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逸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虽是宅子的主人,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又怕今秾一个人孤独没个说话的人,当晚就带回个小丫头来跟前帮忙。 小丫头来历也奇,说是签了卖身契,本来被卖进青楼逃跑的时候被老鸨的手下追出来打个半死,蔡逸见了管了个闲事,把人买下来带回宅院,说是陪今秾说话跑跑腿。 今秾瞧着,小丫头一日到晚几乎不太说话,板着一张苹果脸,只干活很是勤快,但从不到房间里叨扰今秾,总是站在门外像个门神一样看着大门,让今秾有事再喊她。 最奇的是,分明是蔡逸救了她,然而蔡逸一进瑜生的房门,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贼似的,防备不已,后来今秾问了才明白,小丫头被青楼里的男人吓坏了,觉得男人只要跟女子有近距离接触,便是不良之徒,尤其今秾生得如此漂亮,蔡逸又是个风流不羁的,怕他趁着今秾未婚夫病着,轻薄今秾。 今秾:“……” 瑜生昏睡的时候,今秾把这事儿当趣事说给他听,见他没什么反应,低声叹了口气。 第四日,蔡逸因有事要出门一趟,说会离开一两日,问今秾能不能顶得住?若不行,他再请两个仆人在家中帮忙。 今秾明白这些时日,多亏蔡逸,烦扰他良多,不敢要求什么,见生哥烧热已经止住,便摇头说没事,自己能行的。 今秾关心他因什么事出门? 蔡逸是个止不住话的话,也没见今秾是个小女子就不乐意同她说道,哪怕路边个三岁小娃搭话他恐怕都能有来有回,故而笑道:“这几日不知为何,京城朝堂总传出消息,说天子每日上朝脸色都很差,总是无故发脾气,因为这本来一些可以过的事也被卡住了,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何况天子怒了几日?” “我家有门生意,是经营塞外马匹生意的,每年都要官府批复方可将马匹带回关内售卖,往年走个流程便可,今年就被卡了下来,说天子看什么都不顺眼,底下官员便压着不报,于是我家那些马儿便卖不出出,一日消耗粮草无数,我爹来信说学政大人与丞相相熟,想请他写信托丞相吩咐一句。” “学政这会儿已经去了隔壁监考,我得快马追过去。” 今秾听了,只觉皇帝到底是天家,未必如生哥想得那么好,脾气说来就来,也不是多体恤的主儿。 蔡逸说完,吩咐旁边的小丫头机灵点,让她好好照顾今秾和瑜生,别饿着累着,到时一个病了另一个照顾人的也病了。 这话听着十分正经,且很为人着想,令今秾十分感动。 谁知这厮下一句便说:“一个病呆子我蔡某人还兜得住,两个可不行,男子欠我的情他日他有本事当了大官自要还我,可小女子欠了我情,岂不是要以身相许?” “俗话说兄弟之妻不可欺,同窗之妻亦是如此,这可要为难我蔡某人了!” 气得小丫头瞪圆了眼睛怒视他。 仿佛对面是个十八层地狱刚捞出来的超级流氓! 蔡逸拿扇子一耍帅,笑哈哈地牵马离家。 今秾无奈叹口气,这样的人无法说他好坏,好的时候极好,就是不太正经,总不说讨人喜爱的话,非得皮上两句,可见天生喜爱讨打。 蔡逸离开后,磕磕绊绊又熬了一日,瑜生仍未醒来,只是不那么热了,偶尔烧下,仔细照顾一会儿便降下来,但人若生病发烧,严重时昏迷尚可理解,少有见几日未醒的,大夫啧啧称奇,说未见过这样的病例,又说也可能前头高热时伤到脑子,一时又让今秾忧心不已。 她的生哥,虽是农家出身,却有鸿浩之志,尚未参加乡试会试,未曾亲眼见到他崇尚不已,想为之效力的天子,又怎么可以轻易折断在这里? 夜深时,小丫头年纪小熬不住在外间睡去。 今秾坐于床前,勾着床上人的指头,这点肌肤相连,让她心里安定很多,只是这些时日心里积攒了许多情绪无法与人言,便随便说来廖解一二。 “那日柳夫人问我们什么时候成婚,我说等你考完,她又问是考完院试、考完乡试还是考完会试?我没敢回话……生哥你说呢?” “家中我尚未去信告知你的病情,因我知生哥历来孝顺,总是报喜不报忧,秾秾便也不敢随意让家中忧心,若他们知晓了,秾秾亦是不知如何交代,来前我在大娘面前信誓旦旦,临了却让你发热昏迷,至今未醒,我该如何向大娘交代?生哥是要我做个不信不义之徒?” “这些年生哥总待秾秾极好,凡事体贴我的心意,秾秾不是石头也非草木……哪怕前路未明,亦早早做好了日后嫁你的准备,因我知晓这辈子再也遇不见像生哥这样好的人。” 她低着头,脸颊泛红。 “这些话,你醒时,秾秾不敢跟你说,趁着你睡着偷偷告诉你,你若听见了,就快快好起来。” “可你若醒不来,秾秾难免哪一日就离你而去,叫你找不着,你瞧秾秾心肠多坏?” 大抵夜深易勾人心事,今秾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想起了这些年少年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又因他几日未醒,不免伤心落了泪。 一滴两滴的泪落在少年手背上,少女清软带着鼻音的嗓音絮絮叨叨着自己的彷徨与深埋心底的情意。 天子不知怎么的,几日来断断续续神识跑到那个书生身上,那书呆子似是病了,烧得厉害,惹得他也难受。 