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加班猝死这种憋屈的死法她都体验过,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虞城不小,她跟着通天阁的人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巷子,后来几乎对死相凄惨的尸体直接免疫了,干活间隙还能蹲在正在火化的尸体旁啃个糕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她每天晚上回到小院前,都预先设想——会不会在推开院门的一瞬间就看到那个在她梦中出现过的身影,但是假设总是成空,她竟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酸胀究竟源于庆幸还是煎熬。 只有一些很偶然的瞬间,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但是四下看去,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通天阁的人都很沉默,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规矩使然,让她时常感觉自己是在跟一群假人共事,相比之下,最爱多话的居然是腰间佩着书字大印的书源。 洛越漫不经心地思索着通天阁的古怪,随手推开了一扇木门,结果还没等她走进去查看,一个迅疾的黑影便蓦然向她扑来。 她悚然一惊,刚调动真气准备出手,那个黑影便被人一把抓在了手里。 “别抓我儿!”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内院冲了出来,双目通红,“别抓他,他还好好的,他只是……只是生病了……” 晏深单手掐着那具活尸的脖颈,不为所动地垂眸看着幼童略微翻白的眼睛。 洛越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幼童,发现他的手指和脸颊有些泛青,显然已经出现了活尸化的特征。 但是旁边这个妇人看上去还很正常。 所以说,这个孩子应该是最近才被咬的。 这片宅子处于虞城最东端,不知为何与其他的屋宅隔得很远,独自坐落在小桥的另一边,而活尸的活动范围主要在虞城中心和城西北,轻易不往这边游荡。这对母子也因此能在城中坚持到现在。 “求求您,别杀他。”妇人跪在晏深脚下,抓住他的衣角哀求,“我会好好看着他的,决不会把他放出去咬人的,求求您,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我不能没有他,求求您,行行好吧。” 幼童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他手中挣扎下去。 晏深没有说话,戴着乌木面具的脸显得冷酷异常,不知从哪摸出一粒极小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幼童嘴里。 洛越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不!不要!”妇人也以为他喂的是毒药,忙爬起来去夺自己儿子,没想到晏深竟轻易松了手。 那药丸似乎入口即化,幼童原本泛青的脸陡然泛红,开始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带着他,跟我走。”晏深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二人擦肩而过时,洛越忍不住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替妇人问道:“这是……二喜他们研制出的解药吗?” 晏深脚步一顿,没看她,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轻得如同从松树上坠落的积雪。 啧,多跟人解释一句会死吗? 跟谁学的这么不会好好说话? 洛越有点无语,点了点头,松开手去扶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安抚道:“别怕,这是解药,吃了之后病就好了。” “真的吗?”妇人哭得泪流满面,死命地抓住她的手,“你没骗我?” “没骗你。”洛越低头看了一眼两颊通红的幼童,“你看,他吃了药后脸色好多了,药效很明显。趁着毒血没有完全进入他的经脉,我们得马上将他送去看大夫,晚了容易留下后遗症。” “好好,我们现在就走。”妇人忙站起身,嘴里小声嘟囔道,“不能耽搁,不能耽搁看病。” 洛越揉了揉被她攥得通红的手,抬头才发现那人竟还等在门口,待妇人抱着儿子跟上去才迈步走出了门。 好像,似乎,也没有长得特别特别歪?起码待普通人还算不坏? 她长长呼了口气,竟觉得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轻了些许。 * 邓二喜和药宁日夜不休地忙了很久,又是改进药方又是给活尸试药,前前后后熬坏了上百个药炉,这才把有成效的解药给试了出来。 毒种王庚是最先服药的,由于体质和抗性较强,针对他的药物是药性最猛的。 顶着黑眼圈的两个人蹲在王庚的法笼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恨不得将他身体上的每一个变化都记录下来。 王庚此时已经恢复了部分理智,脸色如常地将药一饮而尽。 他被关在此地试药试了许久,早就对这两道过于灼热的视线视若无睹了,任他们将自己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个遍,眼睛只看着放在一旁的两个白色坛子。 早先洛越来过一趟,将他妻女的骨灰送到了他手里,成功说服他,让他开始自愿配合试药。 “有变化了!”邓二喜看到王庚皮肤上的乌青淡了一些,高兴得原地蹦了起来,结果腿一麻,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药宁则显得淡定了许多,只是庆幸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药炉,自言自语道:“终于是成了。” 要是再试下去,他的宝贝药炉也要以身殉道了。 * 尸疫的解药被研制出来后,整日笼罩在虞城上空的死亡阴霾才逐渐淡去。 