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洛越把东西收回到玉牌中,冲郁离摆了摆手,为自己的转变想了个说辞,“之前如果我做过什么得罪你们的事,也请不要放在心上。我……我也是最近才放下过往心结,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人不能老活在过去,也得学着向前看嘛。” 郁离此番前来,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显然让这位莲花仙扫了兴致,这才想着补救一番,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样一席话,恍然间又想起了最早来到洞天的那个满嘴大道理的老头子,心里对洛越的好感没来由地增添不少。 他从没有离开过这里,不知道老头子常说的江湖险恶人心鬼蜮是何等模样,但他爱听别人讲这些道理,所以再开口时便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意:“仙子说笑了,这几十年间你我虽未曾往来,但也算相安无事,仙子若是看得起在下,闲来无事可去竹林里品鉴一番玉竹茶。” 洛越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将玉牌挂回腰间:“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还有,叫我洛越就好。洛水的洛,翻越的越。”
第2章 雨中逢君 ◎“吾命休矣”◎ 雅竹洞天里的山都不高,其中一座山上还有一方温泉,被四季花树围了一圈,洛越闲着没事就要上去泡一泡。 竹屋旁边的空地经她的辛苦耕耘,已经成为一块肥沃的菜地。小洞天内的气候与外界差别较大,灵气浓重,但好在昼夜温差不大,还算适合一些蔬菜的成长。 洞天内花花草草居多,山鸡鲤鱼之类的也不少,随手在山上挖一株花,都能在白河堤的聚宝盆卖出不错的价格,从而洛越时常离开洞天,通过消费为小镇贡献GDP,还给洞天里的各种精怪捎带过不少礼物。 每逢她带货归来,都能享受一番“唯一走出洞天的大学生”待遇,被一堆毛茸茸围在中间,挨个分发小工艺品。 正值午后。 洛越闲来无事便爱躺在半山坡的草地上,怀里揣一只肥嘟嘟的大白兔子,头顶是一扇遮挡烈日的巨大荷叶,身边环绕着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好不惬意。 洞天中的生灵对于应天地气运而生的莲花仙具有天然的好感,没事就爱往她身边凑。 郁离喜阴凉,打着一把洛越从白河堤镇子上给他带回来的十二骨伞,伞面上点染的几株竹子格外打眼,见状只笑了笑。 这位莲花仙自那天与他谈话起,就性情大变,没再雷打不动地修炼,甚至她连路都不耐烦走了,总是随身带一个专门找镇上木匠制作的折叠木椅,走到哪躺到哪。 不过郁离自问也没见过几个修士,那个误打误撞进入洞天的老头子是此前唯一愿意和他交谈的人,所以他只当是自己对外面世界的了解过于浅薄,不曾往莲花仙身上过深怀疑。 虽然日子过得滋润,但是洛越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她心口,不上不下。 那种感觉——很像在周末的时候,突然看到和领导的微信聊天框上蹦出了消息提示。 秉承着得过且过的信念,她没有去深追因果,想着桥到船头自然直,能闲一天是一天。 然后,在一个漆黑的雨夜中,她就被一只飞跃栅栏直冲进雨幕的家养小鸡仔带到了晏深旁边。 洛越眼神复杂地看着倒在雨泊里的少年,嘴角有些抽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小洞天的进入需要独特的契机和机缘,尤其是像雅竹洞天这种已有修士居住的洞天,入口处被主人下了禁制,一个从北方逃亡至此的少年居然能这么精准地倒在这里,这其实是一件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他是男主,那没事了。 甚至那只肇事鸡仔都乖巧地蹲在他身边,顶着一身被雨水打湿的嫩黄绒毛,用豆大的小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主人看。 好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鸡容。 洛越还没习惯在日常生活中运用术法灵力,追出来的时只顺手化了一株大莲叶伞,如今被风雨一通招呼,感觉全身犯冷,很想转身就回去。 浑身是泥水的少年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唇,连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都透着几分暗暗较劲的倔强。 “不是我不想救你,”洛越垂眸看着他,俯身将自己手中的荷叶罩在了少年头顶,叹了几口气,“你是男主,就算不拜我为师,还会有别的馅饼砸下来,金手指一开,你总归是不会死的。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没有人权的配角,一旦救了你,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呐……” 雨势变小了,原本豆大的雨珠化成了蒙蒙细丝,随风撩起洛越青白色的长裙。 洞天里的风,时常是暖的、有灵性的,此刻她却从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不忍再看地上的人,洛越硬着头皮往回走了几步,双腿却似乎愈发沉重。 万一……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呢。 万一……所谓的主角光环失效了呢。 见死不救,她的良心真的过得去吗。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算了算了。”洛越仰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幕,咬了咬牙,又回了头。 在雨地里犹豫了片刻,她才借助术法把昏迷不醒的少年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竹屋走去。 绵绵细雨打在她脸上,被风一吹,那些因被命运支配而产生的恐慌骤然就淡了不少。 当初连续加班半个月,天天熬夜的时候,她几乎是沾了枕头就能睡着,有时候甚至想,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了也就那样了,至少这几个ddl不用赶了。 