这晚彻夜翻阅祖上传下来的秘闻手记,想找找与那书生的缘由,不过疲了小憩一会儿,又跑到那书生身上。 忍耐许久,正想发作之际,听见少女那些话。 几滴清泪而已,莫非是开水做的?他幼时被开水烫伤过,也没觉得如此灼人。 一时又想,小姑娘的心思直白愚蠢,极是烦人。 可不知为何心里愈发讨厌起这个书生来。 刚起了这股厌烦之心,神识就被挤了出去。 御书房里,单手撑着头小憩的天子醒了过来。 眼眸深邃。 忽而想到:秾……秾秾。 原是这个。 第15章 对于大兴朝臣百官来说,今日又是艰难的一天 他们不敢直接向皇帝问,就私底下到处打听,还有人跑到天下第一楼去探听,可那天下第一楼一听,是问天子因何心情不好的,就将人赶出了楼,说大逆不道,竟然妄敢探听天子心情?不要命了? 可也不想想,是谁成天在贩卖天子的消息八卦以谋取暴利的? 就问个心情缘由,你若不敢说便罢,又是赶客,又是拉黑,再不许人上楼里了,这是何意思? 莫非是你天下第一楼惹了陛下不快,不敢道出来,怕得罪朝野上下,再把天下那些都因此受罪的商户小官老百姓都得罪了? 连天下第一楼都没敢打听皇帝的心情,可见这回皇帝是真的怒了。他若不在意,天下第一楼便无所不敢卖,只有真正嗅到帝王的怒火,才会夹紧尾巴做人。 朝野如何,天子如何,天下第一楼又如何,与今秾这等小女子无干系,她只关心,她的生哥何时能醒来。 昨晚,她就已经隐约感觉生哥要醒来了,眼皮偶尔会动下,气息也变得平稳很多,好似一下子脱去了病根,直接睡过去了。 果然翌日一早,瑜生便醒了过来,烧退得干干净净,双眼清亮有神,不像是病过的,倒像是睡了好长一觉,精神头十足。 这让守在病床前连日憔悴的今秾更像是病过的那个。 瑜生醒来时还有些发蒙,不知今夕是何夕,甚至只以为自己睡过一觉,刚刚醒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日放完榜当夜,宅子中几人喝酒泼水玩闹到半夜方回房睡觉。 见了今秾,不免惊讶担忧,正想起身捧她的脸颊细瞧,却感觉全身无力,一时不适应,反倒躺了回去。 今秾担心道:“生哥,你病了好几天不曾动过,身上没有力气,就好好躺会儿,等晚点吃了饭,有了力气再出去走走。” 瑜生极为惊讶,“我病了?” 随后想起,自己好似睡到半夜隐约觉得燥热难受,之后便人事不省。 这几日更隐隐约约感觉秾秾一直在身边同他说话,喂他喝水哄他吃饭,他还隐约感觉一股强烈的极为不适的气息。 他以为自己做梦呢,原来不是。 原来自己病了,累得秾秾一直照顾自己,看着秾秾憔悴的脸,刚刚病愈苏醒的少年,满怀愧意心疼:“秾秾,是我不好,没照顾好自己,又累着你了。” 他极为愧疚,想起这几年因体弱缘故,总是劳累秾秾跟着自己受累,有时想起这些,都觉得连跟今秾成婚的勇气都没有了,若是他总这样病着,岂不是要拖累秾秾一生? 他才不舍。 今秾见瑜生又开始难受上了,笑着伸手摸摸他头,又在他脸颊两旁用自己的手心手背碰了碰,笑道:“生哥不必歉疚,若没有生哥,秾秾都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何可牵挂的,可喜爱的,可仰赖的,何况你我之间,本就不必计较。” 脸颊的手温软带着点凉意,他伸手盖住了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秾秾……” 今秾嘘了声,正要说什么,小丫头敲门进来了,手里捧着早饭,见了瑜生醒来,连忙后退两步,也不敢再进。 今秾笑着跟她招手,哄了两句才走近。 瑜生不认识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今秾便把他病了四五日的事说了,又说其他人各自有事都回去了,蔡逸也因为家中生意的事出门了,可能明日也可能后日才会回来。 “她叫小丫,是蔡逸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就让小丫给我做做伴。” 瑜生一听,对蔡逸等人颇为感激,心道等自己好了得当面向这些同窗好好道谢,若非他们帮忙,秾秾一个人在府城守着一个生病的他,肯定更加无助,思及这些,更是心疼。 缓了会儿,瑜生有力气起床了。还跑到院里漱了口洗了脸,两个人一道坐下吃饭,小丫不敢跟瑜生坐一块,自己捧了碗到院子里吃。 今秾疼惜叹道:“小丫也不知得过多久才能消了这阴影。” 瑜生认真思索了下,“解铃还需系铃人,日后若是能碰上如意郎君,见识了人品正直的真正君子,方能解开心结。” 今秾眨眨眼,“就像生哥这样?” 少年红着脸犹豫了下,点头。 今秾笑得差点饭都吃不好了。 大约是瑜生病好醒来,今秾精神松懈,吃过饭后,就疲累地躺在榻上睡去了,瑜生把她抱到床上,仔细盖好了被子,又将屋子打扫一遍,将自己的书本笔墨行囊皆收拾整齐了,才坐下守在秾秾床前,看着她睡觉。 以前生病时,他在家中,尚有爹娘兄嫂等人帮忙,如今他和秾秾孤身在府城,哪怕住在同窗的宅子中,到底不是自己家,身边也没有亲人可以依赖,他不声不响就高热昏睡几日,一定吓坏了秾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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