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 众人都无暇顾及那将要颠覆世间的骤雨,而是将目光死死放在容玉珏的身上。 他们都在猜, 面对如此的冷嘲热讽, 容世子会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是还会像曾经那般狼狈地垂下眸, 自顾自地远离, 又或者弯下身骨,褪去文人的风骨,默默弯下腰拾起那碎裂的瓷片, 任凭碎渣嵌入自己的肌肤,留下隐隐作痛的血痕。 “世子现如今看着风光,原来也不过如此。” 忽的,宋鸾枝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嫉妒, 像是看笑话般懒懒地出言。 宋鸾枝回眸看去, 正是柳月胥。 敦贵妃在云城举办诗会, 各家小姐均会来此, 她的出现倒也不出人所料。 宋鸾枝闻言也不过是冷笑一声,半分目光都未留给她,淡淡道:“和柳家忘恩负义、嫉妒诋毁的传统来比, 的确是不过如此。” 柳月胥紧握着拳, 心知无法反驳, 只能硬生生将委屈咽进肚子里,转而将话头继续对准容玉珏,“哦?看来宋小姐很是看重容世子, 倒不妨说说,您觉着世子会捡起来,还是狼狈逃避?” 宋鸾枝目光如炬,“我觉得他都不会。” “玉郎,定会坦坦荡荡地压着那碎片,去到本就属于他的位置上。” 此番话语仿佛刺破薄纱落入容玉珏的耳畔,烂漫落花下,他眼眸微动,唇角仍挂着礼貌、文雅的笑,可手却用力滑动轮椅,毫不犹豫地碾压过那曾挫了他锐气的碎片。 少年压抑在骨血中的骄矜与自傲,终是如弱雪消散,得见天光。 宋鸾枝能清晰地听见倒吸气的声音,无人不对此感到惊讶,唯独宋鸾枝没有。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松了口气,淡然自若地抿了口茶。 “柳月胥,下次还是担心担心你那快要衰败的铺子吧。” 宋鸾枝卸下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轻佻地睨了眼黑沉着脸的柳月胥,不再去大搭理她。 故意使绊的林公子似乎也不曾想过会有这番结局,愣在原地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此时容玉珏早已来到敦贵妃身侧,不惧他眼底的怒意,径直和他对视。 “多谢林公子关心,不过这些琐事还是让下人来处理吧。当然,若是林公子愿意替公主分忧,自然是更好的。” “至于这摔碎的瓷杯,据说是陛下亲赐,林公子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和陛下交代吧。” 曾经,容玉珏一直无法从自己的心坎中跨过去。 他害怕到不只是那些恶意,更是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与无能,所以一直选择逃避、躲藏。 可现在,他走出了那困压着自己许多年的牢笼,便不再允许被他人欺辱。 更何况—— 容玉珏悄无声息地快速瞟了眼一旁的宋鸾枝,心底暖意四溢。更何况,现在他的身边,不只有他一个人。 眼看林公子不满,仍要起身回怼,敦贵妃立刻拍了拍桌,清了下嗓子厉声道:“好了!今天是诗会,若有不服,尽管以诗比高低,这种偷摸做手脚使诈的小人行径,本宫这里可不允许。” 如今的敦贵妃是皇帝身边的宠妃,林公主自然不敢当众驳她脸面,只好忿忿地坐下,认命闭嘴。 待第一场风波平息,敦贵妃正式开始了诗会。 “云城的百姓向来以丝绸为生,这几日与陛下一同游景,本宫着实被绸缎的精美样式和独特技艺吸引。” “不如今日诗会的主题,就是丝绸吧。大家作诗的时间是一炷香,等香燃尽,作下的诗句便会展出在大家眼前,倒是胜负自有分晓。” 话落,风肆意卷起书卷,众人也都安静下来细细琢磨着。提及丝绸,大家皆会联想到其材质、颜色光泽,或者是精美的刺绣技巧。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许多世家子弟皆落笔上前,可无一让敦贵妃满意。那些引经据典、精益求精的诗句用词,虽一开始会让人眼前一亮,可往深出去看,却是一片空白、华而无实。太泛、太空,是敦贵妃给出最多次的回答。 眼看着许多才子落寞而归,沈公子最先坐不住,随意将毛笔扔在桌前,撒出些许残墨。 他明里暗里讥讽道:“贵妃娘娘如此看不上众人的作品,怕不是早已在心里钦定好了第一,我们怕不是来陪跑的?” 敦贵妃深深吸了口气,生怕自己气笑出声来,克制心中的不满解释道:“沈公子,此次诗会本宫自会公平对待,如若不信,烦可请陛下裁断,倒不用在此危言耸听!” 沈公子冷笑了一声,刚发出一个音节却被一旁的秦公子打断:“哎 呀沈公子莫急也莫恼,我们应该信任贵妃娘娘,想必娘娘也不会去让一个只有白纸的人夺魁,不是吗?” 只听他好声好气地劝说着,还真像好心似的,只可惜那眼底的挑衅和得意裸露地一览无遗,暗自窃喜着。 宋鸾枝闻言下意识看向容玉珏的桌子,果不其然,那张纸上未落一字,甚至连毛笔的位置都未曾移动半分。 容玉珏此刻只是静静坐在桌前望着纸墨出神,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时间也不会因他停止。 “琨行,就仅有半炷香的时间了,你——” 一旁的敦贵妃也暗暗担心起来,轻声提醒道。话还未说全,便见容玉珏从容地拿起了笔。 “多谢贵妃提醒,臣自有定夺。” 红檐一角落上余晖,青鸟长鸣,微风忽地掀开那碍事的帘子,容玉珏的眼眸缓缓对上了宋鸾枝的眼,恍若惊梦。 宋鸾枝看着他面色波澜不惊,仿若一切都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他独坐高位,清冽温柔,一袭白衣称得上是冰清玉洁,再多喧嚣都无法叨扰他半分。 