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卫郎里还有不听话的,他效仿凌之妍,干脆将这些人都捆了。 ——夫人只说放剑,可没说不能动粗。 失去武器的骁卫郎完全不是赵达等人的对手,这帮人力气大得出奇,三下五除二,就把骁卫郎里最刺头的几个揪了出来,全都捆成了麻花。 失去领头羊后,骁卫郎们也暂时安静了下来,等待帐中谈判的结果。 谈判一开始很顺利,但说到江洄归来的时间时,凌之妍犹豫了。大山重重,目标飘忽,江洄身上的伤也没好,他究竟何时能归,她也不敢打包票。 “后日,日出之前。”凌之妍道。 不仅骁卫郎们,连赵达派来保护她的护卫们都吃了一惊。 赵头领始终对郎君的归期讳莫如深,许多人揣测他也并不知晓,而郎君走前并未与夫人说过话,夫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凌之妍没有解释,骁卫郎们低声讨论片刻,道: “既然夫人如此肯定,那我等就等到后日日出前,若到时江庶人还未归来,我等便只能强押夫人入都了。” 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江洄和凌之妍按时抵达烨都,如今江洄下落不明,有逃跑的可能,如果他人一直不回来,他们至少也要将凌之妍押至烨都。 至于进山寻找一途,他们也商量过。 然而大山重重,险峻又陌生,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好。”凌之妍道,被大袖遮掩的苍白手指攥紧了丝帕。 如果一切顺利,太医们大概会在后天清晨抵达营地,同来的定有宫中使者,若他们到的时候发现江洄不在,事态就严重了。 她相信江洄心里一定有数,会赶在那之前回到营地…… “夫人!”侍女们忽然惊叫起来。 凌之妍想回头,却往前一栽,直直倒了下去。 疫情比想象的蔓延更快,凌之妍倒下时,营地里有许多人的病情也加重了,未染病的人越来越少,即使加强了隔离,依旧不够。 太医距此至少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而进山里的江洄不知归期。 渐渐的,高烧不退的人越来越多,昏睡前,头顶的天空逐渐眯成一条细线,维系着人心底的希望。 凌之妍睡得很不安稳,梦里的太阳一次次西斜,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只能看见一片扭曲的山峦。 江洄。 江洄呢? 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江……洄……” 凌之妍张开干涩的嘴,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在。” 一只干爽的手掌握住了她。 她拧着眉头,眼皮下的眼球转动频率变快了些许,又很快安静下来。 …… “殿下,他好歹是您嫡亲的弟弟,您身为史家的女儿,怎能见死不救?” 椒房殿内,紫气氤氲。 史夫人站在阶下,指着史语蓝大骂,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持重。 史语蓝使了个眼色,便有力大的嬷嬷们上前,按住了发狂的史夫人。 她冷笑道: “好个嫡亲,母亲怕是忘了,我不是您生的了吧。孤今日请您进来,本是想问您的身子,若母亲执意为您那不成器的幼子与孤为难,那便恕女儿不送了。” 嬷嬷们闻言,立刻将史夫人向外拖拽。 史夫人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谩骂声不绝于耳,史语蓝敛首,一下下抚摸着腿上的玉如意,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停。” 隔了一会儿,史语蓝道。 史夫人又燃起了希望,连忙要说话,但史语蓝一个眼色,她立刻被死死捂住了嘴。 “呜呜呜……”史夫人奋力挣扎。 史语蓝提起裙摆,款步走下台阶。 她比史夫人要高一些,眼脸下垂,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你儿子被判秋后斩首,距今尚有时日,你若识相,孤便保他不死,但若还像今天这样对孤口出恶言,孤便向圣上进言……”她说着,眼里闪现过一抹快意,在史夫人耳边道,“史六郎盗用圣上密属的徽记,实乃大不敬之罪,该当凌迟。” “……!”史夫人说不出话来,一双布满细纹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惊恐地看着史语蓝。 她眼底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但很快被无力的绝望取而代之。 她身子软了下来,低低呜咽。 嬷嬷们得到史语蓝的默许,放开了史夫人,史夫人也一改之前的傲慢,膝行着爬到史语蓝的脚下,拉着她裙摆哭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向圣上进言,他……六郎他受不住的啊……” “脏死了,放开。”史语蓝一脚将史夫人踢开,又坐回了宝座上。 “殿下,求殿下手下留情,老妇……老妇绝不再与殿下为难。”史夫人如枯瘦的槁木般蜷缩在阶下,绝望地哀求。 若非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来求史语蓝的。 这贱奴养的庶孽,谁想有天竟爬到了她的头上! 可她没有办法,史太傅不愿为史六郎说话,史家上下观其态度,也都沉默不言。 现在有可能救下幼子的,只有身为皇后的史语蓝了。 