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轿子上,脑子里一直回想起天子刚醒来的那一幕。 究竟是他也梦到了一个叫秾秾的姑娘,还是只是睡糊涂了随口说出的,那个夜晚,那个梦,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觉像是真实发生。 …… 钟离隐也做了个梦。 他记得自己受了重伤,危在旦夕,也隐约听到众将士和军医着急慌忙的声音。 只是片刻后,陷入完全的昏迷,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但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光亮,他顺着那道光亮走进去,忽而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似是一个书生? “生哥,生哥?” “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了?” “都叫你不要熬夜读书,你那若是不好好将养,再熬坏了怎么办?” 瑜生不知为何,感觉刚才思绪突然有一瞬的空白,回过神来,秾秾已经在瞪自己了。 他连忙投降,“可能是最近读书读太晚了,秾秾我知晓了,下回定不熬夜了。” 他心里也觉得有点点奇怪,因秾秾百般叮嘱的缘故,他已经很少熬夜读书了,就算熬夜,也不会熬太晚,最晚只到亥时,莫非他身体又变差了,才会频繁走神? 钟离隐见到一个极温柔极娇媚的小姑娘,她就坐在他面前,娇美的小脸离他的视线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呼吸可闻,可他分明也闻不见什么。 她与书生似乎是极亲密的关系,待书生百般温柔亲昵,便是责怪也是带着点亲密的嗔怒,说是夫妻,又比夫妻的寻常多了点朦胧的暧昧,更像是两个还未婚的情侣? 他不知为何到了书生身上,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做任何举动,只是通过书生的眼睛看着那个姑娘,耳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书生眼里看见什么,他便看见什么。 他甚至能从书生身上感觉到一股对对面姑娘极大的爱意恋慕,想来应是两情相悦只待成亲的未婚夫妻。 今秾说道:“给生哥的衣服已经快做好了,现下已经又冷了很多,生哥先拿一套回去穿着,穿在学子服里面,加了点棉,穿着不冷。” “新买的被子盖着可还暖和?枕头舒服吗?高低可合适?” 书生乖乖地一一回答。 “舒服的,我睡得极好,尤其是枕头,小老虎做得太过逼真可爱,我都舍不得枕,怕压坏了。” 说完又心疼地捧着小姑娘的手在自己掌心里细细端详抚摸,“秾秾,我还够穿,不着急做,别伤着手和眼睛了。” 小姑娘摇摇头,“无事的,我上午出去算数,下午空了才抽出一两个时辰做衣裳,又不是整日埋头做,生哥莫忧心。” 扯过这个话题后,小姑娘又说起自己的事,“今日给人算账时,又碰见一桩趣事……” 书生很感兴趣地听着,然后与小姑娘闲谈起来。 钟离隐自始至终不曾试图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 他知道了对面那个小姑娘叫做秾秾,至于附身的书生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名字应有个生字,因小姑娘叫他生哥,极其亲密。 两人交谈时,钟离隐不免想,自己是否已死?所以才会魂魄附在他人身上,可为何不是直接去投胎?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投胎一说,人死便如烟灭,也应该灰飞烟灭才对。 他只是附在书生身上,要多久才会消失? 面前这个姑娘,应当看不见自己,若是看见了,定然会吓坏。 第32章 陛下,要不要喝点茶醒神? 钟离隐一连在书生身上附了两三天。 书生的生活极为简单,他读书用功,除了读书以外的全部世界就只有那个姑娘,往往是一下学就跑去找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到了天晚府学大门要落锁了才赶回去。 那小姑娘生活也与一般的姑娘不太相同。 她虽是陪着未婚夫在府城读书,但也有自己的生活,会写话本子,会摆摊给人算账,他瞧了她的摆摊招牌,有些意思,似乎是想给人写信,但因为算账算出名头,旁人往往只知道她会算数,不找她写信等。 小姑娘不止一次叹气,说摆了这么久还没人找她代写书信,那脸上的懊恼遗憾清晰可见。 他这样严肃的性子,见了都不免想笑。 钟离隐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散去,他只当自己是一个过客,一颗不小心黏在书生身上的尘埃,待大风吹来,兴许就会被吹拂散去。 三日后,果然眼前一黑,再没有了意识。 意识消散之际,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起伏,只是可惜,他尚未安排好后事,如果他死去,边关大乱,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小姑娘和未婚夫安稳的生活。 天子一连数日精神都不太好,但除去第一日昏迷外,每日都能正常醒来,听些政事,下达些指令,只是人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朝会也没法上了,由丞相代为主持。 分身意识受到重伤后,有损于他的元气,但不妨碍其他,只是如果那缕意识彻底消散后,他恐怕会病上很长一段时间,且大有可能有碍寿命。 大兴朝历代皇帝,几乎无人敢像他这样尝试将意识分成其他人,更何况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元帅这样的高危职业,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遑论皇帝? 