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鄢身形高挑,如乔木般挺直。 他的睫羽很少眨动,总让人生出一种被很认真注视的错觉。 施施没有讲话她只是静静地带他走出内间。 出内室的门后她才发觉有许多人在门外候着,王钊眉头蹙得紧紧的,褶皱如同山川一般。 施施将食指竖在唇中间,示意他们安静,带着李鄢回到他的居室,他这间屋子布置得很简略,甚至没什么物什 她心想他肯定已经沐浴过,不然身上的酒气不会这样轻。 不过施施也不知怎么脱他的衣服,袍服层层叠叠,她颤抖着手解开他的衣带,总觉得这样子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为缓解紧张,她决定多说点什么。 “你得睡觉了,阿月。”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知道现在是几更吗我等你那样久,刚刚睡下你就来祸害我,简直太过分了。” “醉酒的人拥有一次小小的特权。”施施将他的外衫脱下挂在衣架上,“不过下回你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李鄢就像个听不进话的青年,只是静默地把玩着她的腕骨。 施施红着脸解开他的里衣,尽管在梦境里见过无数回,她还是害羞地移开了眼睛。 也不常见他习武,怎么身形就这样好呢 她常常出去游赏骑马,小腹上还有一层软软的肉呢。 施施心里羡慕,但是很守礼地没有多看,她抬起小手,扶着李鄢的肩头将他的发冠取下绸缎般的乌发顺着她的手指滑落。 长发散落后,他的容颜带着些许妖异的美感。 施施愣神片刻,险些被他拉进了怀里。 她紧忙站直身子,颇有些气恼地说道:“不可以再这样了,阿月。” 李鄢的神情很是漠然,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 施施突然觉得他不是二十七岁的李鄢,而是十七岁的李鄢,身上的清隽贵气里藏着利刃,他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信任这个世界。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那个答案是很近的,但总是想不透具体的事宜。 施施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闷声说道:“好好休歇吧,七叔。” 她像他常做的那样,轻轻地将手覆在他的眼上。 李鄢的睫羽很长,像小扇子般扫过她的掌心,惊起一阵痒意 施施走出去时,候在外间多时的王钊终于松了口气,他很少管内务,也不知李鄢到底想出哪门子主意非要让他来管她。 王钊管不住她,更管不住李鄢。 “你怎么能让他去找我呢”施施低声质问道,“提前告诉我一声也好呀,他都醉成那个样子了。” 王钊也颇为无奈,他低声说道:“施施姑娘您也知道,殿下的主意是谁都改不了的。” “周衍呢”她有些生气地问道,“他为什么不拦住李鄢” 施施一时嘴快,她意识到不妥,但是已经开了口也收不回去。 王钊脸色细微地变了一下解释道:“北郊军营出了些事,周郎官已经连夜赶去了。” 施施听到答案,心情仍没有好起来。 “这种事一般不都是你负责的吗”她心中疑惑更甚,“殿下为什么要调换你们的职位” 王钊连军营里最凶悍的军士都能顺畅搭上话面对施施的质问,却有些哑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她天真懵懂,比他的小女儿还要单纯。 跟这样一个小姑娘沟通,什么城府心机、钻营算计都派不上用场,甚至连官腔都没有半分效用。 “下官也不甚清楚,都是殿下的安排。”王钊心一横,暗想殿下总归是有法子答的。 施施眸光闪动,却也没有再为难他。 她打着哈欠回去睡觉,睡到日上三竿时,方才拥着锦被从榻上爬起。 李鄢带着人出去了,府邸里安安静静的,她简单梳洗更衣过后才唤来兰玲。 “那个周郎官回来了吗”施施向她问道,“就是瞧起来最温文尔雅的那位年轻郎官。” 兰玲摇摇头柔声答道:“抱歉郎君,奴也不认得那位大人。” 施施有些担忧,正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周衍,他也像是刚刚睡醒,眼睛里还有些血丝。 “真是不巧,殿下刚刚离开。”周衍笑着说道,“您估计晚上方能见到他了。” 施施惊喜地看向他,差点激动地想要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啦!”她扬声说道,“七叔好过分,他为什么要将你调离呀” 周衍揉着额侧的穴位,无奈地说道:“还请姑娘多多担待,殿下他有时的确会有些突然的决策,不管殿下都是为了姑娘考虑,您也不要怨他。” 他很会说话三句两句就将施施说的没了脾气。 她坐在门前的阶梯上,托着腮帮向周衍讲道:“昨天朱将军的小孙女非要来看过,王郎官险些招架不住,若是你在就好了,肯定能想到主意的。” 周衍神情微动,顿了片刻后问道:“那最后是怎样解决的呢” “我也不知道。”施施闷声说道,“有人将朱竺唤走了,说是朱将军要见她。” 她坐在门前晒太阳,与周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他有事离开,方才站起身子回去内间。 到灵州以后李鄢的脾气坏了许多,虽然他本来就性子阴晴不定,是个很不好相与男人。 施施在心里猜想着诸种可能,回到内间时午膳已经布好。 兰玲温柔小意引着她坐到席间,给她介绍起今日的餐食,若不是施施推拒,只怕她还要喂着施施用膳。 