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们又畏惧他追责,把娇娇逼到绝路,又留她一条命,还瞒着他,没有一步走对了。 这叫什么?又蠢又毒! 梁柔反咬他一口,他都没那么生气了。 跟这种蠢货生气都嫌浪费。 梁桓甚至不敢想,若不是娇娇生病了,若不是有贞儿在…… 她薛皎要是活不了了,豁出去能把整个齐王府一起带走。 当时梁桓便觉出不妙,天成帝不算个明主,志大才疏,冲动易怒,身居高位之人冲动之举,带来的危害不可估量。 梁桓当机立断,派人去慈安宫请太后,他怕天成帝脑子一热,直接把他给杀了,届时任他有百般筹谋,也无力回天。 “恕罪,恕你个头!” 天成帝一肚子火没处发,连下个圣旨都不自由,现在终于有了出气筒,顾不得身份,自己上手把梁桓打了一顿。 梁桓自然是不敢还手,他额头被砸破了,血淌了满脸满身,又被天成帝暴打一顿。 最后天成帝停下来,是因为他没力气了,手痛。 梁桓撑着浑身受伤的身体跪直,挺直脊背,痛声道:“陛下,臣自知有罪,但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不臣之心。” 天成帝还想再骂,梁桓抢在他前面,生怕后面的话没机会说了。 “不管陛下信不信,此事臣确不知情,臣自知罪孽深重,愿自请戍边,为我大丰荡平边寇,边寇不灭,臣势不回朝!” 天成帝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梁桓这一番慷慨陈词给堵了回去。 丰朝边境并不安稳,西北、东北有戎、胡、羌等数个游牧民族侵扰边境,南方有诸多土著部族,时而向大丰称臣,时而又举旗造反,掠夺边民,反复无常。 天成帝不愿意打仗,一打仗国库的银子就哗哗往下掉,那可是他的银子! 但他也没有蠢到家,知道放任这些敌寇不管,丰朝迟早得乱,因此勉勉强强应付着,边军催得急了,损耗太多了,才拨点儿银子,让他们撑着。 现在梁桓竟然主动要求戍边,这…… 天成帝试探着道:“国库可没银子给你糟蹋。” 梁桓苦笑一声:“陛下说笑了,臣罪孽深重,如何敢再让陛下费心,齐王府小有积蓄,原本便该献于陛下,以赎罪孽,然陛下高洁,定看不上这些阿赌物,臣只能将家产充作军费,以犒边军。” 天成帝一噎,谁还会嫌钱多?但高帽子已经带上了,他总不好跟梁桓说,朕就是看上了你齐王府的家产。 换个思路想一想,即便他杀了梁桓,夺了齐王王爵,齐王府的产业有一部分要归于宗室,他占不到便宜。 而边军原本是要他花钱养着的,现在梁桓愿意出这笔钱,等于他省下了这笔钱,倒也不亏。 况且,天女娘娘也在天幕上说了,梁桓当时不在家,如果梁桓死咬着不松口说不知道,不知者不罪,他要想把齐王府屠个干净,难免于名声有碍,毕竟梁桓是他堂弟。 如果只杀梁桓……齐王府好像还有个孩子,是梁楷的儿子,梁桓死了,齐王府就落到那小子身上。 更亏了。 权衡利弊,好像只有梁桓这个提议,对他最有利。 梁桓知道天成帝已经意动,他不惜用整个齐王府的家产做饵,不过是为了断尾求生罢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如果死抱着家财不愿意松手,那就真的要去死了。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梁桓太了解天成帝,也够狠得下心,天成帝最终被说动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给梁桓派兵的,梁桓不是有府卫嘛,几百人是有的吧。 要是梁桓倒霉死了,那也不关他的事,是梁桓自请戍边的。 “齐王有此为国效力之心,朕定不能辜负。” 他返身回书案后,太监奉上空白的圣旨,重新捧来砚台磨墨。 “慢着。”天成帝正要落笔,却被叫停。 “母后可有异议?” 太后深深地看了梁桓一眼,他脸上全是血墨,将他面上的神情遮挡得一丝不露,唯有那双眼睛,冷静坚定。 她再次重重叹了口气,若她儿子是梁桓,倒也不错,可惜…… “北方不合适。”太后对她的傻儿子说:“北方苦寒,齐王自幼长在尚京锦绣之中,如何熬得住……” “母后——” 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天成帝后面的话,微微一笑:“哀家看,这东南之地倒是不错,这两年那几个土族倒也安分,文华此去,可先行安顿。” 天成帝还是不太甘心,对啊,东南之地这几年尚算太平,让梁桓去做什么,享福吗? 北方才是需要人手军资的时候,但他也知道,在他和梁桓之间,母后肯定是站在他这边。 天成帝臭着脸,笔锋一转,把梁桓的发配地从北方改成了东南。 梁桓接过圣旨,立刻请辞,说要回去变卖家产,尽快赶往东南为陛下效力。 天成帝懒得看他,挥挥手让他滚蛋。 梁桓一走,天成帝立刻凑到太后身旁追问:“母后,为何不让梁桓去北边?” 太后掀起眼皮子,冷冷看他一眼:“你就不怕,他投了胡部,或是干脆放戎羌入关吗?” 天成帝悚然一惊,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梁桓可是能带兵的,对尚京也了如指掌。 他下意识往殿外看去,急道:“那更不能放他去南边啊,本来那些土族就爱造反搞事……” 太后深吸一口气:“南边有瘴气,尚京派去的官员水土不服病死多少?