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关键,沈怀青却故意停下,尾调拉长,故弄玄虚道:“你们猜,是谁将她带走的?” “莫不是绣衣纺?” 沈怀青摇了摇头,目光与宋鸾枝交错。 她心里一沉,手指微曲。 “是容府。” 柏枝交错遮叠,柔霜倾泻于身。 那一句话如云蔽日,如雾掩梅,让宋鸾枝心中微动,却面不改色,经受得住的沈怀青的试探打量。 “怎会是容府?” 谢净真轻声惊呼,追问道。 “这就要去问我们容世子了。我曾以为宋小姐知晓此事,看样子却是不知啊。” “容世子想做之事,自无需事事告知于我。” “撒谎。” 话音未落,便被沈怀青二字打断,他轻笑着落座于古琴之前,澜竹相映,抚掌弦上。 “净真,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或许要宋小姐亲自去一趟容府了。” 话落,古琴声如潺潺流水涌出山林。古调幽沁、清脆,仿佛不染凡尘。 “师父,我们现在...真的要去容府吗?” 谢净真面露难色,斟酌开口。 “为何不去?正好,去接个人。” 琴声伴着竹影交错发出的簌簌声,于天地间过于空灵悦耳。 当宋鸾枝踏出院外那一刻,沈怀青那柔和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为庆祝此次相见,沈某便赠予宋小姐一首曲子。” 坐上马车后,那琴声依旧若隐若现。宋鸾枝侧眸望向那竹林,薄唇轻启:“净真,这是什么曲子?” “听着像是——《梅花三弄》。” “他还真是好心。” 江南总是多烟雨,刚才还澄澈湛蓝的天,不过片刻便黯淡下来,乌云遮日,有些沉重压抑。 细粒雨珠浸入屋瓦缝隙,连成雨帘落地。 风乍紧,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急促的雨声却不敌小厮声音中的颤巍。 “宋小姐,容世子他、他现在不便见客。” 小厮恭敬弯腰,却不敢直视宋鸾枝的眼睛。 “无妨,我不用见世子,我只是想来接宋二小姐回家。” “这个、这个——”小厮咽了咽口水,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 宋鸾枝蹙着眉,冷笑道:“怎么,宋二小姐也不便见我吗?” 见宋鸾枝有些恼怒,小厮差点跪地:“小的不敢。” “那就请放我入府。” 话毕,宋鸾枝便也不顾阻拦,抬脚便从院门空隙钻了进去。 暴雨急促,雨打芭蕉叶。 雨丝斜飞,长廊两旁树影摇动,光线略显昏暗,却衬得尽头那屋内烛光刺眼。 宋鸾枝脚步迅疾,就连小厮都有些赶不上,在身后追着喊道:“宋小姐、宋小姐!其实宋二小姐已经回府了。” “啪!” 是骨牌落桌的声音。 她无视小厮的阻拦,径直走入屋内,只见那屏风上,赫然映出四个人的身影。 甚至连屏风旁的桌上,都散乱摆放着些还未吃完的糕点,那宋鸾枝昨夜递给宋汝善的图纸,正堂而皇之般地摆在桌上。 宋鸾枝深感不妙,眉头越皱越深。 还未等她走近瞧着,宋汝善便兴奋地大叫道:“两个六点!天牌!我赢了我赢了!” 宋鸾枝于屏风旁站定,眼前景象入目差点让她晕厥。 宋汝善和崔渡山面对面坐着,容玉珏正低头看着桌前的骨牌,其对面坐着的女子看似与宋汝善差不多年纪,身前银两却快堆成了小山。 可见是赢了多少场,难怪宋汝善会兴奋到蹦起来。 整个屋内沉浸在骨牌中,甚至都没察觉到宋鸾枝的靠近。 她侧头对着小厮粲然一笑,却可见她正咬紧牙关: “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回府了?” 第20章 思念成疾 玉娘,玉娘 霎时间,屋内静默一片。那刚刚还被纤纤玉手握着的“六点”骨牌,下一秒摔落在地,“啪嗒”两声,滚落至宋鸾枝脚边。 “阿...阿姐。” 上一秒还欣喜若狂的娇娇人,连忙敛去笑意,心虚到头都不曾抬起半分,只敢低声下气般软着语气默默喊着。 宋鸾枝弯腰捡起骨牌,不曾开口,气势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她缓步向前,活生生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含笑开口:“继续呀,怎么我一来就停了呢?” 宋汝善搓了搓手心,时不时回眸瞧一眼容玉珏或崔渡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卿卿...” 宋汝善那水灵灵的眼眸着实容易让人心软,一旁的容玉珏斗胆出声,却在下一秒被宋鸾枝毫不留情的睨了眼,悻悻地收回了欲扯住她衣袖的手。 “世子也是,鸾枝自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些什么——” 闻言,容玉珏身子微震,连连摇头,小声辩驳道:“不是的卿卿...”却完全被她忽视了过去,那细微的话语也被遮盖。 “但鸾枝这一路上走来,那小厮却也是同我说了,世子今日申时的药膳还未服吧?” 如此一言,清风盈袖钻襟的声音都如在耳畔。 容玉珏低垂着头,手指交错重叠,有些无地自容。 宋鸾枝垂眼望去,却发现他身前的骨牌竟一时都不见了。若她刚刚没有站在屏风旁观察,倒真会认为自己误会了他。 