底赏钱少不了,但也切记莫要学了那些奸商做派,口碑跟来财,终究哪样更能长久,诸君想必心里都清楚。” 管事们自然是无不应是。 剩下庖厨实在没什么好嘱咐的,技术工种,又不用与客人打交道,很难得罪谁,只是有一点, “我所说保持卫生,并不只包括这屋子如何,你们直接接触客人饮食,自身的卫生才是最需要注意的。莫要留什么长指甲,又七八日不洗头,客人瞧了只有绕着走的,哪里会愿意进来?” 这却不是她胡扯,这些人刚被买回来的时候,有几个卫生习惯实在不大好,她见了嫌弃,是以在制定“员工守则”时候,没忍住将卫生写得细之又细。 甲缝不能留污垢,甲面不能过长,身上不得有异味,不得有皮屑,尤其庖厨得将头发全都束起,用帽套包住,一丝不苟。 试想啊,要是吃着吃着发现一根头发,那多恶心。 她也知道光是约束可能难以达到效果,毕竟人生来惰性,是以添加了相对应的处罚方式。 又感慨,终究我也成资本家了。
第81章 麻薯栗子糊 监市市吏上门时, 沈朝盈正在喝刚煮出锅的栗子糊,热乎乎的。 在这还没立春的日子里,天地仍寒, 大家都格外喜欢热乎软糯的吃食。 糖炒栗子无疑是冬天的代表词,每至年关,街巷总会传出来糖炒栗子那股浓郁的甜香味,机器翻炒时, 伴随着粗砂石的翻震声, 勾引得每一个过路人心痒痒。 做起来也不难,只实在是麻烦! 盐水泡洗干净, 在翻炒之前,每颗栗子都得划个口子,这是为了防止炒着炒着爆炸了, 也不入味。 下锅先用盐炒干些水分,随着外壳上的刀口彻底爆开, 再下糖炒, 糖慢慢渗入其中,栗肉中的甜味也被彻底烘了出来, 泛着棕红诱人的鲜亮色泽。 用牙撕开,其中软糯甘甜的整颗栗肉顺势滚入口中。 北方板栗个头小而圆,含糖量高,香味足, 口感糯, 不仅适合做糖炒板栗,煮栗子糊也香浓。 新鲜的小圆栗剥壳去皮, 最好是先煮过一遍才更好剥。再都下锅去焖熟、碾烂,过筛至丝滑, 再煮。 香甜栗子糊配上脆香坚果碎、软乎拉丝的麻薯,都不必另外加糖,又浓又甜。 南方栗子则个大而扁,口感偏粉而非糯,适合拿来焖鸡炖肉,沈朝盈每每吃板栗焖红烧肉时都唯爱里头的板栗,吸收了肉汁鲜味,还保持着粉感,微微噎人,咸甜恰到好处。 就是要小心吃到变味的栗子,有些霉变了的,光靠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等一口咬开露出里面灰黑的内芯,才知道上了大当。 坏栗子有股子霉味,就跟吸了口陈年老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一样叫人恶心。 沈朝盈悻悻。 捧着还有些烫手的碗底,坐在窗前看大雪遥遥,回味着香甜的栗子糊,想着店里实则许久没有正经上些新品了,莫如添几样栗子招牌? 这时候几个穿监市行衣裳的差吏走了进来:“店主人何在?” 沈朝盈忙放下碗,端正了神色:“这呢!” 此前她们与监市的人一贯没什么来往,也没到收税的日子,今日忽然来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两人板着脸道:“你们破墙开店,此为违法经营。” 沈朝盈惊讶,破墙……这说的应当是安业坊? 她笑着解释:“怕是有些误会在其中,那承重柱子都好好的,只是改了门……” 对方却不听,依旧板着脸与她说要“视情节该依法取缔”。 沈朝盈心里奇怪着,过去她打通了老店两边的铺子,也没见他们来说什么啊。 沈朝盈难免联想到之前来胡搅蛮缠的另一位,其实是旁的店铺眼红来找茬…… 即便如此,真判她“违法”,她好好的将墙砌回去就是了,又造不成什么实际影响,找茬为的什么? 心里存了个疑影子,面上暂且先应下了。 毕竟民不与官斗,虽说监市的差吏都只是临时雇员,但她一向守法,身正不怕影子斜,当下不想跟他们纠缠太多,只想着送走这两尊大神再托人打听打听。 