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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决那人，鬼知道哪天心血来潮，又会找江洄麻烦。 连个王位都扣扣搜搜得不肯给。 还一天天得惦记着她，让她十分困扰。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江洄道，“宗室子弟不能随意出京，若被发现会牵连家眷。你一个人留在都中我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 “一起？” 凌之妍愣了下，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洄。 江洄点头：“看王承的行事，这道圣旨应当十分重要。它既然是先帝临终前所拟，那无外乎勤王与传位，当时都中已经被南门史和太后联手控制，如果他真的有意传位于我，王承手上应该不只有圣旨。” “那还有什么？”凌之妍追问。 江洄斟酌片刻，认真道：“虎符。” 不论勤王还是传位，没有兵权都是一道空文，所以王承手上肯定有虎符。这样他才可能带兵勤王，顺利登基。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王承在未见到他的前提下，坚决不出五毒谷半步，也能说明，为何谢徎对这道圣旨也异常执着，以致审讯了凌子焰足足一年多。 凌之妍猛地吸了口气，顿住。 江洄拉起她揪自己衣角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只要得到先帝遗诏和兵权，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废掉江决，也许大部分人不会立刻相信，但多少会有顾忌，所以相比留在烨都，你跟在我身边会更加安全。” 凌之妍没有说话，杏眸看进了江洄的眼中。 他神色专注，认真地看着她。 凌之妍嘴角又重新翘起，甜甜地笑了。 原来他在面对传位诏书和兵权这样的诱惑时，心里想的是她的安危吗？ 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都不会跟她商量这些。大位之争，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比比皆是，丑态百出才更符合历史书上的那些过往，但他惦念的，原来是她。 “我……不去。” 凌之妍道，她也很认真地看着江洄，纤纤食指挡在了他即将开口劝说的唇瓣，笑吟吟道： “如果我们都走了，江决很快就会发现问题，这样你之后的行动不就变难了？不管是你兄长、阿姐，还是你义弟，他们都很难为你遮掩行踪，唯有我，我可以。” 她是江洄的妻子，在这件事上，她的优势得天独厚。 所以，她必须留下，她要为江洄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 “你放心，江决不可能杀我。”凌之妍继续道，“而且你在朝中和宫里，不是都做过一些布置了？只要你拿到圣旨，我就能跟江决翻脸，再不济我先出城躲风头，等着你的大军。” 江洄会是她在京保障自己安全的底气，而她，也是江洄能安心出发的底气。 “再说了，有我掩护你，他可能都发现不了，这样你就能从从容容地施展计划了，不是更好？” 凌之妍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这样安排果然更好。 她又说了些掩护的方法，神态生动，杏眸晶亮如盛了漫天星子。江洄垂眸瞧着，默默收紧了拥抱凌之妍的力度。 晚风微凉，却好似有什么东西，不管不顾地沸腾了起来。 凌之妍她…… 不会不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 自己只要能顺利见到王承，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但来回一趟五毒谷，接圣旨、收兵权，至少也得十多天，这期间万一有什么变故，留守的凌之妍便是命悬一线。 即使可能面对这些，也愿意留下吗？ 仅仅是为他争取一些时间，助他少经历一些波折？ 江洄闭上了眼，凌之妍的话他已经一句也听不进去，夜色朦胧，唯有心跳声格外热烈。 “我去跟外祖母说说看，送哥哥去闻家修养。”凌之妍已经说到了家里的各项安排，“我是出嫁女，只要哥哥不住在咱们府上，我们的事就不会牵连到他……” 终于定下神后，江洄沉声道：“傅锦成已经按插了人手在骁卫里，都是西北军中的精锐。我走前会跟他交代，你在任何时候，都能随意调派这些人。” 凌之妍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她愣了下，才醒悟过来江洄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吓得一激灵，直接捂住了江洄的嘴。 这里可是花园，他不怕隔墙有耳吗？！ 江洄轻笑着拿开她的手，不过晚风确实有些凉，他们已经离正院不远，江洄牵着她很快回到房里，又给她倒了热茶驱寒，这才又继续道： “骁卫郎里的任景任郎将也是我的人。必要的时候，谢臣安也能利用，不过最好事先探明态度。 “朝堂上的人以袁楠为首，他掌管大理寺，又得江决信任，许多事情做起来都要方便很多。我走前也会交代他，安排他到绎山与你见一面，我出行在外联络不便，朝堂上若有变故，你可以全权决定怎么应对。” 凌之妍还是有些发愣，从最初口风甚严，到后来许她旁听某些议事，江洄一步步地在向她交底。 但此前她能接触到的，也就是云央、长歌这些人。 