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眼,对她露出温柔笑意:“以后, 我们再换更好的,红绳而已, 掉了就掉了,你不必因此歉疚什么。” 云裳听在心中,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但看着他依旧温暖澄净的双眸,又不太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她只觉是自己多想,也是,他们二人分别在两个世界,眼前的霍宁珩怎么可能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呢? 只是——若她是真弄丢了手链,他这般安慰,她肯定很受用,但偏偏她并不是弄丢了,而是将另一根送给了另一个霍宁珩,他将她的手链要了回去,说这是无用之物,就又是其他感觉了。 云裳望着空荡荡的手腕,轻叹了一口气,只愿将来去到那个世界的时候,那个霍宁珩不要也一样借同一件事问她。 或许是因为有霍宁珩陪伴在身侧,这次的婚仪进行得很是顺利,路上的车程较长,他居然亲自备了不少点心,一路问她有无饥饿,其实云裳自己也带了吃食,但都不及霍宁珩带的精巧美味,便安心享受着他的投喂,过起了被伺候的生活。 两人进入东宫,在礼官的引领下举行完了三拜之礼,云裳又从礼官的手里接过太子妃金宝金册,方才行夫妻对拜之礼时,她悄悄地从红盖头的缝隙中觑霍宁珩的脸,发现他满脸熏红,好似偷饮了美酒,尚余着青涩的眼角眉梢上,都是压不住的喜意。 看起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云裳不由得亦勾起了唇角,想起如今的霍宁珩甚至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遇到她之前,尚是一片干干净净的白纸,就连如今的一切痕迹,也都是她亲手书写上去的,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受到了她深深的影响。 她不禁觉得心情无比愉快。她是喜欢看旁人因她而产生难以启齿,欲语还羞的羞涩的,尤其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少年,因她,眉间眼眸染上瑰丽的色彩,满心满眼都是她,想亲近她又不好意思,她仅仅是看着这副样子,都十分享受。 这时,她又偷偷去看他,只见霍宁珩长身玉立,半侧着身子背对着她,正面带微笑与贺喜大臣来回问候,他手持酒樽,声音清朗,唇角的弧度一展无余,以往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少年肩膀,此时因其上覆盖着红底紫金龙纹锦缎衣料,凭空厚重了几分,居然让人感觉能担得起许多重量。 今日的霍宁珩,相比先前的,好像又成长了不少,清冷的眉角似乎多了几分成熟坚毅,云裳看在眼里,心下有几分怅然,又有几分高兴,他仿佛是在这一日之间发生了许多变化,多的那一分,或许可以称作“人夫感”。 是属于她的,纯情又脆弱,情绪不稳定却满心只有她的,人夫。 云裳舔了舔唇角,忽然觉得有几分刺激,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兴味。 此时的霍宁珩,自然不知道,云裳在他的身后都想了什么,他只想维持体面和礼节,尽快应付完这些大臣,好回到他们的新房去陪伴他的新娘。 大婚之礼完成后,新郎官本要前去宴席招待宾客,接受祝福,一一回敬,但霍宁珩直接省略了这个环节,将入洞房提到了前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将将举行完婚礼的时候,这些人才有机会上来将他堵住。 今日是大喜之日,他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破坏了这份喜庆,再加上上来贺喜的人大多说话好听,霍宁珩听着心里也泛起蜜意,也不太像往常一样觉得他们话多听得烦。 不知不觉就多耽误了会。 但也没耽误太久,而他们婚仪已成,只差入洞房之礼,一切皆是尘埃落定,霍宁珩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警惕。 他心怀激动与喜悦地快步踏入房门,脑中还未消散关于云裳的幻想——她此时在做什么呢?是满心羞怯地端坐在床前吗?按照她的性子好像不太可能,那就是仰倒在床上,四肢张开地舒缓身骨,或是端来了一桌美食,正大快朵颐。 对于旁的新嫁娘来说,这或许是不太合规矩的,但在霍宁珩眼里,纵使是这样,又有什么呢。云裳能嫁给他,已经是他今生最大的福分,他捧着她哄着她还来不及,岂会因为不值一提的规矩来约束她。 婚礼就是应让她感到舒适开心的,若是她不开心,这婚礼不办也罢。 但当霍宁珩踏入房门之际,他却发现,铺满玲珑珍宝的婚床上,原本应在此处的他的妻子,却凭空消失了身影。 ----- 云裳也不知怎的,或许是为繁文缛节劳累了一天太困了,婚房里也没其他人,她便不顾形象地径直躺下去睡觉。 当她再度睁眼的时候,感觉头脑有 些晕眩,于是她从婚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旁边的桌子处喝口水。 但却只见到酒壶,没见到白水,她现下还不太想喝酒,怕提前醉了,便出声唤宫人拿水进来。 不一会儿,便有个小宫女跑进来,但看到她以后,面上却露出古怪混合着恐慌的神色,还没有应下她的话,就一溜烟又跑开了。 她看着莫名其妙离开的小宫女,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譬如,今日是太子大婚,来宾众多,此时外殿应还有许多未散的宾客,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声音或多或少地会传至这里——正如她睡着前那般,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安静。 正思索间,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轰地一声震颤,被推了开来,云裳恰好和来者对上眼睛。 是霍宁珩,她正准备出声唤他,话说到一半,却凭空止了下来,她的目光停留在他光洁无暇的脸颊上——那里没有丝毫疤痕。 