那些土族,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但都极度排外……”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了,再说太后这口气就接不上了。 天成帝恍然大悟,欣喜道:“母后英明!多赖母后为朕着想。” 太后心累无比,抬起手,贴身宫女立刻将她搀起。 “母后……” “哀家累了,皇帝也歇了吧。” …… 薛皎睡了个好觉,梦也做得不错,一开始似乎是个美梦,忽然有人唱歌,越唱越难听,她受不了了睁开眼,才发现是闹钟响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拎着书包出门,爸爸妈妈和珍儿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看见女儿起来,冯英招手:“皎皎快来吃饭,吃完爸爸妈妈送你去学校。” “爸爸没去上班吗?” 薛青山:“请了一个小时假,不碍事,今天我们皎皎开学第一天,爸爸必须到场。” 薛皎默默坐到桌前开始干饭,她小学三年级就没让爸爸妈妈再送过了,时隔十多年,重回父母接送上学的岁月。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爸爸妈妈是被吓到了,能让他们安心的话,送就送吧。 她觉得等她安安稳稳上一段时间学,或许就好了。 吃完早饭,一家四口一起出门。 薛珍已经会自己开车门上车了,爬上车在安全座椅上坐好,还系上了安全带,收到妈妈一个夸赞的大拇指,乐得小姑娘笑弯了眼。 早高峰,路上堵了一会儿,到学校已经快九点了。 好在爸爸妈妈没打算把她送进校园,在校门口停了车。 薛皎下车道别:“爸爸妈妈珍儿,我去上学啦!” 车子没开走,车上三人注视着薛皎走进学校,一直到背影再也看不到。
第40章 过了立秋,天亮得越来越晚,待到卯正,天光方才破晓。 齐王府的下人们忙活了小半夜,更深露重,早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门口石狮子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渍,地砖也是湿漉漉。 昨夜不知是哪里来的宵小歹徒,竟然敢朝着齐王府大门和门口的石狮子泼粪水污物。 齐王府的侍卫和宵禁巡街的禁军追了半宿,人跑了大半,只逮住几个泼皮闲汉,但不是当场抓获,他们大喊冤枉,只承认犯了宵禁,绝口不认冒犯过齐王府。 罪魁祸首没逮到,齐王府的侍卫也不敢像以往那般威逼禁军封街拿人,侍卫下人们不复以往张扬,低头办事。 托天幕的福,齐王府如今的名声又臭又烂,好好一郡主,还是王府中唯一的嫡女,竟然养成这个样子。 说实话,以尚京世家贵族们的认知,贵女脾性暴虐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缺点,下人的命怎么能算命呢? 可是不聪明但自作聪明,爱惹事又平不了事,平不了事还要藏着掖着,给自家埋大雷。 手段狠毒又毒得不够彻底,行为还很下作让人瞧不起,偷东西都能干得出来,干就干了,苦主还能好好活着喊冤。 眼光也不行,看人不准,欺负人都找不着真正好欺负的。 更离谱的是,反诗她们也敢藏,这是长了几个脑袋呀?简直把世家大族的雷点踩爆了。 这不是光坑她自己啊,整个家族都要被带累,一个不好就是满门抄斩。 哪怕皇帝已经下旨夺了梁柔的郡主名号,但她是齐王府长大的,梁桓想彻底跟梁柔割席,可没那么容易。 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梁柔干的丑事,她还咬了梁桓一口,虽然理智一点分析就知道她是在推锅,但梁桓知情,且威逼天女娘娘不许申诉,这是薛皎亲口说的。 他不算主谋,也是个帮凶。 昨天晚上齐王被召进宫,尚京的大家族都暗搓搓关注着,好多人都猜,梁桓怕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个有耐心的,脾气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他真的一怒之下将梁王杀了,弹劾肯定是要的,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 齐王府的那些产业,大头肯定是充公进国库,宗室也能分一杯羹,但世袭罔替的亲王府倒了,那么多恒产地产铺子珠宝,在收缴的过程中,可操作空间太大了,有些损耗再正常不过。 陛下冲动之下行了错事,如今在朝中正在讨论的那些政策,他就该让让步。 当然,也有人觉得,齐王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前天子近臣,还是天成帝的堂弟,他对皇帝的了解只会比其他人更深,如果没有倚仗,怎么敢大大方方跟着宫中传唤的人进宫。 梁桓果然没死,虽然头上有伤满脸血渍,好歹是自己走出来的,没让人抬着。 顶着一头血浑身伤走到家门口,迎面的臭气差点儿没把梁桓熏晕过去。 王府的小厮仆人,正在努力清洗,大面上已经清洗干净了,但那股臭气一时半会儿散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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