她心里觉得莫名却没有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 施施只是本能地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对危险的敏感是她小动物似的天性。 灵州的生活平静,却更像是在暗处悄悄涌动的潮水。 李鄢回来的时候是深夜,施施已经睡熟,等她第二日醒来时,他又已经离开。 只是这回他把周衍带走了,留下王钊和施施大眼瞪小眼。 “我能出去玩吗”施施期期艾艾地看向王钊。 他很肃穆地说道:“不行,施施姑娘,殿下特意交代过您这几日要待在府上的。” “我就去我父亲的那间宅邸看看,那不也是待在府上吗”施施眨了眨眼睛,“郎官亲自护送我过去,总不会有问题吧。” 她软声细语,但王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施施抱着软枕,虚握着拳锤进棉花里,她愤愤地说道:“那给我买几本书总行吧,不要正经的,要那种野史轶闻。” 这回王钊终于应了她。 施施翻着书册,将小胡床搬到庭院里,躺在上面看书。 天黑之后她便点上小灯,披着厚厚的狐裘继续读。 她拈着书页,正看到关键处时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施施愣了片刻,恰在这时一张字条也从书册里掉了下来。 她还没抓住,便被李鄢接了过去。 李鄢披着深色的大氅,似是刚刚从军营里回来,身上还沾着薄霜。 施施坐起来,扬声说道:“还给我。” 李鄢将字条递给周衍,低声说道:“念一下” 他专断强势,比她梦境里的那个人还要冷酷。 施施不明白为什么几日不见,他一回来就要这样待她。 周衍的神色明显地变了,他硬着头皮念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施施将字条从周衍的手中抢了过来,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她神色如常,甚至坏心地戳了他一下控诉他方才为什么不帮帮自己。 这笔迹并不是手写的,而是从几张版刻的残页里摘出来,然后拼接在一起的。 王钊不会买书,有好几本都是盗版的,到处都是残章漏页,她看得很是辛苦,因此才随手拼了首诗出来,刚好拿来当书签,好看又好用。 李鄢的眼眸无神好似没有注意到她与周衍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只是低声发问:“写给谁的” 语调漫不经心,好像事不关己。 施施的心突然冷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不是写给谁的。”施施低声说道,“只是随手拼凑出的词句罢了。” 她说完便从小胡床上下来,拥着狐裘就要离开。 少女的体态轻盈,披着狐裘时更显娇柔,虽然是男装打扮,可还是叫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李鄢没有拦她,只是沉声说道:“过来,施施。” 施施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给他面子,小步快跑着就回去了内间。 她边快走,边赌气地说道:“不过来。” 李鄢身着玄衣,衣上覆着薄霜,此刻冷意更甚,连眉眼都好似凝了一层雪意。 周衍也有些惊愕,姑娘这是生气了吗 他犹豫片刻,迟疑地向李鄢说道:“施施姑娘兴许是在府中久了,心情有些烦闷,您不如晚间唤她一道用膳” 李鄢抚着指间的玉扳指,低声说道:“不必。” 她在小胡床上卧了一下午,软榻上尽是她身上的馨甜香气,久久未曾消散。 他不须思索,就能在脑海中勾画出施施在软榻上恣意翻身的模样。 须臾,李鄢轻声说道:“她若是烦闷,明日让她出去就是。” 他的指尖垂落,指骨白得近乎透明。 施施一回内间,兰玲便关切地看向她。 她帮施施轻柔地解下狐裘,指尖状似无意地掠过她纤瘦的脊背。 兰玲没有问她因何不快,而是如解语花般细声问道:“郎君是想先用晚膳,还是先沐浴” 施施掌心里还攥着那张字条,随意地往桌案上一放。 她沮丧地说道:“先沐浴吧。” 施施将头发挽了起来,她执着小木船,边玩水边沐浴,将浴桶里的水弄得哗啦哗啦的,甚至还溅到了地上。 等到她沐浴完后,站起来时才知道这沾了水的地有多滑。 施施吃痛地摔了一下,膝盖瞬时变得通红,好像还擦破了皮,尖锐的刺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倒霉 兰玲听见内间的动静,急忙柔声问道:“郎君,需要奴进来服侍您吗” “不、不用。”施施披着外衫,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并将自己裹得更严一些 兰玲迈着莲花步,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见施施坐在地上,她惊愕地睁大眼睛。 “郎君!”兰玲高声唤了一下,匆匆矮下身来。 施施刚刚沐浴完,身上香气浓郁,一张小脸泛着薄红,杏眸水润灵动,好像丝毫未曾沾染俗世的尘埃。 兰玲红了眼眶,纤纤玉指搭在她的膝上,嘴唇颤抖地说道:“郎君伤得这样重,都是奴的过错。” 施施紧忙说道:“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将水弄到外面才摔倒的。” 兰玲跪坐在她的身边,红红的眼睛像小兔子似的。 施施看得不忍,她强撑着站了起来,虚虚地牵过兰玲的手,将她也一并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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