云裳意识到,自己是再度穿越了,微微愣神间,霍宁珩已快步向前,走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坐在床边,而他半跪于她身前,她甚至还要低头望他。 “云裳,你去了哪里?”她看见他的眼眶发红,往日的清冷矜贵,在此刻尽数破碎,她想起了自己消失的地点,正是在婚轿当中,也难怪他会这般焦急失控,大婚之日,新娘却凭空消失,遍寻不至,而后面的婚仪还未开始。 霍宁珩看见她突然沉默,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她的手托到自己的面前,低头吻着她的手背:“你回来就好……” 他的唇很凉,极力控制着吻她的力度,声音艰涩嘶哑,云裳正欲启唇说些什么,倏忽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 垂首望去,是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却仍是低着头,也不再吻她,只是将唇一动不动地覆在她的手背上,仿佛要打下什么烙印一般。他的身子也一动不动,呼吸都轻了起来,却仍不愿抬头,像是怕被她看见什么。 云裳用指尖挑起霍宁珩的下巴,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抬了起来,仓促对视间,她看到了他眼中弥漫的雾气,而他正在竭力使它们不凝聚在一起,化作水滴。 他的脸强行绷着,鼻头也有些发红。 “方才……我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婚礼还在进行,殿下是怎么处理的。”云裳想了想,还是应该先问清这边的情况。 霍宁珩偏首,又仰了仰下颌,像是要将方才的泪意全部憋回去,才又转头回来:“我对外称你身子不适,叫其他人先离开了。” 他的头停在空中保持了片刻不动,眸中藏着掩饰不住的轻微崩溃和绝望:“云裳,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他只说了这句话,没再多说,但仅仅是一句话,便重若千钧。 半晌后,霍宁珩终于平复下来心情,他勉强在唇边挂上笑意,对云裳道:“仔细想想,婚礼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而形式,更不需要外人来参与,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其他都不重要。” “云裳,我想举办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婚礼,可以么?” 云裳先开始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直到看他站起身来,重新整肃冠袍,又向她伸出手,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霍宁珩要亲自担任司礼官,以天地为证,两人一同许下白首之诺。 因没有礼官在侧,许多地方并没有依照传统进行,当最后一拜时,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未曾放开。 礼节完毕后,云裳的手里还揣着太子妃金宝金册,就被霍宁珩一同打横抱起,进入了婚房。 满床珠玉被拨开,她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婚床上。
第44章 选择 真是奇妙啊, 云裳想,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以为要和她共度良宵的是另一个霍宁珩, 结果转瞬之间,她便又回到了这里。 但, 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无论是哪个霍宁珩, 不都是他么,她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点,笑着看向了他,还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因她手中的力道, 霍宁珩一时不备,微微地向前跌了下去,最后用手肘撑住了身体,支在了她的上面。 他已经不愿再想云裳今日究竟去了哪里,他只知道, 如今她已是他的妻, 他光明正大地拥有了她。 此刻的她,是独属于她的。 霍宁珩看着眼前少女, 满脸霞晕, 鲜活而又美丽,她头上的金饰,被他小心拆下,乌发如云,铺陈了半床, 而金色的凤尾,栖息其上。 幔帐落下, 小小的空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灼热的呼吸在空气中流淌,心却变得不知所措。 霍宁珩过往十多年的人生中,脑中所想的除了学业,便只有政务,精进学业,为百姓分忧,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娶妻,会娶怎样的姑娘。 后来误打误撞与云裳相识相慕,但过往的经历仍算得上是一片空白纯澈,譬如此刻洞房花烛之夜,美景良宵之时,他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竟完全不知晓。 仅剩的经验,来自于上次霍瑾川编造的那个离奇话本,他昧着自己的良心,偷偷看了一些,回想起来,又颇觉上面提出的主意不太靠谱,令人面红耳赤。 而冯闻呢,一向对自家殿下的各方面能力都十分相信,因而也未考虑到区区新婚之夜就可以将他英明神武的殿下给难住,故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给霍宁珩看。 于是,虽然气氛中的暧昧在逐渐上升,霍宁珩的脊背却愈发僵硬。 此时此刻,他觉得,无论做什么,对于云裳而言,似乎都像是一种冒犯,云裳那么高贵纯洁,在他的心中宛如神女一般,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情景。 云裳似乎看出了霍宁珩的不自然,笑了一声,抓过他的手,放在了她衣襟处的纽扣上,尔后,她便不动了,只是催促着他:“殿下,可以麻烦你帮我解一下纽扣吗,我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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