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们态度如何,今秾都感觉到抱歉,把他们也拉下水了。 也不知道生哥会不会出事。 瑜生没有被抓起来,他到底是府学里上学的学子,有功名在身,且是学政亲点的案首,得了学政亲眼,当众夸奖勉励的,官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敢随意诬陷这样一个有功名的人。 瑜生得到鱼娘子的通风报信后,急得差点当场就晕过去,好在他是个男子,他未婚妻被关进去了,如果他不撑起来,不想办法营救未婚妻,那秾秾在里面该怎么办? 小郭先生也很着急,当场就说要写信回老家,给他爷爷,让有当官经验的爷爷想想办法该怎么办。 瑜生很感激小郭先生的仗义。 他立马回杜家小院收拾了几件今秾的衣服被褥和一些吃食银两等,骑着马直奔知府大门要看望。 知府大牢这边因上面未曾吩咐不许人探望,也只是关在一般的牢房里,狱卒没有拦住,收了点银两就让瑜生进去了。 瑜生踏进昏暗的牢房,心里一阵阵的胆战心惊,他不是怕这样的牢房,只是担心秾秾一个小姑娘在里面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饿肚子着凉生病。 待见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独自一人坐在牢房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秾秾!” 今秾这辈子没见过自己的生哥这么慌过,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身上也背了一大袋,好似逃荒似的,心酸之余又被逗笑。 气得瑜生眼睛都红了,戳戳她的额头,“你还笑得出来?” 气急的时候,难免后悔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做这件事,是不该让你出门摆摊才对,人怕出名猪怕壮,若没有算出名声,人家也不会找上来,不找上来就不会惹麻烦。” 说着说着又责怪自己,“是我没拦着你。” “是我没本事,不能将你娇养在家,让你不必去碰这些事……” 今秾见他已经快哭了,上前抱住了他,头贴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生哥不要自责,你知道我生来好奇,就算生哥想把我绑在家中,我还是一样喜欢出去外面见识外面的世界,你又不舍得我过得不开心,到头来一样随我的意,现在自责做什么?” 今秾感觉头顶一阵湿热,想抬头一看,书生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发了狠说:“秾秾,我一定救你出去!” 今秾沉默了会儿,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生哥,这件事先不要跟家里人说,他们远在家中,只能干着急。” 瑜生沙哑着嗓音点点头。 “郭兄已经去信家中,老郭先生以前当过大官,也许能想想办法,我想办法打听打听是谁下的命令抓你,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厚着脸皮去求学政大人。” 学政是一省的学政,主管教育人文科举,看起来好像只管科举师生方面的事,但瑜生知道这位学政出身京官,且有密奏皇帝的权利,也就是不受制于本地的官员,一省之巡抚见了他都不敢随意得罪。 他隐约记得这位学政刚正不阿,为人严谨,且似乎比较赏识有才之士,若是秾秾卷进官商勾结的事情里,只有找这位学政才有机会脱身。 那些本地的官员,知府巡抚什么的,他一概不敢找,因为他不知道背后抓人的到底是哪一位,说不定一头牵一头,本地这些官员全扯进去,羊找狼说自己的冤屈,狼会一口把羊吞了,还是会帮羊张目? 自不作二想。 而学政今年才是调来云州府任职学政的第一年,不可能卷进这种本地官商勾结的事情,那些账本有的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再则就算找本地清白的官员,人家也可能怕得罪同僚不敢出声,唯有学政来自京城翰林院,不受制于人,才敢管闲事。 想着这些事,瑜生逐渐冷静下来。 亲自给今秾铺了床,把她的衣裳包袱放在床上,又取出吃食,细细叮嘱,“秾秾不要怕,我来时向夫子请了假,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万幸他们没有对你如何,还给你安排了单人牢房,你在这里不要犯倔,若提你审问,能说则说,态度要软,安全为上。” 今秾都乖乖应下。 他蹲下来,捧着少女的双颊,眸色认真深沉,一瞬间今秾好像看到了那晚打跑了酒鬼的生哥。 “秾秾不要怕,如果他们真的对你用刑……” 今秾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书生想了半晌,“你就哭。” 他垂下眸子,“男人素来怜香惜玉,秾秾、秾秾掉眼泪的时候……格外好看,让人心软。” 顿了会儿,再三叮嘱:“若是审问的时候,秾秾一定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是一个女子,他们查不出什么就不会对你如何。” 他来时有看到隔壁一帮也被抓起来的算账老爷们,他这样聪明的人也想到,既然官府把全部人都抓起来,证明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检举了他们,只能一杆子全抓起来。 这么多人,官府胆子再大也不敢全部杀了,除非狗急跳墙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就给了他时间和机会把秾秾救出来。 这种时候,今秾女子的身份反而替她起了保护伞的作用,因为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子会有这样的见识和胆量,背地里检举富商,心里存了偏见,审案子的时候就难免容易浑水摸鱼。 