江洄从来没有这样清晰明白地告诉过她，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甚至还许她拿主意，甚至调派他埋在宫里的人手？ “我也许没跟你提过，其实自先帝朝起，我就已经在暗中培植人手入朝。袁家、任家等皆是如此，只不过在此之前，我鲜少要求他们做什么。” 江洄继续道： “我圈禁后，阿姐替我打理过一阵子，如果你需要更多人在朝堂上说话，营造声势，或者在某些官署里做手脚，可以直接去问阿姐，她都清楚。” 凌之妍已经彻底呆住了。 江洄发现她愣神，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倒也不恼，浅笑着道：“我说了这么多，听清楚了吗？” 那可是太清楚了！ “你告诉我这些，真的没有问题吗？” 袁家、任家之流，可都是庶族出身，在士族当道且没有科举的大烨，要把这些人弄进朝堂，难度可想而知。 江洄一定耗费了大量心血！ 现在就这样简简单单告诉她了？ “能有什么问题？”江洄挑眉，“你会把我卖了？” “当然不会，但你就不怕我破坏了你经营多年的成果？”凌之妍道，“我一个朝堂小白，乱指挥怎么办？” “你会吗？”江洄反问。 “当然是不会，但我没经验啊。”凌之妍道。 先前指挥云央他们找找凌子焰也就罢了，现在江洄把这些宫廷和朝堂的权限也统统向她开放，她真的能做好吗？ “谁都是从没有经验一步步走过来的，而且你迄今为止遇上事的时候，应对得都很好。”江洄道，“所以我相信，你不仅不会破坏我的成果，还会给我带来惊喜。” “你确定？” 凌之妍蹙眉，什么惊喜？ 江洄却捧起她的脸，垂眸看着她。 他最初培养袁楠这些人，算是无心插柳，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希望大烨的朝堂上能有更多庶族出身的官员。 所以在先帝走之前，他都没有特地推动过什么，而当他尝试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是凌之妍给他带来了机会。 “你还记得私铁矿案之时，江决与你在长信殿中的对话吗？”江洄道。 这些是他很久之后才打探到的，令他无比震撼。 “若不是有你，袁楠他们根本不会有这样迅速升迁的机会，我处理私铁矿案的后续时，也就不可能那样顺利。”江洄道，“所以时至今日，这已经不仅仅是我的成果，而是我们的。” 所以，就让这些当日结成的果，成为如今你手中的利刃吧。 …… 禀完事后，谢逸从紫宸殿中出来，正迎面撞见了带队巡逻的谢臣安。 谢徎接连爆出大案，从谢十七到世孙再到堂而皇之地被内侍劫走，翊卫没有逮到他，谢家其余人便成了圣上的活靶子，多位谢氏的官员被夺官下狱，唯有谢臣安迎着这股滔天巨浪成了圣上跟前的新宠。 不过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倒是那晚偷偷带他去三皇子府的时候更鲜活几分。 谢逸跟谢臣安点了点头，两人没有交流，错身而行。 谢逸顺着巷道往宫外行去，一面又想起纪王状告谢徎的前一晚，在三皇子府上的情形。 谢臣安先是带来了谢衎的口信，待他点头后，趁着夜色，熟门熟路地从后门带他进入三殿下的府邸。直到真正见到江洄，谢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谢家的第二号人物谢衎，竟然与三殿下暗通款曲许久，两人早在自己认识殿下前就已经合作过了！ 谢十七那桩案子不是什么临时起意，是谢衎和江洄精心设下的局，而攒局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谢臣安。 谢逸对他这位从来温吞不求上进的族叔可谓刮目相看。 世孙案的当天，他跟谢臣安当殿请旨彻查谢徎，将谢氏的其余人与谢徎切割，只可惜后来又闹出了劫囚的事情，谢氏的许多人还是受到了牵连，而他和谢臣安这两个“叛徒”，如今在谢氏内部的名声一片狼藉。 谢逸是头回体验这种感觉，谢臣安则熟练得很，颇有点宠辱不惊的风范。 自己可不能输。 谢徎彻底倒台后，谢志昌也已经失掉圣宠，谢家要东山再起，谢衎和谢臣安都是极重要的人物，自己的份量也不轻。 他们三个的力气若能往一处使，谢家起复指日可待，但该往哪里使呢？ 谢衎已经请旨回京，圣上尚未批复，谢臣安看起来成了圣上新宠，但他那样，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而自己对紫宸殿里那位实在欣赏不起来，想当初他们跟三殿下一起拼死拿下了右谷郡的案子，转头他就狠狠打压了三殿下，连对他们一杆人的赏赐也吝啬之极。 谢逸心里隐隐觉得，以三殿下之能，不说殿下愿不愿意久居人下，紫宸殿里那位恐怕也没这么好的容人之量。 而自己这些臣子，又是否需要作出选择呢？ 哎，桩桩件件，都不容易啊。 “尚书郎阁下，请留步。” 谢逸走过转角，忽然有个骁卫郎叫住了他。 此人有些眼熟，仿佛是谢臣安的麾下，在阙家袭击他们的时候曾保护过他。 谢逸停下脚步，拱手作礼。 来人走近，还礼后低声道：“尚书郎阁下，谢郎将命我转达，请您今日傍晚在老地方与他相见，有要事相商。” 要事？ 谢逸挑眉。 谢臣安又想做什么？ 他答应后，继续往宫外行去。而另一厢，在他走后不久，袁楠、傅锦成、翊卫将军、骁卫将军等人，陆续进入紫宸殿中。 …… 谢徎被劫后，京中九门即刻封锁，骁卫和翊卫倾巢而出，谁想折腾了这几日，什么也没搜到。 江决极度不悦，谢徎的行为几乎是踩着他的脸在告诉他：此前的一切信任，都是他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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