史夫人想到此,头低得更低了,几乎磕在地上,她顺从道:“请殿下吩咐,有什么用得着老妇的地方,老妇定当竭尽所能。” “江洄不日便要归京。”史语蓝悠悠道,“他身边有个名为凌之妍的新妇,你去打探一下,她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谢徎称之为闲棋,她怎会相信? 此人与她从未同心,还是防一手的更好。 …… 凌之妍模模糊糊感觉手被握住,温暖的触感令她安心,彻底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车轮滚滚,马蹄萧萧,身下熟悉的颠簸,他们竟已在路上。 “好险,算你命大。”一把陌生的声音道。 凌之妍警觉地坐起身,却被按了下去。 “躺好。”少年黑发黑眸,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右耳带着五彩石头制成的耳铛,颇有异域风情。 将她按下后,少年又转身忙碌起来,隔了会儿道: “把上衣脱了。” 他转过来,指尖闪着一点银光,凌之妍定睛一看,是银针。 医者施针她懂,但……脱衣服? 她搜寻了一遍车厢,两名贴身的侍女都不在,车内只有她跟陌生的少年。 “磨蹭什么?”少年皱眉,“我手上有针,你自己来比较好。” 少年的年纪应该不大,声音清亮。 凌之妍张了张嘴,嗓子里毛毛躁躁的,很艰难地吐出两个不连贯的字:“你……谁……” 少年一愣,片刻后扬起眉梢: “哦,你拉着你夫君那会儿没醒呢?我以为你看见过我了呢。” 什…… 凌之妍脑袋一空。 她拉着谁? 夫君? 江洄吗? ……梦里那只手,是真的? “在……哪?”凌之妍又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啧啧。”少年摇头,“话都讲不出来了,就别惦记别人了。” 他收起针,倒了杯温水,扶起凌之妍道:“喝吧,少喝点,你才刚醒。” 凌之妍身上没有丝毫力气,只能被动地靠进少年怀里,她的头约莫到他胸口处,侧头喝水时,脸颊上忽然感到一抹温软。 抿了口水,凌之妍又侧了侧头。 “喂,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出去了!”少年重重放下水杯,警告道,脸色微红。 “你是,女的?”喝过水后,凌之妍说话顺利了些,但还是没力气。 “不然呢?” 少年,不,是少女,将她放回软枕上。 “我不过晒得黑一些,竟然把我认成男人了?你们中原人真没礼貌!” “抱歉,你长得很英气,所以……”凌之妍歉然道,难怪刚才她那么理直气壮地叫她脱衣服。 “别以为你夸我好看这事就能过去。”女孩小麦色的脸上又泛起淡淡的红,而后重新抽出一根银针,“现在能脱衣裳了吗?你还没好透,得施针。” 凌之妍用仅有的力气揭开了系带,女孩先用艾条熏热她的几个穴位,连下数根银针。 银针下去不久,凌之妍便觉得身体通畅了许多,嗓子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女孩布好针,又拉起她的手腕诊脉。 过了片刻,女孩蹙起眉,亮晶晶的黑色瞳仁中满是狐疑: “疫症到是无碍了,但你……过日白见血封喉,你服它做什么?”
第21章 021尾巴一支箭穿过垂帘,钉在凌…… 女孩说着,又摸了摸她的脉。 似乎是在印证自己的观点,她念叨了几句医家术语,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过日白。” “过日白是什么?”凌之妍问。 “一种毒药。见血封喉,没有解药。我还没见过喝了过日白还能活下来的呢,你不记得了?”女孩挑眉。 仿佛是在应和着,心跳也陡然加快。 ——“这是一瓶毒药,拜堂之前,喝下它。” 黑影俯身逼近,将一个冰冷的瓷瓶塞进了她的手里。 凌氏? 凌之妍想起刚穿越的时候看到的场景,那应该是属于原身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它格外深刻,她才会如同亲历一般。 记忆里,凌父为了让婚事不要成功,塞了一瓶毒药给原身。 “你在想什么?”女孩打断了凌之妍的思路,“你的体质很特别,没有人喝下了过日白还能活着,是谁给你喝的?江洄吗?” “不是他。” “那是谁?”女孩逼近了一些。 烈焰般的耳铛随之摇晃,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凌之妍,仿佛要把她的心思都捉出来,一一翻看。 “我不记得了。”凌之妍道。 她确实不记得何时喝下了毒药,喝下毒药的瞬间又发生了什么,而且可疑的是,属于她自己穿越后的记忆里,没有那只瓷瓶。 瓷瓶去了哪? 丢了吗? 凌之妍不想跟女孩多说,毕竟她们才认识。 女孩又注视了她片刻,起身将插在凌之妍身上的银针拔掉。 “我能替你开药拔毒,但你最好趁早想起毒的来历,”女孩道,又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否则,连身处险境都不自知。” 叩叩,女孩刚说完,车厢的厢壁便被人叩响。 “能进来吗?”江洄说话的同时,脚步已经踏上了车辕。 凌之妍连忙拉上衣领:“等一下!” 掀帘子的手顿住,放了开来,但仍能瞥见投在绸面上男人的侧影。 凌之妍飞快整理好衣物,江洄掀开车帘,外头的阳光钻了进来,他背着光,身着浅色的窄袖劲装,如一柄精心养护的利刃。 “我方才听到声响,可是出了什么事?”江洄说着,把目光转向正在收拾银针的女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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