来时,瑜生着急慌张,行色匆匆,走前背地里塞了很多银子给看牢房的牢头狱卒,让他们关照今秾。 然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起了姓竺的那个学子,今秾曾说破他的身份,他出身的竺府与百年世家丞相那个竺府是同个家族的,他记得那时竺学子招惹他们的时候,竺家长辈曾承诺若有事情可到竺府求助。 他当时和今秾年少轻狂,不愿向瞧不起自己的人求助,连令牌都没有收,如果不是秾秾出事,他也是不愿意向总是找茬自己的人低头。 瑜生报了一线希望,从牢里出来,就跑去竺府求助,然后刚巧被那姓竺的学子碰见,连竺府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一顿嘲笑羞辱赶走了。 他攥紧了拳头,牵着马就掉头离开。 直至此时,他才明白,作为一个功名尚浅毫无根基的普通人,真碰上事了,想做点什么难如登天。 他一无权利二无背景人脉,想调查清楚官员背后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的着力点。 索性也不对本地这些官员抱有期望了,为了尽快救今秾出来,干脆快马加鞭跑去省城找学政主持公道。 今秾被抓走的时候是正午正要撤摊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得知今秾出事是在第一堂课下课后,再准备东西去看秾秾,从牢房里出来又跑了一趟竺府,一来二去,骑着马城门口,已经太阳快落日的时候。 蔡逸在城门口,骑在马上好整以暇地拦下了他,好似等了有一会儿,专门堵他的。 “瑜兄真是愣头青书呆子,这么大的事你就打算一个人干?不找人帮忙,就凭你的小身板就想把未婚妻救出来?” 瑜生不是没想过找蔡逸帮忙,但蔡家再有钱也是商,即便有些人脉那也是人家经营生意所用,他不想拖累蔡逸,就没找他。 没想到蔡逸主动来堵人。 第37章 天子气得想笑。 两人骑马到郊外,才停下来说话。 “瑜兄我虽然不知道你未婚妻犯了什么事,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被冤枉的,既然有冤屈,就要申诉,只是自来民不与官斗,你这样傻愣愣要去找谁?” 见瑜生不说话,他斜眼猜测,“学政?” “我就知道你这个书呆子只能想到找好官,只是学政就算来自京城,他要在这里待上三年,也不见得敢得罪地方官员,万一他们给他小鞋穿,处处为难他,让他这三年没办法好好组织科考怎么办?一任三年,出了差错,回京城不但没法升官,说不定还得降级,你觉得学政一定会帮你的忙?” 学政历来是京城翰林院那帮中简官员最直接的渡履历的方式,当完三年回去基本就是升官,本地官员要想陷害学政也很简单,直接买通或诱导学子科场舞弊,然后揭发告到京城去,一旦学政任上出了这样大的差错,别说升官了,不丢官不掉脑袋就不错。 瑜生也知道这些,叹了口气,脸上有在未婚妻面前不敢表露的慌乱。 “蔡兄……” 过了会儿坚定了脸色,“无论如何,我总得一试,我一定要救秾秾出来!” 蔡逸仰天长叹,“到底出了什么事,瑜兄可愿意告诉我?” 瑜生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把你牵扯进来。”他是怕把对自己有恩的同窗牵扯进来,也有一丝防人之心,内情如何,越少人知道秾秾越安全。 谁知道蔡逸摇头晃脑道:“你们该不会是举报某个黑商了吧?” 瑜生惊异! 蔡逸道:“云州府历来富庶,因其交通四通八达,南接江南鱼米之乡,北上雍、峡、京等大洲大城,再往西北,还可直通塞外边境,故而这里虽然看似不起眼,实则地下黑商多如牛毛,我蔡家浸淫商道已久,虽然为了改换门庭,不曾碰手这种事,但也知道一二。” “这些黑商背地里都有官员权贵的影子,没有一点背景的都不敢经营,今日经营明日就被人吞了。” “今秾曾经去过的那家富商明面上是经营正经生意,其实背地里都是做黑商的勾当,在府城光是大型别院庄园就建了好几座。” “这次是因为当家人突然发病死了,才着急清算账目,你以为人家两兄弟准备分家?不是真分家,而是这家两兄弟准备金盆洗手了,他们老子胆子大敢干这种黑商营生,这两兄弟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准备撤了,才着急看账目,分赃给背后的“老板”,那老板可能就是背后抓人的官,兴许还不止一个。” 蔡逸把背后的隐情说明白,见瑜生脸色发白,安慰道:“他们也不敢如何,可能只是警告一下让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在事情没有暴露出去之前,他们也不会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引来朝廷的视线,反而麻烦。” 瑜生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省城找学政。” 蔡逸又拦住了他,“你去做什么?” “瑜兄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去蹲大牢。” 瑜生不太明白,自己去陪秾秾蹲牢子,谁来救秾秾?他虽然也想陪着秾秾。怕她受欺负,但是…… 蔡逸扶额,“学政主管科考和一省师生,你是有功名在身,今年云州府院试的案首,你若蒙受不白冤屈,被关进大牢,他才有借口插手,否则只是你的未婚妻,他凭什么管?” “至于学政那里,我替你去报个信。” 蔡逸不愧是商人之子,还是蔡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才能有这样的见识,瑜生话不多说,骑着马掉头就回去,正好赶上城门落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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