天子不后悔自己分裂意识,满脑子都在想,若是书呆子病成这样,秾秾一定会日夜守候在身边…… 本就喝了药发苦的嘴巴更苦了。 朝堂这边,他已经派人带着最好的善于治伤的太医快马赶往边关,若能把钟离隐救活是最好,救不好的话,也能主持大局,不让三军乱成一团。 这边人派出去几日,算着时日还远远未到边关,天子突然精神了,浑身气力大增,元气恢复,不用多想,一定是钟离隐活了过来。 丞相得知之后,笑着恭喜陛下,私底下有一丝微妙的遗憾可惜。 天子逐渐恢复健康后,朝政也正常运转起来,朝野内外松了一口气,算是有惊无险,外界也是天子度过危机之后,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天子病了一场,只是怕传出去天下大乱,故而被封锁了,现在病好了才透露出来。 今秾也从市井传闻中得到消息,和瑜生说道:“生哥,你前段时间不是总觉得有事发生,人不太爽快吗?你这直觉也太灵了。” 皇帝是大兴的一片天,天若出事,自然天下要大乱的,这干系到每一个大兴子民,与每个人都切身相关的。 瑜生无奈笑了,“我连天子都没见过呢。” 今秾这样说,也不过是调侃一下,不觉得生哥随口一说能和天子扯上什么关系,“生哥要是连天子安危都能预测的话,那也不用科考了,天子应该请你去做国师,当天底下第一号神棍!” 瑜生:“……” 恢复精神后,天子除了日常政务与生活,又开始期待起了到书呆子身上。 等啊等,约莫又三五日后,意识终于又到书呆子身上,只是这一次与先前有很大不同。 他竟然是在书呆子还醒着的时候附过来的!只是他成了书呆子身上的一双眼睛,除了能看见书呆子所看的,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完全无法掌控书呆子的言行。 他开始觉得有些惊讶,这会儿书呆子是正在上课中,老夫子在前面讲得吐沫横飞,书呆子下笔如有神,刷刷记着,他看了一会儿,感觉颇为无聊。 书呆子什么时候才下学? 会不会下了学就直奔自己未婚妻的住处?他还未看过秾秾醒着时的样子,也不知那双眸子睁开时是何模样? 天子想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 他现在在书呆醒的时候附过来,岂不是说明,未来他可以无数次这样与她面对面…… 天子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有种像幼年时喜欢一只兔子,想抱回去养,又怕被自己养死。 过了会儿,也无需他纠结了,夫子刚说下课,书呆子还在收拾整理自己的笔墨纸砚,天子忽而一闪,又回了自己身上。 身边的太监捧来热茶:“陛下,要不要喝点茶醒神?”他见陛下看奏折看着看着人就开始打盹了。 应是上阵子病了还未好全,容易精神疲乏。 天子心情不太爽快,灌了口热茶,突然奏折也懒得看了,背着手走出殿去。 他要去把先祖留下的手札再挨个仔细看一遍,看看他和书呆子到底是何联系。 甚至他也不在乎是什么关系了,只想知道如何自由地掌控附在书呆子身上的方式与时间,不能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今秾接了个大单,一笔大生意。 府城上有个富商,名下好几家店铺账目不清,富商人去了,其二子在继承分配家产的时候查了账目不对,就要重新清查,因为着急分配家产,没法等几个月后再来分家,于是就找到今秾这边来。 说听闻她给人算账极快,为了赶时间,更是出了一大笔今秾没法拒绝的酬金。 只是富商家账本重要,无法外借,她只能去人家家中看账本,把这事跟瑜生一说,瑜生有些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出入人家府中,若是遇到男子多有不便。 在集市上摆摊,来去皆是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是有不轨之徒,人家也不敢对你如何,否则一抓一个正着,正好知府衙门就在不远处,进去蹲一蹲也方便。 但去了人家府上,大门一关,若是有事,也是叫天不灵。 今秾知道生哥在意她的安全,自己琢磨了下,也觉得不是那么方便,就说:“要不就拒了?” 瑜生摇摇头,“秾秾如果想接的话,我们想办法用更好的方式去做。” 最后今秾想到以前在蔡家别院的时候那个小丫头。 当时生哥昏迷着,她与蔡逸孤男寡女也不方便,蔡逸才带了个小丫头名为陪伴帮忙,其实也是为了避嫌。 于是就提议雇佣个小丫头或婆子在身边帮忙几日。 瑜生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也不需要到牙行去买人或聘请,只找杜大娘打听了下,随便邻居百姓家就有一大把人想干活。 最后杜大娘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自家女儿找来,她女儿已经为人妇好多年,年纪比今秾大了一轮,生得像杜大娘一样粗壮,说话嗓门也大,让人很有安全感。 今秾就带着她进出那富商家。 富商家家业比蔡家是比不得,但在府城的店铺颇多,卖什么的都有,布匹成衣胭脂水粉首饰皆有涉猎,要一家家看过去很不容易。 主家赶时间分家产,也不单请了她一个,好些个账房先生扎堆在一块看账本,重新理账。 今秾分了布匹成衣的几家店铺。 这些店铺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账本已经堆成小山了,若要一本本叠高了,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 今秾叹口气,开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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