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勉强活下来的人也面临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凄惨处境,中过尸毒的人还落下了些许残疾,好在有通天阁的人帮忙往城里运输物资、修葺房屋,虞城的灾后重建倒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直到某一日,封禁了一个多月的法阵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群四境修士拱卫着两个人,从外面轰开了虞城紧闭的城门。 慕容玢身为当代家主,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信不过手底下的任何人,不惜跋涉千里,也要从宛城赶到虞城,亲自确认这座城已经彻底变成了死城。 他特意选在了晚上,为的就是确保城内的活尸和活人一个不留。 城门洞开,里面一片寂静。 “柏儿,来。”慕容玢走进城后,冲着身后一个带着幕篱的男子招了招手。 那男子这才迈动了脚步,有些僵硬地走到了他身边。 “没事,这次失败了,下次换个人再试。”慕容玢慈爱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你是爹爹最看好的下任家主,总有一天,爹爹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慕容柏一动不动地垂手站在他身侧,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去吧。”慕容玢对侍立两侧的修士吩咐道,“无论是什么,只要见到,就地格杀。” “哦,如果那具毒种还活着,可以将他带回来见我。”他冷哼了一声,“虽然姓谭的逃到了阮家的地盘上,但他留下的这个失败品也还有点用处。” “是。”修士们颔首,各自散开入城去了,只留了四个修为最高深的在家主身边护卫。 慕容玢对身边的男人道:“走,跟爹一起上城楼上看看。” 慕容柏顺从地跟着他走上了台阶,只不过姿势怪异无比,像一个刚刚学会爬楼梯的幼儿。 “你小时候爹也带你来过虞城,那时候椿儿刚出生,你说要跟爹一起来虞城给椿儿买玉器。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儿高,就知道疼爱弟弟……” 慕容玢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像个念旧的老人般追忆着往昔,却在看清城楼上那个人影时,如坠冰窟。 “慕容家主。”那人转过身,冲他一笑,“别来无恙。”
第42章 归还玉佩 ◎“你……你难道还是忘不了那个……”◎ 慕容玢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不知执印大驾光临虞城,有失远迎。” 晏深往前走了一步,腰间佩着的鎏金赤玄文印轻微一晃,让神经紧绷的慕容玢眉心一跳,“唰”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家主。”他直视着慕容玢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一潭能悄无声息将人溺死的深潭,“虞城之事,你可知情?” 慕容玢伸手抹了抹自己脑门儿上的汗,干干地笑了一下:“这是自然,听说虞城闹了时疫,我们父子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还特意请了不少西疆修士设下防疫的阵法,生怕疫情扩散再闹出更多人命。” “哦?”晏深很轻地挑了下眉,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慕容家主真是用心良苦啊。” “应该的应该的。”慕容玢的两条腿已经有些颤抖了,刚想再说些什么,身旁僵立着的大儿子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柏儿!”随着他的惊呼,晏深用肃寒的剑鞘挑开了慕容柏头上的幕篱,露出下面那张皮肤乌青的脸。 他两眼翻白,嘴里长出了两根尖锐的獠牙,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可怖,偏偏眉心处落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玄”字,仿佛在无形中将他禁锢了起来。 慕容玢见儿子中了晏深的金印,跟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晏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重复道:“虞城之事,你可知情?” 慕容柏低垂着脑袋,右臂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黏绿的血液洒了几滴到慕容玢脸上。 “执印!”慕容玢如梦初醒般跪行了两步,涕泪纵横地哭诉道,“是我因为舍不得儿子而走了邪路,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和柏儿椿儿毫无关系!” “我……我受了那姓谭的蛊惑,才犯下此等过错。当时柏儿被妖邪重伤,危在旦夕,唯有将柏儿炼成活尸才能勉强保下他的性命,那姓谭的信誓旦旦,说给他一段时间,就能试出让柏儿恢复意识的灵药,我这才同意了他去炼制尸毒,虞城之事,实在不是我有意为之啊执印。” 慕容玢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心里只觉得悔不当初。 慕容家煊赫百年,独占西疆,早就惹了大大小小不少家族的眼红,如今若是彻底得罪了通天阁,阮家定然会伙同其余两大家族在西疆扶植新势力,将他们慕容家的百年家资瓜分殆尽! 那时若不是谭尚通自称是谭林的后人,还驱使来了几具保留有意识的活尸,他绝不会出此下策。结果现在柏儿不仅没能恢复意识,谭尚通那具跑了的活尸还在虞城的闹市中咬人,引起轩然大波,竟真的引来了通天阁。 他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为保留这座城池而公然命人设下法阵,给了通天阁调查真相的可趁之机。 他就应该在事发之后直接命人封锁城门,一把火将城里的活人活尸都烧死,一旦死无对证,晏深便是来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是他的妇人之仁害了他啊! 晏深似乎能够透过他悔恨怨愤的脸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嘲讽地勾了下唇角,冷声道:“慕容家族舍不得儿子,难道这城内外的百姓就舍得他们的亲人吗?”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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