宋鸾枝恍惚间发觉,这或许才是容玉珏真正的模样—— 临人讥讽而不惊,心坚自信以自持。 任世间纷扰喧嚣起,泰然处之独弈棋。 宋鸾枝忽然很好奇,容玉珏究竟会写些什么? 他自己,这座江南小城,或者是.... 她。 容玉珏神色淡然,丝毫不惧那些带有恶意的目光。墨香浮动明华间,他恣意挥墨泼洒,落笔迅疾毫无疑虑,像是早已无法承受那些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所有愤懑与委屈。 潇然决绝的姿态像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文学天才回来了。 烛香落尽,灰烬积满玉盘,容玉珏卡着点写下了最后一字,停下了笔。清秀的字迹印在宣纸上格外清晰,他滑动轮椅来到墙边,似是解气般直接将秦公子的那部分遮盖起来。 “这就是我的作品,也是我对过往一切的答案,烦请各位过目。” “至于秦公子的——”容玉珏低眸笑了笑,“我看秦公子似乎更加在意我的作品,那秦公子的那份我想也就不需要看了吧?” 他语气柔和,话语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却惹得秦公子黑着脸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 容玉珏这人,真真就是假兔子真老虎,还是会吃人的那种,最擅长惺惺作态、装模作样,总是骗得人心甘情愿俯首,回过神才发现已然被他拿捏在手中无法翻身。真是让他们恨得牙咬却无可奈何。 真是不知,究竟何人能让他卸下那股子傲气,甘愿委身于榻下,只为博得一丝怜惜。 待容玉珏离开后,顷刻间众人便将那面墙围得水泄不通,无人不期待能再次赏阅才子的佳作,他们眼底闪烁着好奇、嫉妒的光芒,人群中时不时涌出一阵嗡嗡的低语声,夹杂着短促的惊叹。 这场景落在容玉珏眼中,也不过是寻常发生的小事。 正当宋鸾枝也准备起身凑近时,冰凉的掌心忽地包裹住了她的手,她心间猛地一颤,愣在原地。 “卿卿...” 容玉珏似乎意料到她的怔愣,却仍不打算放过她。他双手缓缓抬起,慢慢滑落至她的腰间,自顾自地轻轻一用力,便让她背对着人群面向自己。 此刻,喧闹的人群与旖旎暧昧的他们形成强烈的对比。 宋鸾枝垂下眸,脑中早已是一片浆糊,她开始思索容玉珏是什么时候偷溜到这儿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胆大。 容玉珏抬起头对上宋鸾枝的视线,他脸颊泛起一片红晕,水波在眼中荡漾,勾人心魄。 “卿卿,不要去想他们,只想想我,好不好...” 容玉珏对宋鸾枝的出神表示不开心,为了吸引她的注意,他直接双手环住宋鸾枝的腰,将被风吹凉的脸颊埋进她柔软温暖的腰间,时不时用鼻尖剐蹭着,惹得她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 宋鸾枝实在经受不住容玉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逗弄,脑中又绷紧了弦生怕被身后那群世家子弟发现,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不得不试图远离他。 可容玉珏的力气却格外的大,他慢慢缩进,委屈道:“卿卿,为何躲我?我好冷啊卿卿,现在只有贴着卿卿才不会冻着,卿卿能不能就宠我这一回?” “玉郎!他们会发现的...” 宋鸾枝放低声音,故意板起脸厉声道,可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此刻的容玉珏仿佛听不见任何话,他只想和他的卿卿在一起。 “不会的卿卿,如果卿卿担心的话,我们就去屋里,好不好?” 宋鸾枝能感受到容玉珏冰凉的体温,她垂眸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容玉珏,拒绝的话瞬间卡在喉咙。 现如今仔细回想,他能如此耍小性子撒娇、暴露自己最柔软的模样的人,好像也只有她了。 见宋鸾枝面色迟疑,容玉珏更是步步为营,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脸边,轻轻喘着气,故作可怜道:“卿卿你看,是不是很凉?就陪我回屋里去吧。”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相信我....” 才怪。 容玉珏闭着眼,微微侧脸蹭着宋鸾枝带着清香的手心,另一只手抬起把玩着她的指尖,眼底晦暗不明。 “可是你的诗句我还没看呢...” 容玉珏轻笑了声,轻轻一拉宋鸾枝的手,瞬间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侧头对着宋鸾枝的耳畔,使坏地吹了口气,柔声道:“我单独说给卿卿听,总比挤在人群里要好,不是吗?” “更何况那首诗满是卿卿的影子,我想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那首诗的意韵才会完全呈现。” 只是呈现的方法,有些许不同罢了。 不过这一点,他的卿卿不需要知道。 第54章 以身试验 “求你怜我”(文案情节)…… 浓郁粘稠的潮湿感爬满全身, 宋鸾枝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就这么顺着容玉珏的意,被他牵着手走进昏暗的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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