不过下一秒她便轻笑出声,视线落至容玉珏压在手腕下的衣袍—— 一向平整的袖内,此刻却鼓鼓囊囊的。 窗棂外玉珠重砸,乌云翻涌,烟峦润雨下,那脸生的女子轻笑了声。因着她脖子微倾,耳侧随意挽起头发的珠簪微微勾勒出她面容的轮廓。 宋鸾枝却只是侧眸看了一眼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宋汝善打断。 “阿姐,其实汝善本是想尽早回府的,都怪...都怪崔渡山!” 正抬起茶杯欲小酌一口的崔渡山突然被提,脸色茫然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黑着半边脸冷笑了声:“好你个宋汝善,亏我刚刚还花了半个多时辰告诉你那图纸的大概意思,现在竟就把我给卖了。你良心呢?” “良心?良心都被某个刚刚故意拿点大的骨牌针对我的某个人给吃了!” 宋汝善似被气得不轻,双手叉着腰别过脸怨道。 却正正好对上宋鸾枝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宋汝善,到现在你都还想着你那骨牌呢?” “阿姐...我真的错了。” “好了。” 僵持下,那窗边女子忽然起身,宋鸾枝抬眼望去,这女子虽只穿了件素青长裙,不聊确实一等一的好,像极了蜀地特有的重莲绫,丝细光润,做工精致。 她眸色一沉,细细打量着。相比眼前这名女子,便是那名丝绸商的女儿了。 “宋小姐,是玉娘的错。” 蜀地那名丝绸商姓秦,眼前人,应是秦玉娘。 “是我提议宋二小姐玩骨牌消磨时间以便等待宋小姐到来的。” 女子声调温和轻柔,胜如弱水。神态悠闲轻灵,单站在那便儿自有一股脱俗清雅之意。 屋外萧萧雨声下,窗外梅树敲打。屋内却听得她吐语如珠,竟一时让原本生起心烦之意的宋鸾枝瞬时静了下来,只朝她细望了眼。 “你说是为等我而来,你又是怎知我一定会来?” 瑟瑟几响,秦玉娘闻言疑惑侧了下头,语气却仍是恭敬:“是世子大人告知于我,让我在此等候宋小姐。” 下一秒,轮椅声在耳侧响起。 容玉珏趁其不注意,已经紧紧贴在宋鸾枝身侧,直到衣衫间再无空隙。 “卿卿,我已然告知沈怀青,在你知道一切后来寻我,难道他忘记了吗?” 宋鸾枝哑言。 没忘记,告诉是告诉了。 只是换了种方式罢了。 一直站在身后的谢净真闻言略显惊讶,凑到她耳畔低语:“师父,我、我并不知道表哥 是世子底下的人...” “无事,与你无关。” 宋鸾枝深吸了口气,就差在心底将沈怀青骂八百个来回了。 很显然,此刻她才意识到,沈怀青是故意的。 故意不说清楚,让她多想后还能安然退出。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报刚才她拦住他手的仇罢了。 一想到这儿,那上挑的狐狸眼再次浮现于眼前,宋鸾枝眉心处立刻跳了几下, 此人,真真是心胸狭隘、争风吃醋第一人。 雨声愈发的响,漏雨落了地、沾了襟,让心事起了潮。 忽的,一阵酥麻感从手心传来,惹得宋鸾枝浑身一僵。 她垂眸,只见隔着单薄的布料,容玉珏正轻柔地用手指碰了碰她那冰凉的手。 他的手生得骨节分明,虎口处有着因常年握笔长成的茧。 察觉到她的目光,容玉珏毫不忸怩地抬起那双溢着光的眼眸,笑道:“鸾枝,你今日这身衣裳甚是好看。” 闻言,宋鸾枝不过是笑了一秒,随后便决绝开口:“多谢世子夸奖,还请世子先去将药喝了吧。” “我们立刻就去!” 宋汝善见时机到了,立刻自告奋勇地上前,丝毫不留容玉珏说话的机会。待走至门前,又想起什么般连连后退,一把拽走还在喝茶的崔渡山。 “阿姐,你们聊,我们就先不叨扰啦!” “我的茶...” 待人声散落于风,屋内便仅剩秦玉娘和宋鸾枝二人。 秦玉娘垂眼浅笑,抬起手斌道:“宋小姐请坐。” 天边舒云醉卧于薄雾中,秦玉娘未关窗,甚至将胳膊伸出窗外,感受着雨丝敲打、浸入衣裳的感觉。 宋鸾枝张了张口,竟不知一时从何处说起。 据秋曳所说,秦玉娘与她阿父相依为命,关系却在几年前变得很僵。秦父因事务繁忙,也不常与玉娘交流,父女两的关系就如此刻萦绕于山水间的薄雾,风一吹就要散了。 “你阿父,想必是进了那绣衣坊了。” “其实在你们同我阿父商议银两时,我就猜到这个结果了。” 闻言,宋鸾枝一愣,“这是为何?” “你不了解我阿父,自是不知。” “我阿父,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为自私自利之人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秦玉娘的脸色白了好些。 那搭在窗台上的手指被紧紧握住,睫羽低垂,眸下尽是黯淡。 她深吸了口气,强撑起一抹笑回眸看向宋鸾枝,但那眼底悲凉却瞬间刺入她的眼帘。 “绣衣坊一定是知道了你们商议的细节,便故意加价,用更让人心动的合作让阿父自愿离开的。宋小姐,你们铺子里,怕已有了绣衣坊的眼线了。” 宋鸾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生辰礼的制作。” “听宋小姐这般说,想必是已有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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