然而还没等她打听出什么,下半晌时那两人又来了。 跟早上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比起来,对面这会可以说是殷勤至极,又是赔罪,又是笑脸,又说是一场误会。 真是稀奇了,即便没有上午那事儿,平日这些差吏面对商户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言。 沈朝盈皱眉笑着:“二位这是……” 那两人赔着笑,说话神神秘秘:“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店主娘子切莫放在心上。” 嗯?嗯? 越发奇得她心痒痒。 沈朝盈探问不出什么,便作罢,左右事情了了,也算乌龙一桩。 然而夜里阿青来,特地问一嘴:“那两不长眼的差吏没再为难小娘子吧?” 沈朝盈恍然大悟。 同时有些脸热,原来是有贵人做好事不留名…… 难怪那两个差吏态度截然不同了,这是没见过一向秉公办事的长安令也会“开后门”,真是……难怪。 她欲道谢,阿青笑道:“这不算什么,小娘子一向依法行事,郎君——跟我,都是知道的。” 这件小事就这么过去了。 过不两日,坊间忽然掀起一阵风言风语。 阿翘晨练归来脸通红,那神情似气愤,又似害羞,围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几度张口。 沈朝盈忙着煮饮子时没空管她,好不容易坐下来,吃着朝食,才问:“要说什么?” 被当头问了,阿翘反倒支支吾吾。 沈朝盈看向同她一起出门的阿福。 阿福脸色比前者坦然多了,老神在在地吹着粥皮,就是不看她眼神。 “……” 沈朝盈还是选择哄小姑娘,“你说。” 阿翘到底不似阿福憋得住事,心眼浅,要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还看不出崔郎君跟自家小娘子之间那些旖旎了。 她脸色古怪:“外头在传小娘子与崔郎君闲话!” 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许是那天那俩差吏喝大了,说漏了嘴,又都在这坊里,总之流言就似一阵风刮了起来。 贵胄香艳事一向好下饭,便是沈朝盈自个,也不可避免地调侃过先前某个马上风的四品大员,谁叫他“晚节不保”呢。 想不到某天茶余饭后谈资的主角变成了自己……沈朝盈心情也微妙起来。 “他们说些什么?” 听她问这,方才还扭捏的小姑娘愤愤起来, “我只远远地听着几句,他们认得我跟阿福,一走近,便散了。” 然而就这几句也实在算不得好听。 “沈记那店主小娘子如何?” “到底是有贵人疼爱,怪不得生意红似火。” “小娘子果真伶俐人!连崔大人那样清淡冷肃的都……” “怪道过去常碰见崔县令吃糖水……难怪。” …… 话得反着听,再想想配上这些人说话时候不怀好意的笑容,沈朝盈膈应得连朝食都吃不下去了。 见她推开碗,阿霁忙道:“小娘子不是常说莫为了旁人影响自个,理他们作甚。” “就是就是。”阿翘跟着点头,一派天真,“这些人皮痒了!小娘子清者自清,不必烦忧,崔郎君那样聪明,也不会误会咱们的。” 误会……阿福“嗤”的一声。 阿翘猛瞪过去,平日噎她便算了,这人怎么不分场合!用小娘子的话怎么说来着?没情商! 阿福:“看我作甚?” “你嗤我作甚?我说的难道不对?” 阿福不语。 被她们这么一闹,沈朝盈倒是好些了,各打五十大板:“好了好了,都别吵,差了十岁也能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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