现在阴差阳错来了这个世界,她一开始还有点庄周梦蝶的不真实感,后来就再也没纠结过这个问题。 在所谓的现实世界里当牛马当久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似乎也模糊了,不管是真是假,能好好生活就已经是万幸了。 只是不知,如果她谨言慎行,再不去招惹这些“天命之人”,苍天能否放她一条生路。 * 晏深不知道自己到底向南逃了多远,不知道晏家人会不会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他,多日的奔波劳碌已经耗尽了他的元气,甚至在闻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时,他竭力睁开眼睛也只能模糊地看到眼前白皙脖颈上一枚黑色的痣。 他被人找到了。再次昏过去前,晏深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至于来者是恩人还是仇人,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推断了。 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莲花清香,在蒙蒙的雨幕里,让他久违地静下了心来。 * 郁离带着几个小竹童随洛越回到了竹屋。 竹童们虽说是刚能幻化为人形,但是自幼受到郁离的熏陶,非常通情达理,不用洛越多说,便自行进屋给那个泥人清洗了一番,给他换上了洁净的衣衫。 洛越举着一大片荷叶坐在门口的木椅子上,数着檐下滴落的一串雨珠,几番欲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向郁离解释当下的处境,最终往后微微一仰,背靠在散发着幽香的竹壁上,叹了口气。 郁离仍旧打着那把墨染竹枝的伞,一时失笑:“怎么像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一言难尽。”洛越伸手从玉牌里取出了一袋瓜子,将敞开的口让到郁离面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郁离犹豫了一下,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两人相顾无言,坐在屋门口嗑起了瓜子。 “人生,总是事与愿违。越是想躲清闲的时候,就越是有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洛越用鞋底把地上的瓜子皮拢成一堆,回头瞥了一眼脸色平静、眼睛清澈的郁离,喟叹道,“你还年轻,你不懂。” 郁离掐指算了算自己原身产生意识的年岁,寻思着自己怎么着也跟“年轻”这两个字搭不上边,可不等他反驳,洛越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劳烦你帮我照看一下这里,我去去就回。”洛越把剩下的半袋瓜子递给郁离。 郁离无奈接受了这个酬劳:“你放心去吧。” * 白河堤是个不大的小镇子,商户普遍集中在槐花巷,其中以百草铺和聚宝盆最为气派,门口各矗立着一尊花了大心力才请来的上古神族像,一个是朱雀,一个是白虎,虽未点睛,却足以让不干不净的邪物远远退避。 百草铺的牌匾上盖了一方字样古朴的黑印,是一个“药”字,而聚宝盆的牌匾上则是一个朱红烫金的“宝”字。 “哟,洛越姑娘。”百草铺的小学徒邓二喜早就认识了洛越,一见她进门就笑着寒暄,“今儿又要卖什么奇花异草啊?” 洛越把背篓往柜台上一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今天草药的价格可以更低一点,我想请你帮个忙。” “哎,您可千万别。”邓二喜指了指大堂牌匾上的那个乌黑的“药”字,正色道,“咱们百草堂将这枚药字印传承百年,自愿受通天阁约束,从来都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可不能在今天坏了规矩,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洛越也抬头看牌匾,放低了声音问道:“不遵守规矩会怎样?” 邓二喜咽了口口水,左右各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经过才放心开口:“听师父说,是会被仙家找上门的。我们做灵药生意的,免不了要和这些走大道的地上神仙打交道,这才得了通天阁的赐印,要是一般的中药铺子,可不敢收你这筐药材。” 话音未落,一杆秤就结结实实地打到了他的肩头。 邓二喜吃痛地叫出声,转身就看到了一位眉发皆白的老翁,立刻蔫了脑袋,低头叫了一声“师父”。 “就你闲话多,今天的玉檀药捣了吗?” 老翁面上无甚表情,语气也平淡,邓二喜却感觉脊背发凉,手心隐隐作痛,立刻应声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弟这就去。” 看着邓二喜仓皇离开的身影,洛越心生惭愧,对老翁解释道:“是我执意要打听这些的,不怪二喜。” “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该罚。”老翁把手里的称摆放到了柜台上,不卑不亢地问道,“仙子是来卖草药的吗?” 洛越赶紧借坡下驴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本来想请二喜帮个忙,教我辨认这些草药的功用……” 老翁看了她一眼,伸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须,“若仙子不嫌老头子年迈无用……” “不敢不敢。”洛越听到有戏,便从善如流地从玉牌中取出纸笔来,“您老要是愿意赐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老朽不如二喜,从不肯做无用之功,收取仙子手中这根玉管竹毛笔作为报酬,如何?”老翁抚须问道。 洛越微笑道:“这好说。” 洛越离开百草铺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老翁看着柜台上放着的毛笔,将邓二喜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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